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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好为师 尹成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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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潜见到这景儿,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这墨迹渗漏,正是那坎卦生水所致,尹沅所写之符所起的效果竟与前些时候秦非所写的一般无二,他有心想问尹沅如何会得这些,又想得知自己所写有何不对,一时竟有些语塞,面上却丝毫不显,然而等其一开口却是笑道,“沅妹聪慧,倒是我这脑子笨,手也不灵光,画了这许多次,总弄得画虎不成。”
坦坦荡荡,看上去并无丝毫作伪。
尹沅经他一说,小脸激动地直放光,大眼睛扑闪不闪的,骨子里那点子好为人师的劲头又上来了,看那样子,竟像是要撸上袖子,好好地教导一下面前的‘笨徒弟’,没成想乐极生悲,一爪子下去,倒把一边的笼屉盖子啪唧一声扫了下去,一旁跟着的婢子显然早备着有此一招,忙不迭的将那盖子接了,也不放在案上,倒一手拿着。
这边又撤了笼屉,也不敢让那尹沅动手,元潜亲自将一块块桃木在那大案上码放的整整齐齐,元潜画,尹沅在一旁指手画脚。难得的是,无论再怎么难画的符咒,尹沅只要看过一会儿,便可一手画下,眼也尖的很,他人错漏在何处也可一一说出。
虽是如此,画的多了,倒让人觉得怪异,尹沅一手画下的符咒与她所仿的符篆并不是常人所说的像,反倒应归于‘是’的范畴,如何起笔,框架何如,怎样撇捺,落笔缓急,墨色浓淡,仿佛了然于胸,便是擅画符篆之人也不能确保自己所画之符笔迹相同,而她却偏偏轻而易举的便做到了,真真正正是一模一样。但若等到真正用时,那些符咒的效果却又颇为泾渭分明,有些符咒好像天生便能为她驱策,便是用手指蘸取朱砂写在废弃的宣纸上,也都颇有功效,但又有些符好像天生与之相克,便是分毫不差的画完了,也就如同一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元潜如何看不出这其中有些古怪,但却按下不提,只一味低头描摹,倒惹得尹沅问道,“这倒奇了,阿爹竟没指点你不成?倒有这副豁然开朗的样子。”这边元潜也不抬头,低声答道:“温姑说师父劳累,我也不便去扰。”尹沅曾多次见秦非亲手指点封飏,这般劳累的话可算得上是言不由衷了,且温琦素来不喜元潜,众人皆知,尹沅自觉说错了话,不由得在心里偷偷的扎那温姑的小人,倒也不好当面说些什么,只一味讪笑,倒是元潜见她尴尬,转而问道,“听孙夫子说,你前月刚刚开蒙?”
尹沅见有了新话题,忙得接口,“夫子从三字经教起,整个月教了不到一半……倒说我像是快朽木,他这把老刀雕琢得甚为费力。”
元潜被她逗得一笑,不由追问道,“为何?可是夫子严厉?”
“哪能那,夫子见我日日带着新奇吃食去见他,不知有多开心,空闲时还给我将一些志怪故事取乐,脾气好得很。倒是……倒是那老头子是蝇头小楷的脑残粉……啊……就是知己,他写的字迹灵动,同一个字儿恨不得变出七八种写法,认起来自然……我自己又急着,写时便不是少些,便是多些。”
尹沅这般说也不过是搪塞之言,孙老头所钟爱的乃是草书,写那小楷不过因为这番教授的乃是一个女娃娃,簪花小楷最是相宜,但见她十数日未有多少长进,也就一一把那些字体放大了教她,也只寻一些颇为平实的写法,只不过,到底是笔画多些,尹沅脑子里原来便装了些更简单的,原来用惯了的,一时改起来也是颇为不易,也就不免的会少些或多些,倒是比寻常孩童学起来更为吃力。
元潜倒是懂得那孙老头的脾气,闻言不知想明了什么关窍,只从一旁的柜上抽了一沓字帖出来,翻来看时,名类倒还齐全,篆隶行楷,样样皆有,尹沅看过,指着其中的一幅,大加赞赏。
却是钟繇所写王少伯的一首闺怨。
“还是这样好,看起来多舒服,倒省的那些小字看的人眼晕。”尹沅这般说着,眼睛却黏上了那下面用行楷所抄写的孟襄阳的一首望洞庭,笔法开阔,虽还有些稚气,倒有几分笔走龙蛇的气势了,正是元潜的字。
元潜倒像是恍然未觉,只将钟繇的字帖挑出来给了尹沅,道:“你看这些顺眼些,也就拿走给孙夫子看,横竖我这儿也用不着了。”
尹沅一手接过,正待说些什么,一边的一个黄衣婢子倒走到她近旁,对她说了些什么,尹沅一乐,双手拿过案上的那卷图册塞到褡裢里,从元潜一拱手,一溜烟跑了。
但真等小腿哒哒的跑到门口,却又扭头从元潜一笑,纯粹的笑意,只说:“我过两天再来搅你?”说罢,也不等元潜回答,这才真正跑没影了。
不远处传来“噜哼噜哼”的声音,尹沅在心中偷笑,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儿,问一旁的婢子,“里面真都清干净了?”
“都清干净了,秦相公让人将那些猪猡都赶到一边,只挑了一头干净些的带到了这儿,现正捆在大凳上,倒不算腌臜,只是味儿冲些——哎,小娘子,可别进去。”
尹沅刚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就闻到一股子臊臭,忙得用手捏住鼻子,踮着脚去看时,只见一头肥猪正被一条粗麻绳五花大绑在一条大长凳上,那麻绳捆的极紧,那猪猡身上的肥膘颤颤的动弹,却无法挣脱,蒲扇似得耳朵儿有气无力的闪动着,长而扁平的猪鼻子不断地喷出些难闻的热气,边上坐着的是封飏,秦非在远远的在一旁看着。封飏一手拿着一根颇长的银针,一手摁着那猪的肩部,可能乍一触到猪身上的那层泛着臭气的猪毛,封飏不由得手抖,连带着手中的银针也跟着一阵颤动,好容易平静下来,手上发力,将那银针扎进那猪猡肩部的皮肉中,先是外部的毛发,而后是软韧的皮肉……
忽的听到秦非问道,“干漆何性?”
“辛,平,有毒。”
“归经?”
“入肝、脾”
“效用及宜忌何如?”
“破淤,消积,杀虫,治妇女经闭,疜……”
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噜哼噜哼”的猪叫,却是封飏在这一番快答中,不自觉将整个银针扎进了猪的皮肉中,封飏猛地收手,起针,这才接着答道:“…疜滞,半夏为之使,畏鸡子。”
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秦非再次开口,平稳的,“瓦松何性?”
封飏略闭了闭眼,复又拿起针,针尖刺破皮肉,“性酸苦,凉,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