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欢侯》巷子里的野猫

2、忆旧事

　　‘舞风坊夜姑娘到了，侯爷。’张宁海在夏暄耳边小声的说。

　　‘迎。’他起身有一阵了，便坐在院子里饮茶，而伺候林紫苑起身的丫鬟也刚从新房出来，林紫苑提了裙角，站在门边看。

　　夏暄朝那夜姑娘迎上去，浅浅微笑，‘今日便说要去寻你，没想到你先来了。’他说着，抽出帕子擦她额角的虚汗，‘还是我不周全，应当派小厮抬轿去接你。我们到里面说。’说着，他执起夜姑娘的手，带着进了书房，一派呵护之情。

　　林紫苑细眼打量夜姑娘，确确是个美人胚子，但本可以清丽的面容不知为何用浓妆艳抹掩盖，微微一笑却愣像是要勾魂夺魄一般，妩媚出了水的狐狸精样子。她面如常色，只问身边伺候的丫鬟，‘这夜姑娘是谁？’

　　丫鬟微微欠身，‘回夫人，这是舞风坊的夜清秋姑娘。’

　　林紫苑微微点头，吩咐丫鬟下去。这才明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夜清秋。就算她已在感业寺五年，她也知道长安第一舞妓夜清秋，多少豪绅权贵，为了成为她的座上宾一掷千金。也相传有人用五车金条，换她香闺一夜。林紫苑冷冷一笑，不得不佩服这轻欢侯确实了得，都让这别人一面难求，艳绝天下的美人自己送上门了。还在这新婚第二天，那亲昵状态，也不知道他是要打谁的脸。

　　夜清秋随夏暄入了书房，媚眼看他，尽是戏谑神色，‘侯爷今天这戏，比得了我们舞风坊班子里许多人啊。’

　　夏暄不动声色放了手，给夜清秋倒上雨前龙井，‘夜姐姐见笑了。你们舞风坊当今第一大舞坊，天下舞妓都以入舞风坊跳舞为荣，区区夏某，哪儿比得上舞风坊的姑娘们。只是林姑娘刚刚入府，难免嫌隙，我这左不过宽她心。’

　　‘你让她觉得你有心上人，不会动她，她便安安生生在侯爷府呆着不必提心吊胆。’夜清秋浅浅一笑，却也是风情万种，‘轻欢侯体贴姑娘这心思，真真是成全了你这名头。’

　　‘夜姐姐莫取笑，相识多年，夏暄是何人，夜姐姐还不知道吗。’折扇在手中轻轻拍打，夏暄眼睛一转，‘若是不碍事，夏暄有一事相求。’

　　‘你若是想说，要到我那宿几日，我哪还有机会拒绝。昨日银子都送到舞风坊了，何须一问呢。’她媚眼如丝，丝毫不像是责怪。
　　夏暄不尴不尬一笑，‘多谢夜姐姐成全，夜姐姐这等知情识趣，舞风坊头牌花旦之名名不虚传。’

　　夜清秋端起茶杯，轻品龙井，回味一笑，‘相识多年，夜清秋是何人，侯爷还不知道吗。论眠花宿柳的，天下舞坊不都是一样吗。不妨事。’

　　夏暄知道夜清秋是在调笑他，他们相识多年，夜清秋知道如今‘夏暄’为人，夏暄根本不是为了去寻花问柳。

　　陪着品茗片刻，夜清秋就坐夏暄的轿子回了舞风坊。而夏暄则接林紫苑用膳，也顺便知会她——

　　‘我出门几日，有事就告诉张宁海，让他找我。今早指给你的伺候丫头是明月，以后她就跟着你了。’张宁海和明月此时都弓腰站在林紫苑身边等候差遣。
　　夏暄头也不抬，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杯漱漱口，哼着小曲儿府邸。林紫苑冷眼看着夏离开暄离开，开始询问张宁海和明月。

　　张宁海打夏暄小时候就在府里干活了，可以说他是夏暄的大伴，平日里夏暄对他也很是客气，大事小事都交给他打理。但林紫苑从张宁海那里听到一件关于夏暄的怪事。原来，夏暄以前不是这样的，爹娘过世后，他成日流连酒肆妓院，虽不是嚣张跋扈，却也盛气凌人，对待府中下人也远没有这么客气。但是，一切都停止在五年前的一场大病。大病过后，夏暄忽然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虽然还是偶尔流连舞风坊，但再没有什么惹是生非争风吃醋闹到衙门里的勾当，对下人不再动则打骂。

　　‘一场大病？什么病？’林紫苑觉得这件事蹊跷诡异，她不相信一个人就这样改变，因为她对轻欢侯的印象就是张宁海描述的他五年前的样子。

　　‘其实，也说不上是病。’张宁海皱眉回忆，‘我记得那日侯爷去舞风坊找夜姑娘，随后入夜了还没回来，过了一阵儿，夜姑娘就叫人送信回来，说是侯爷在舞风坊宿几天，不必来人。然后——’

　　林紫苑打断了他，‘是亲笔信吗？’

　　‘哦。不是不是，当时我们就是觉得奇怪不是亲笔信，就带了几个人去了舞风坊，但见侯爷好像是伤了头，他自己说在舞风坊住几天，就遣了我们回来。后来少爷回来，伤势又复发，病了几天，打那之后，侯爷就不一样了。’

　　‘你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夜清秋对着镜子，打开几乎尘封的记忆。
　　她仔细地拆着发髻，夏暄走到她身后来，扶住她的头，帮她拆那繁琐复杂的簪子，‘我们？你和谁？’

　　‘当然是我和你。’夜清秋指的当然不是以前的夏暄。

　　夏暄认真地回忆起来，‘我来到这里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嗯，四五年前吧，大半夜你谴退了所有人，那是铁了心要对我用强啊。’

　　夏暄连忙摆手摇头，‘哪是我啊，我一个姑娘家，对你用什么强。’

　　话说那日，‘轻欢侯夏暄’塞了一大笔银子给舞坊坊主，说是夜姑娘已应允留宿，坊主也是混迹这行当多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又见夜清秋房里亮着灯，定是有约在先，就笑着领赏下去了。说这夏暄是夜清秋多年裙下之客，觊觎她美色久矣。也不是说她到底有多美，把舞坊其他姑娘都比下去了，但夜清秋这风情是旁人万万没有的。那一颦一笑之间，低眉回首之畔，顾盼生姿，勾魂夺魄。但夜清秋偏偏瞧不上夏暄这人，多少钱都不肯让他进门。最终逼得为她辗转难眠的夏暄想尽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