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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

  •   此时长安的街市上,一片热闹。随处可见的小摊,上面摆着不同种各式各样的东西,小巧玲珑精致,令人又怜又爱。空气中传来阵阵脂粉香味,穆轻卿抬头,前方便是脂粉大家脂玉斋。
      她看着一堆人簇拥在脂玉斋的门口,只觉一阵厌恶,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果真是一些庸脂俗粉,便是这些胭脂也需要争争抢抢的,也太不成体统了。平日里挂在嘴上的大家闺秀,都到哪里去了?
      她叹了口气,却发现已经日高人渴漫思茶了。正巧前面有一处茶铺,便就着那茶铺坐下。穆轻卿把马拴在茶铺旁边的树上,看守茶铺的是一个很慈祥的老汉,见到她,仍旧笑眯眯的。
      “老板,来一碗凉茶。”
      “好嘞!”那老汉应了一声,急忙从手边拿起一个干净的白瓷碗,缓缓倒入茶水。茶水呈美丽的晶黄色,微微偏红,依稀可见小片的茶叶在茶水里头打着璇儿。
      老汉将茶递过去,却见一只纤纤玉手探过来接过那茶碗。那时一只无比漂亮的手,手指甲上不用豆蔻,剪的很是齐整,在阳光的照应下,好似一颗颗珠圆玉润的珍珠,泛着温暖的光泽。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被那女子的容颜所惊叹。但很快又低下头来,一看那女子的模样,便知道是贵人,这种人,是得罪不起的。
      穆轻卿递过去两枚铜板,低头喝了口茶,只觉疲惫顿时烟消云散了。清凉的口感充斥着鼻腔,在味蕾交织着不同于山珍海味的别样山野情怀。
      她正喝着茶,忽然看到茶铺旁的一个小摊子上东西很不寻常,心下纳闷,便先放下茶到那个摊子上去一看究竟。
      这摊子倒很是奇怪,不像其他的摊子,摆着什么首饰,香包,布制品,在这上面摆放着的,是一个个奇奇怪怪的小瓶子,用精巧的花纹装饰,美轮美奂,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圆润的光泽,令人又怜又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下。
      那摊主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见到她好奇,便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收集清晨的露水所制成的花露,用来泡茶是最好不过的了,喝起来都会有一股花儿的清香。怎么样,姑娘,买一个吧?”
      “花露?”穆轻卿心下纳闷,倒是从未见过这些东西,“都有什么花儿的?”
      那老妇人微笑的比划解释道:“这是兰花儿的,这是桃花儿的,这是梨花儿的,这是茉莉,这是海棠花儿......”
      “一瓶兰花露。”穆轻卿接过老妇人手中的那个淡蓝色的瓷瓶,递出去钱。那瓷瓶在她手中静静的躺着,被阳光映衬得泛起淡淡光板,绮丽的兰花花纹勾勒着瓶子的瓶颈,发出阵阵悦耳的响声。
      老妇人在她身后微笑道:“这是最后一瓶兰花露了。姑娘好运气,平时就只采两瓶,因为兰花是极难采的,就是有些常客晚来也买不到了呢。”
      穆轻卿向她道了句多谢,便拿着那瓶子向茶铺走去。她本身就没有握稳,细细端详着那个瓶子,用食指轻轻摩挲这美丽的花纹,唇角情不自禁扬起一抹微笑。

      几乎是说时迟那时快,天有不测风云,正当穆轻卿为了她买到了兰花花露而暗自高兴,心中寻思着回去给父亲泡茶时,一股凌厉的风从她的身边迅速擦过。
      穆轻卿惊呼一声,却只见高高的俊朗的白衣身影迅速穿过自己的身旁,她倒是避开了,但那拿在手上的花露却被马腹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在她的手中旋转了两下,便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就好似梦碎了一般,令穆轻卿不由得暗恼。而那个撞她的白衣少年却好似丝毫没有发现一般,迅速便骑着白马向前急驰而去。
      “喂,还我花露!”
      穆轻卿刚刚反应过来,说的就是那句话。而那白衣少年仿佛丝毫没有听到似的,那白马在他的掌控下,竟跑的更快了。
      旁边的街道上,已经积聚了些许看热闹的人群。白衣少年冲过人群,尘土飞扬的向远处跑去。
      穆轻卿只觉一阵不悦,反应迅速,跑到茶摊上便解下了自己的升月向那少年追去。她感到街道上的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架势,就好似再看一个异类。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身为穆家的四小姐,京城第一美人,她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二人的马匹,一黑一白,在街道上略过一道飞快的光的缩影,便向前跑去。
      也不知在街道上跑了多久,那白衣公子似乎感到了身后有人跟来,皱眉不悦,语气里的凌厉似乎要杀人:“不是说叫你们不要跟来的么!太后的宫中难道还要你们为我指路不成?”
      许久,都没有听到应答声。他猛然转过头来,见到的却是一个带着白色面纱的窈窕女子。仅仅是隔着一层面纱,便也依稀可见那轻薄面纱之后面容的倾国倾城。
      他只是发愣了一秒钟,面上就再度恢复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似笑非笑道:“姑娘这厢是要去哪里啊?难不成姑娘跟着在下,是要以身相许给在下不成?”
      两只素色的蝴蝶从他们面前飞过,一旁街道上的梨花,却忽然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
      那一年,那一天,蝴蝶飘飞,梨花满地,芳香袭人,飘香遍野。
      穆轻卿暗恼,对于面前这个玉树临风似乎是翩翩佳公子的少年带了些许不屑。眼里忽然闪过一抹嘲讽的目光,也带着些许倨傲的抬起头道:“是啊,本小姐就是要以身相许给你了,怎么样?”
      那少年眼里的玩世不恭褪去,带了些许轻蔑与鄙夷。心中冷笑道,不过就是一枚庸脂俗粉。他唇角的笑容极冷:“是么?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姑娘何德何能,凭什么这么说?”
      穆轻卿抬起头来:“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少年冷冷一笑:“这长安果真是无聊。庸脂俗粉一堆,偏偏所有矫揉造作的所谓‘大家闺秀’都是一个模样,娇喘微微,弱风扶柳,就是废物罢了。本公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女人!”
      穆轻卿也不再说话,却听那少年冷笑道:“你是大家闺秀?那又如何,我慕容潇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劝你早些死了这条心吧,不管你是看上我哪一点,我是看不上你的每一点。”
      穆轻卿淡笑,眼里没有丝毫懊恼的神色:“果真是伶牙俐齿,好口才。不过公子冲撞了我,又打碎了我的花露,难道公子就一点儿愧色都没有么?”
      慕容潇闻言森森一笑,冷凝道:“冲撞了你又怎么样?你又没死,打碎了一瓶花露,那是你不小心,关我什么事?我看你是想着法子要接近我!”
      “接近你?”穆轻卿怒极反笑,“我接近你?你打碎了别人的东西,就应该向我道歉!”
      慕容潇没有丝毫慌乱:“就是不道歉又如何。就算你是大家闺秀又如何,我是我,你管不了我。”
      “是这样么?”穆轻卿越发沉了眼眸,上前一步缓缓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威胁我么,我就不能威胁你?你要是不向我道歉,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喜欢公主。”
      那素央公主,虽然名字好听,像是一个窈窕淑女。实则不然,她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宠坏了,加上她天性顽皮,骄纵蛮横,令人发指。其手段又及其歹毒,对服侍自己多年的奴婢也没有丝毫的手软,在这个宫中,她早已失尽了人心。太后元凤溪对自己女儿的婚事深表苦恼,曾经说过只要有人能娶公主,定赏赐黄金千两,封万户侯,但尽管这样,仍旧没有人愿意娶素央。
      慕容潇冷冷一笑,转身便走。刚走了几步,却听身后穆轻卿大叫道:“来人啊......”
      他快速掠至穆轻卿身旁,迅速的掩住了她的嘴,低声斥道:“好了好了,我道歉不就行了么?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以后不许瞎说!还有,今日这件事不许告诉别人,若是被他人知道,我堂堂慕容家嫡子向一个小姑娘道歉,那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说完,他便想要转身离开。
      “等等。”穆轻卿忽然叫住了他,看到她眼里闪过的狡黠笑意,慕容潇忽然感到一股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却见穆轻卿似笑非笑道:“光是赔礼道歉可不行,你还要陪我一瓶花露。记住,是兰花的哦。后天清晨,我在这里等你。慕容潇,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见慕容潇的眼眸沉了下去,穆轻卿已经吃准自己捏住了他的把柄。正要开口叫人时,却听慕容潇富有磁性的嗓音低低的传来:“好。那后天早晨,我一定会把花露还给你。”
      穆轻卿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转过头去却听慕容潇低低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么?”穆轻卿转过头去,微微一笑,令阳光刹那间黯然失色。她晃了晃自己腰间的玉佩,好整以暇道:“我是谁,你自己猜去吧。”
      说罢,空中传来格格的笑声,慕容潇抬起头来,却见穆轻卿已经走远了。
      他自失一笑,刚才分明看到了玉佩上的一个“卿”字。这便是京城中传的风生水起的第一美女穆轻卿么,竟是有些趣味呢。
      他淡淡一笑,策马向着宫城走去。

      慕容潇策马刚走了没几步,就被身后少女的声音叫住了:“等等!”
      他果真停住了脚步。这次再回头,眼里却更多的是不耐烦,在这灼热的阳光熏烤下,就连一向定力非凡的慕容家大公子都没有心情与穆轻卿耗下去了:“又有什么事?”
      穆轻卿看着他,轻轻开口道:“谢谢你。”
      好久没有人回应。穆轻卿惊愕抬眸,却发现慕容潇正望着自己的马鞭沉思。似乎感到了他的注视,慕容潇缓缓抬起头来,唇角勾起一抹戏虐的笑容:“姑娘,可千万不要以为你生活在是一个太平盛世。你如今这般无忧无虑,到时候柔然与天朝的战争一触即发,若是战争烽火点燃,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这些豪门世家。”
      穆轻卿愣住了,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呆呆的看着他高傲的,纤尘不染的白衣策马远去。
      是啊,她忘记了,这并不是一个太平盛世啊。
      柔然的虎视眈眈,还有吐蕃,靺鞨的威胁,再加上姬昱广的荒淫无道,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是掩盖不住天朝内忧外患的事实。
      那么纳提呢?他是柔然的二王子,像他这种不甘心平静生活的人......
      是不是有一天,一定要成为敌人呢?
      她只考虑了外表,却忽略了事物的本质。

      穆轻卿凝视着脚边那被打得粉碎的蓝色瓷瓶,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望着那如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般的蓝色碎片,只觉一阵心酸,一阵恍惚。缓缓弯下腰,拾起那些许蓝色的碎片,美丽的花纹,在阳光下泛起温暖的光泽。
      一个不小心,碎片划到了手指,有些许鲜血沁出。
      穆轻卿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又是一阵怔忪,拿着破碎的蓝色碎片,宛若痴了傻了,就那般站在了街道中央。
      “你怎么了?平日的你可不是这样。”身后,一个带着磁性,却又有着些许戏谑的声音传来。穆轻卿正要回头,白衣少年已经从她身后走出,弯下腰缓缓拾起蓝色碎片。
      穆轻卿愣了一会儿,方才低低的唤道:“纳提。”
      纳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她问候的回应。末了,少年极小心的拾起蓝色的瓷瓶碎片,撩开衣袂一角,将它们悉数兜入。
      他一边捡着碎片,一边淡漠的开口道:“无论什么东西,碎了都是碎了,再好看的碎片,也不过是一摊废物。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伤了自己又何必呢。”
      穆轻卿微微一愣,旋即开口道:“这是......兰花的花露。”
      “花露又如何?”纳提猛然打断她的话,“对于这些液体,瓶子碎了,那就更是无用了。既然内里的东西已然不在,你又何必在乎表面的完整与否。”
      穆轻卿不再说话,兀自看着那远处的骄阳。声音飘渺的好似从九天之外飘忽而来:“纳提,你是怎么出来的?”
      “乌木讷今晚就来了。”说道他的大哥,纳提的唇角永远洋溢着一股邪魅的笑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算他姬昱广再荒淫无道,也不会连这点小事的利害都分不清楚。一个哥哥,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弟弟被关在永巷呢。尽管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穆轻卿沉默了一会儿,原本属于她的天真笑颜,却在阳光下渐渐的蒸发了。纳提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要是想要一辈子永远开心,是一件多么难而又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垂下头来,不再看纳提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微微带些冰蓝色的眼眸,低低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像你离开了长安,去了柔然,将来你就是柔然的二王子,你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对么?”
      纳提拿着碎片的手轻轻一颤,哗的一下跌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穆轻卿,在阳光的照耀下,少女的面庞是那么的忧伤。
      “你不会再回来了,对么?”她再次重复道。
      纳提嘴唇微张,正想要说话,却被穆轻卿所打断:“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纳提,谢谢你帮助我拾起碎片,只是这些......”她用忧伤的眼神扫视了四周,“我不需要了。”
      说罢,她也不管在她身后发愣的纳提,兀自转身离去,独留纳提一人在寒风中静默。
      既然内里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又何必在意表面的完整与否。
      纳提的唇角缓缓牵出一抹苦笑。
      希望我们不要成为敌人,轻卿。

      穆阡千哪里会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个看似熟门熟路的宫中都会迷路。
      当她走了许久,却又回到了那个清雅却不失奢华,带着些许塞外风情的地方时,她感到了一股由衷的颓丧感。
      这已经是第几次绕回这里了?
      她明明好好的在御花园里走着,看到那里有一条看似极为高雅的小径,通向不为人知的地方,便一下子好奇心萌发才走来的。可是没有想到,这里景色虽美,她却被绕晕出不去了。
      穆阡千强忍住心中的不耐烦,准备站起来再试另一条路。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坚持下去,如果坐在这里傻等着,只怕是等到明天早上也等不到,那就更不要说太后娘娘的寿宴了。昏君姬昱广四处找寻穆家的不是,她要是不参加,那一切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说到做到,穆阡千转瞬便站起来,迈动着麻木疲倦的双腿,在这充满着浓浓异域风情假山林立的房子周围继续转悠了起来,只希望能从这些没有头绪的路中找到出去的路。
      她无力的靠在一块硕大的石头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这下只怕是真的不行了,穆家千金从小娇生惯养,她只怕已经是家里身体最好的一个人了。但毕竟从小就少走路,现下一下子为了摸出口走了那么多路,这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胃,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是体力活动过重带来的副作用。
      她真的好怨自己啊,当初干嘛就走进来了呢?现下倒好,若是出不去了岂不是要牵连到穆家?
      她正再度站起,想要强忍着疼痛与疲惫寻找出口。却只听见一个温润如玉,带着些许中原人的儒雅,塞外人的豪爽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传来:“姑娘可是需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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