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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记忆较劲的荒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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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值百万元的黑色跑车格格不入地停泊在老公寓前。常年失修的老公寓泛黄了,随着岁月流逝的脚步而逐日失去它的洁白色泽。犹记得两年前我初来乍到的时候,据说这栋被边缘化的老公寓因为市长补选的关系而获得谨慎的关注。为了拉拢民心,几乎不管哪个政治人物都会采取各式对自己有利的手段。
我来的那天刚好是补选日的隔天,深获民众爱戴的蔡先生如意地实现了成为京城市长的梦想。我在普天同庆的重大日子里正式搬进外观上焕然一新的老公寓,正式在属于京城的地带里落脚了。当然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本该故障的电梯又开始故障了,而我很不幸地一个人受困在忽然黑暗的电梯里。
再怎么故作坚强的女人总有破绽而变得极度懦弱的时刻。不幸受困的我只好一边哭泣一边安慰自己,一句一句地催眠式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没事的,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事实上我一直都在等着‘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日子来临。
那次故障的电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修复好,而长时间受困的心灵创伤让我对老公寓的电梯敬而远之。我租住的公寓在十八楼,因此坚决不再乘搭电梯的我只好一步步或上或下地走楼梯。上班赶时间的时候,我甚至恨不得直接从十八楼沿着漫长的阶梯滚下去。
那段时间我渐渐开始对居住在十八楼的高度而感到深度的困扰。庆幸的是我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就接近了唐先生,作为他的情/妇叶玫瑰的我很顺势地搬进了另一个世界的豪华别墅。因为唐先生的关系,我挥别了爬楼梯的同时,也重拾了对待电梯的信心。
我尤其跟他一起搭电梯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是会特别安心。我形容不出来的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好像类似‘有他在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想法。我明明害怕这种扎根的想法,却还是利用了想法之中的他陪我一起搭电梯到十八楼。
事实上我下车之前除了回公寓的那句话之外,我再也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我惜字如金的态度不知为何获得唐先生的嘉许,他反而笑呵呵地夺走我珍藏于风衣里的日记本,无赖地以一本日记的理由跟着我回家。
好不容易烘干的日记本还是面目全非了,那些属于亡者金耀君为爱而死的点点滴滴全部都糊成一片了。我苦恼地怎么也找不出还原它们的办法,无奈地只能将它们带回家。既然金耀君身亡后的骨灰我没有保留的权利,那么我希望可以好好地保存他留给我的东西。至少,那样的我的罪孽或许可以减轻一点吧。
尽管知道杀了人却不偿命的弥补方式根本不够好,但是怎么办呢?不是我不想死,只是阎罗王还不敢收我,碍于霸道的唐先生的关系...
“我到了,请你回去吧。”我乘机夺回了金耀君的日记本后,立刻在门前开口送客。
他带笑地瞄了我一眼,忽然懒洋洋地朝我打了一个呵欠,很有道理地说道:“这种下雨天啊开车的人就是很难集中精神,我看你应该不介意让我进去喝一杯提神的咖啡吧?”
没问题,因为这种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我几乎没来得及动手拦客,自持有理的唐先生便已经点点头地绕进了公寓的玄关处。他脱掉皮鞋以后找不到该有的室内拖鞋,只好硬着头皮将就地踩着单薄的袜子走向客厅。
他望着窄小得不能再窄小的客厅里摆置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家私,一瞬间像是难以置信我以前的生活似的倒抽一口气。他终于很表面地接触了我本来的生活形态,一双乌黑修长的剑眉随着亲眼观察的结果而纠结在一起。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两种完全不同阶级的人,只不过以前是我千方百计地高攀他,现在则是他纡尊降贵地前来探索我的世界。也许只有我们其中一方必定的主动,才有可能促成所谓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的交集。
我将日记本锁进二手木柜里的抽屉后,才决定转进只有他家厕所的四分之一大小的厨房里。我其实很满足这种不必经常打扫的小空间,不只不会迷失还可以很方便地一个人独居。比起那种上厕所都要拔腿狂奔的大别墅,我好像更加喜欢这种窄小得足以好好聆听自己的呼吸声的小公寓。
我一边等待水沸一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吸取足够的氧气之后才把心一横摘掉无名指间的戒指。我将戒指放在咖啡杯缘的碟子上,泡满了一杯乌黑的咖啡就笔直地重新走向已经端坐在客厅里,背过身去面对仍在落雨的窗口的唐先生。
他应该是嗅到了咖啡香,泛着笑容转过身来看着我,或者更确切地看着我手中的咖啡杯。唐先生本来就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因此当他很乐意地笑起来的时候只会更显迷人。天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很正常的女人,本质上正常得如同其他的女人般喜欢观赏美好的事物。
以往一起相处的时候,我们说穿了都是对彼此虎视眈眈的同居对象。他说他就是喜欢我的古典美,而我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其实很欣赏他的英俊优雅。关于衷心欣赏他的这种感情,无非是极其正常之中日久而渐渐产生的一种感情罢了。除了正常的对于美观的他的仰慕之情,我对他若是还有仅存的什么感情的话,那么一定是肤浅的感激之情吧。
“喝完了这杯咖啡,我希望你可以马上离开。”我必须这么无情无义地冷漠,只为了全然地毁灭他对我哪怕一丝的希望。我放不开的怨恨随着金耀君的死亡而获得解脱,而解脱的我已经不需要绞尽脑汁地讨好唐先生了。换句更直白却未免难听的说法是,我已经不需要再利用唐先生为我报复了。
“你?呵,玫瑰,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更近了?你以前跟我说话从来都用‘您’。”我听不出来这种近乎埋怨又暧昧不清的一席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与其说我愚钝地听不出来,还倒不如说我防备地抗拒探究的意识。
“以前荒唐的叶玫瑰已经死了。”为了报复旧情人而荒唐不堪的情/妇叶玫瑰,终于自食其果地连后悔都来不及了。旧情人哥哥死的那一天,她甚至不敢面对现实地妄想以终结自己的生命来弥补因为无知而犯下的大错。她罪该万死,却碍于一些未了的业障而久久不得善终...
“你现在还活生生地坐在我的面前,这是事实。你答应过我会永远地陪在我的身边,甚至还收下了我的‘诺言’,这也是事实。”他把喝了一口的咖啡放回它的原位,完全对碟子上搁置的戒指视而不见。他不愿正视我竟然这么快就出尔反尔地将‘诺言’还给他。
“真正的事实是唐先生只是我的报复工具罢了。唐先生何必这么执着地想要保留一个无心的情/妇在身边呢?如果纯粹地因为我像她,那也只是一种像而已,我根本不是你心目中念念不忘的她,而你根本早已经失去了她却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何必呢?”
我感觉到我努力以言语激怒他的地步,只差一股扬手而下的冲动。我乖乖地闭上眼睛等待他失控的掌掴,却迟迟都只有凝滞的空气拂过脸颊而已。他没有动手打我,却在我的意料之外站起身来。
“好,我明白了。陈日爱陈小姐是吧?”唐先生点头表示理解之后,反常地越笑越深。
“请你出去。”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他。
我张开眼睛望着他过分灿烂的笑容,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警觉在心底强烈地滋生。
“这里是我的家。”虽然已经渐渐地理出了他的话中涵义,但是我还是强词夺理地说道。
“陈小姐你应该是搞错了吧?这可是我一年前亲笔签支票买下的公寓。那时候啊回想起来还真是有够荒唐的,我竟然为了讨好一个女人而被骗得团团转都不知道...”
他锋利的指控一旦决定说出来便轻而易举地让人感到尴尬。对于两年前开始的种种记忆,或许我们都在互相较劲着谁又比谁更为荒唐。经过他不怀好意的提醒,我也渐渐地跟随着他的引导而回到了很多第一次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