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存在的时间是一段留白》顾念唯

4、你只是从来不相信命运

　　你只是从来不相信命运
　　最近因为调查一起经济犯罪频繁出入警局，总是看见一身警服的莫然对我微微一笑。
　　莫然对我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和从前学生时代的人已经很少联系了，只剩下他还在我身边，不声不响，不温不火。就像鱼很自然要留在水里一样。
　　你们怎么还不结婚？相熟的人总是这样问。
　　大概是认识太久了，了解的太多了。我只是说我累了就可以获得做了翻天覆地的坏事还可以一句话不说靠着他慢慢睡着的权利。我一直孤军奋战，舍不得放开他。
　　这样的我真是太坏了。

　　“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破产清算本来就涉及很多法律程序，现在有三个非法海外账户，估计要调查清楚还要几个月呢。”
　　“你看你，别总为一个案子天天茶不思饭不想行不行？”莫然打开饭盒，里面有我喜欢的炒饭、冬瓜排骨和凉拌土豆丝。“吃吧，多喝汤。”
　　“喂老莫，我们可以出去吃啊干嘛这么贤惠！”
　　这么多年，我喜欢的还是那几样菜，学生时代在食堂就是如此。以前和狐朋狗友总去莫然的警校食堂蹭吃蹭喝，他们的食堂环境特别好而且补贴很多。我最喜欢他一身警服站在打饭的窗口冲师傅大喊“师傅我朋友的凉拌土豆丝要细一点不要太辣哦！”，那时候觉得他特别傻。林以峻总骂我，你怎么挑食只吃这么几样。而莫然永远希望我吃的不管什么都要合意才好。

　　“老顾，你见到林以峻了？我在杂志上看见了你给他做的专访。”
　　“哦，写的怎么样？”
　　莫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夹着排骨到我的碗里，“老顾，你今年二十五了。”
　　“干嘛，嫌弃我老啊！”我搅了搅碗里的饭，觉得很不是滋味。我一直不想逃避自己明明就在浪费莫然的生命和青春，我明明就知道他在等谁。
　　我曾经正义凛然痛骂过多少女朋友死皮赖脸非谁不可的可耻行径，可是轮到我了，我忘不了林以峻这个人渣。
　　究竟为什么忘不了一个人呢，又有多少人能说的清楚。
　　大概就是他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给的温暖和回忆太过歇斯底里，给的痛苦和纠缠太过昏天黑地，你总在未来的某时某地在做某件事的时候突然想起他，然后总是会会心一笑。大概他就是那样的人。
　　只是我的恨太多。
　　“你是不是，还在等他。”莫然问的小心翼翼。
　　“你还记得我哥住院那天吗？我哥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医生跟我说失血过多情况很不好，要我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我签了字的那一刻起，就好像完成了某个魔鬼的交易。我决心一定要救活我哥，不论将来怎么样都要陪着他。那个时候，我只希望林以峻能在我身边。我很想他可以陪着我，很想我一句话不说他全部都能懂。但是，你知道么，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到他。我疯狂的找遍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可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并不了解他。我也曾经问起他的家人，他的过去，但他总是一句，小念我喜欢你，永远不会变，这就够了啊。他们又有什么重要。大概因为我也没有爸爸妈妈，我也尽量不去触及这个话题。直到那时我才惊觉，其实若我们其中一方要对另一方避而不见，那我们就永远不会再见了。”我摇了摇头，用力咬咬牙，“我不是在等他，我只是不相信命运，我想要一个答案。”
　　“答案你不是早就给自己了吗？”
　　“我想听他说。”
　　莫然低下头，伸出手握了握我的手，他的叹息好轻，我却听得见伤心。
　　“我们在调查嘉叶，有些事，嗯，等我调查清楚再说。”

　　办公室里炸开了锅，我刚回去就被主任叫到了会议室。
　　“刘姐我饭还没吃完呢啊。”
　　“小顾呀作为一个随时准备冲到一线的记者怎么总是想着吃饭，只要你成了这个新闻，我放你大假让你天天吃！”主任神秘的拿出一个资料夹递给我：“顾大记者，今天林穆铮作为第一嫌疑人正式接受了警方的调查。虽然以前因为高层贪腐和兼并案也去过警局，但那都是‘配合调查’，这次据说是被人爆出与五年前的叶氏游戏版权案有关，涉及泄露商业机密和人身伤害。”
　　“叶氏收购案？”
　　“啊哈顾大记者是不是灵敏的嗅到了这次新闻的爆点啊！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要在江城引起多大的轰动啊。记得动用你警局和嘉叶集团的人脉，我们《新望》一定要做独家。”

　　不，我没什么要告诉你的，那只是巧合，五年前是巧合，五年后也是巧合。
　　想起创业那阵真不容易。
　　想来顾记者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吧。
　　林穆铮，这个世界哪里有这么多巧合。

　　联系嘉叶的电话打到前台。永远都是林以峻不在国内联系不上，林穆铮还在接受警方调查不方便出面。和其他高层接触对外也都是只言片语不肯说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警方已经找到了确切的证据，不然出于对金融市场的稳定来讲是不会轻易如此高调的审查林穆铮。

　　莫然出乎意料的也不肯多透露什么，只是告诉我很多事他也要整理清楚思路才能告诉我。

　　林穆铮接受调查的事情发生三天以后，有人寄了一本资料袋到我家里。很奇怪，一般不会有工作方面的资料寄到我家里来。
　　“这里有你想要的真相。”资料带上贴着一张打印的纸条。
　　一种不祥却兴奋的感觉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感到这是一个转机。
　　可是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会是嘉叶竞争对手放出的内幕消息，却在凌厉潦草的笔记中渐渐觉醒，这是五年前我入行时追踪叶氏收购案的全部资料。
　　而这些资料，早在五年前就消失了。我不是没想过这些资料的消失会不会有利益上的关联，但这些资料很多深入调查此事的记者也掌握着，并不算独家。而且那时我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菜鸟记者，有谁会注意到我呢。况且那时候家里出现这么大的变故，我也无暇思考这些。

　　如今想来，我不禁心里一颤。

　　我把资料袋里的文件摊开，冲了一杯很苦的黑咖啡，又用凉水抹了抹脸。我心里能感觉得到会有一场大战。而我，并不是战争的主导者或者战犯，我只是千千万万被卷入战争中的一枚棋子，倘若走的不对就会粉身碎骨而且无人知晓。
　　我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有败的一塌糊涂过，但这次我不能败。

　　这里有你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