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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轻言慢语,犹胜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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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轻卿是被灼热逼人的气息唤醒的。
昏迷中,似乎听到低沉粗重的喘息声,又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这样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一阵战栗,顿时冷汗涔涔。当猛地睁开眼来看到面前昏黄的烛火时,她才放松地舒了口气。
但下一秒钟,瞳孔便骤然紧缩!
她原本在花园里散步,却忽然被带到了这个地方。犹记得是被人打晕了带过来的,如果她现在身处的是客栈,二姐何须把她打晕了带来?还有在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冷血修罗的呼唤,是死神的眷顾。
一时间,冷汗浸湿了衣襟。低头看去,惊觉自己竟是处在一个四处都是纱帘的大床上,只有房内燃起的阵阵檀香的气味,禁不住让人意乱情迷。她只着雪白的亵衣,大床上是火红的鸳鸯锦被,金丝勾边,似乎昭显了什么不祥。
穆轻卿猛然抬头,第一个意识就是扯过鸳鸯锦被罩在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她费力地站起身来,想要伸手拉开纱帘,自己的身上却了无力气,几乎刚一站起,就瞬间无力地跌倒。而手指触到的纱帘的外部,也是极为坚固却无比冰冷的铁栏。
“我的美人,你想要去哪里?”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此时却宛若地狱修罗。
她如触电一般收回手,方才发现一直坐在自己身后冷冷地凝视自己的齐王姬承。他也早已脱的干净,只有那双如同死鱼一般幽深的眸子,显得极为冷漠,与周围的氛围显然不符。
“齐王......殿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承冷笑一声,下一秒钟就把她压在了身下。这时穆轻卿才发现,脱去了臃肿的外衣,他竟然是一个极为精瘦的男子,玉冠束发,容貌竟是不逊于慕容潇。
姬承将她压得近乎喘不过气来,慢条斯理地伸出手一点点地梳理着穆轻卿散乱的长发,吐出的气息却足以令人方寸大乱:“穆家的——四小姐?可以看出,你对那个江南王世子用情很深。不过可惜命运弄人,我曾经发过誓,只要是我看中的女子,就没有到不了手的。现在可还相信我?”
“那你怎么不去找皇后?”穆轻卿即使恐惧,但却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很清楚,这个时候最要保持的就是绝对的冷静。她开始静静剖析自己的处境,不管是谁,发现她与齐王许久没有至席,也一定会怀疑的吧。
姬承似乎看破了她的心事,冷笑道:“你放心,我已经解散了宴席,并告诉你姐姐待会儿我就会把你送回去。不过那个时候,你恐怕已经......”他淡淡勾了勾唇角,“穆家的四小姐失了身?穆业会如何看待?你若是被送回穆家,只怕会被你的母亲蒋妍活活打死的吧。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木已成舟,你除了嫁给我作妾,别无选择。”
穆轻卿冰冷的神情骤然崩塌,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王。在她的面前,男子的笑意越发冰冷,如同曼陀罗花一般妖冶,带着致命的毒,向着她一点一点地靠近。
穆轻卿不断地往后退,她的整个身体都在不断地颤抖。但无论如何,等到退到冰冷的铁栏杆上,却再也无处可退。
姬承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欣赏一只垂死的猎物。
穆轻卿这才知道姬承的可怕之处,姬昱广如此多疑的人,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此重用?若不是姬承用足了心机,又怎么会在这江南与江南王慕容殊比肩,彼此掣肘?
姬承冷笑一声,扑了上去。穆轻卿发出一声尖叫,朝右躲去,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铁栏杆上,最终却仍旧是避开了姬承。两人一来一往,躲了许多次,姬承都没有得手。但他却并不心急,相反应该心急的是穆轻卿。她在此孤立无援,体力又远远不如男子,迟早会......
她已经不敢往下想,只有将时间拖得越久越好,其实无论如何结果都一样。
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经筋疲力竭。
姬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身体微微一选,伸臂一捞,穆轻卿已经被她牢牢地按在了掌下。娇喘微微,整个人面色潮红,更加勾人心魄。
姬承呼吸的气息也越来越粗重,尽管是齐王,从小却未练过武,只凭着比穆轻卿体力好一点。但仅仅是好那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美人儿,这次你还想再逃吗?”
穆轻卿盯着眼前的面容,只觉泛起一阵恶心。但现在她的处境如此糟糕,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时候。
姬承见她不动,似乎已经吓傻了,不禁爆发出一阵大笑,扑上来就要吻她。还未触碰到火热的唇瓣,喉管就传来一阵冰凉。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脖颈,一支闪亮的金簪已经插在了脖颈上。而另一端,穆轻卿正满目惊恐地盯着他,血缓缓流下,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滴滴答答地滴到了鸳鸯锦被上。
姬承冷眼看着她,眸中一派冰冷。
“你敢行刺我?”他冷笑着问出这句话,手已经上前死死地抓住穆轻卿。穆轻卿情急之下,惊呼一声,金簪毫不犹豫地拔出,姬承动作一滞,去捂住喉管。金簪锋利,喉管汨汨地冒出血来,但这点还不足以致命。
穆轻卿见他并不退缩,再度狠下心来,死死地插下去。依然是最致命的地方,但每一次只能让姬承动作一滞。穆轻卿越发害怕,动作也在出手时便下了狠劲,烛焰昏黄,她竟已经转瞬间刺了他十几次。
姬承失血过多,又急怒攻心。在接近第二十次刺下去时,他浑身一阵颤抖,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穆轻卿急忙避开,可他口中的鲜血却还是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死死地盯着她,目光恶毒,带着些许不甘心:“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话音刚落,鼻间已无气息。
穆轻卿急忙伸手去探他的气息,叫了无数遍,姬承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到最后,再无一丝生气。
手中的金簪无力地滑落,穆轻卿跌坐在了一旁。她如今杀了齐王姬承,可如何是好?就算她是穆业的女儿,可姬昱广早就在找穆业的茬子了,她岂不是要害得全家遭祸?
这样想来,手中顿然无力。
屋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穆轻卿心中一紧,只听屋外一个温婉带着些许怯懦的女声传来:“王爷,时间不早,可要用膳?”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了,她该做什么?
穆轻卿只觉脑海一阵空白,身体逐渐变得冰凉,今夜怕是必死无疑了。她又开始静静地剖析怎么样才会让自己死得舒服点。
她还未来得及想通,门外已无侍女的声音。微微一愣,透过纱帘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打开门走了进来。全身黑衣,玉冠束发,在黑袍的掩映下却一时看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那人走进来后,回过身将门小心地掩上,旋即向她走来。
旁人认不出她,穆轻卿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声音沙哑地唤道:“慕容潇!”忽然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急忙用鸳鸯锦被罩住自己的身体。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姬承,这么晚慕容潇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心中有一个念头一经涌起,就立刻占据了她的心扉。由于激动,穆轻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难道......他孤身涉险,一身黑袍,竟是为了救她?
“轻卿。”纱帘外的那个声音亦是沙哑,他一把撩开纱帘,当看到穆轻卿全身□□的模样时,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隐约可见一丝心痛。但这仅是转瞬,快得让穆轻卿近乎以为是错觉。目光触及到身旁的尸体,慕容潇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你杀了他?”
穆轻卿颤抖了一下,“嗯。”
“这种人,确实该杀。”他干脆利落地拔剑斩断铁栏杆,“跟我走吧。难道你以为你杀了他,就在这里等着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姬承根基深厚,这么轻易的死了,怕是不会有人放过杀了他的凶手。”
穆轻卿犹豫了一下,“你为何要来救我?你不是一向最明哲保身的么?”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习惯成自然。”他无所谓地笑笑,露出身后婢女,“你换上她的衣服跟我离开,我把她装扮成你的样子,这样可安心了?”
穆轻卿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咬唇答应。
慕容潇在她更衣时配合地转过身去,穆轻卿干脆利落地脱下了侍女的衣服,穿上时却听他说,“今日随我回慕容府吧。二小姐很可能无法接受这个......”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死去的姬承。
穆轻卿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有几分恼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失身!”
“你没有?”对方的话语明显带着不相信。
她恼怒地哼了一声,穿好了衣服跳下大床,直接地问道:“我们该从哪里出去?”
慕容潇盯了一瞬那婢女的脸,旋即拿起穆轻卿扔在一旁的金簪,在她的脸上划了无数道血痕,直到最后认不出来了,才罢手。看了看被砍断的铁栏,又扔了一把匕首过去,转身头也不回道:“跟我走。”
穆轻卿实在没有想到,慕容潇居然会熟知齐王府里头的密道,更何况是在如此隐秘的房间。本来对他能找到这里十分惊奇,现在看来倒是她少见多怪了。
慕容潇察觉到了她惊疑的目光,一边赶路一边解释道:“我父亲江南王与齐王一向不和,自然在这里布置了众多眼线,所以我对齐王府的地形还较为清楚。这条密道出去拐个弯儿就到慕容府了。”
穆轻卿点了点头。
“你倒也算是有勇气,这天下敢反抗齐王的人不多。”慕容潇讥讽,“不过你反抗的结果是——杀了他。”
穆轻卿低下头:“你不是说像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吗?我替你父王清楚了最有力的对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怎么好像我欠你似的?”
“所以我要来报恩啊,小姐。”慕容潇清浅地笑了,“我已经给你二姐传信,告诉她你一切平安。说来也奇怪,传闻穆今睛深居简出,平日里就是与素来交好的大姐一月见面也不超过一次,这次怎么会随你来了江南,还对你如此照顾?”
穆轻卿摇头:“我也不知道。实话说,我对二姐一直不熟悉。看她每日那样子,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早就怀疑她是因为受到什么刺激早早断了念头了。”
慕容潇闻言沉思,好半天二人未说一语,直到走到了慕容府的大门前。
昏黄的烛光下,立着一个素衣少女,眸子里满是浓浓的担忧。当看到风尘仆仆的慕容潇时,她眼眸里的担忧顿时转换成为了欣喜,连忙迎上前去。可看到慕容潇身旁的穆轻卿时,眼神复又变得冰冷。
“这是谁?”听到她冷冷地问。
“一个朋友。宛兰,你就不要问了。这么晚还站在府门前做什么?”慕容潇对她客气地点了点头,却引来少女越发地不满。杏眼中含情脉脉,似乎下一秒就会流下泪来。
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你还说我做什么......我倒要问你做什么!什么也不说,就让我回府,你究竟有没有良心?独自闯入齐王府救人,如果你有事,我......我该怎么办?”说着,竟嘤嘤哭泣起来。
慕容潇无奈地凝视着谢宛兰,平时伶牙俐齿的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等到宛兰止住了哭声,才小声道:“她是对我有恩的......一个朋友,烦劳你给她安排一个房间,就一晚,帮表哥这个忙,好么?”
谢宛兰嗔怒地看了慕容潇一眼,双眸似嗔似怨,看了穆轻卿一眼:“跟我来吧。”
穆轻卿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却换来谢宛兰的一阵白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无数道曲折,最终来到一个偏僻的房间前。她不客气地推开房门,冷声道:“喏,就是这里了。房间简陋,你要住不惯,现在走我也不反对。”
说罢,她便要气冲冲地离开。
穆轻卿无奈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忽然扬声叫住她:“谢姑娘,等一等!”
“干什么?”仍旧是没好气的声音。
她淡淡一笑,行了一礼:“多谢小姐。”谢宛兰的步伐只是停滞了一瞬,转身便要走,却听穆轻卿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姐可是怕我抢走了你的表兄?”
谢宛兰不说话了。正当穆轻卿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却低低出声:“我告诉你,潇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把他抢走!我无论你是贵还是贱,在我眼里都一样,都该死!”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抢走你的潇哥哥?小姐怕是误会了。我何德何能,哪里能配得上你的潇哥哥呢?我只想保我父母姐姐们一生平安,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谢宛兰侧目打量她。
穆轻卿微笑地举起手来:“我穆轻卿在此发誓,今日之言绝对属实,否则天打雷劈!”
谢宛兰的神色稍霁,“既然如此,你为何会与潇哥哥一同回府,他又为何要托付我照顾你?”
“不过是......还一个人情罢了。”
谢宛兰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如果她真的对潇哥哥有意的话,只怕......自己未必能争得过她。
“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离开。”她撩了一句话,转身退出房间,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穆轻卿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清晨,晨光熹微。穆轻卿早早地起来,挽好了墨发,就坐在屋前玉阶上。早晨的江南,即使是春天,仍旧带着几分冰冷的气息,坐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半边身子都被冻得麻木。
托腮凝视了远方的白瓦粉墙许久,她挣扎着站起身,肩膀却被人轻轻按下。
慕容潇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眸里有着深邃的寂寞,在那好似两个小小的深潭中的东西,复杂地让人一时看不清楚。良久,他才轻轻开口道:“轻卿,我得到了消息,今早有一个宫女因为犯了事,当众被凌迟处死了。”
他的语气沉重,一个宫女死了,在慕容潇的口中说出意味与平时却截然不同。
穆轻卿的脑海中宛如惊雷乍响,第一个反应就是......“是昨天你打晕的那个宫女吗?”她轻轻开口,话语低喃如耳语,却被慕容潇听得清清楚楚。其实她问,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否则慕容潇不至于亲自跑过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是。”对方的眼神恢复如常,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似是不忍,慕容潇别过头去:“别自责,害死她的不是你,只是命运,只是命运......”
穆轻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慕容潇轻叹了口气,无声地拥紧了她,似是要把自己身体上的温暖都传给她。穆轻卿顺势靠在他的肩上,整个人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了无生气。
“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直到永远。”
漱玉凤鸣般的声音在穆轻卿耳畔拂过,在心中荡漾起丝丝涟漪。她诧异地抬头去看,却看到慕容潇也低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触及之处,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炙热起来。
穆轻卿低下头去:“谢谢。”
慕容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眼里涌动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穆轻卿的目光虽然平静,颊边的颜色却不自觉地变得羞红,最后宛若盛开的孔雀花般火红。
内心再也无法平静,波涛翻涌,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一直视为麻烦的慕容潇,有了几分别的情愫。
是......爱情么?还是心动?她不明白。
慕容潇温柔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可以融化万年寒冰。
忽然一阵水盆掉地的咣当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温柔与寂静,慕容潇的目光刹那间瞬息万变,最后,归于一片冷漠。穆轻卿轻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站在院门口失态的人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