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爱你》汶希

44、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2013年 1月1日北京

　　有一种迷信的说法，新年的第一天在干什么，预兆着这一年的运气。赵希真很久之后才发现，2013，注定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终于安静了。一夜间，退烧药硬是把烧给压下去了，但汗把整件睡衣都打湿了。上次发烧还是12月《十二生肖》首映的时候。那时候大半夜的，有人在身边给自己擦汗，硬把自己闹醒要换衣服。赵希真甩下湿透的睡衣，又随手抓起一件套在身上。套上去才发现，大了一号，很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洗过，但属于那个人的气息还在，估计是情侣专属的敏锐嗅觉。无论如何，被那个人的气息包围着，还是有点安全感。
　　赵希真在被窝里扭来扭去，觉得还是浑身不对劲，拿起床头的药片看了一眼，得隔8小时才能吃一片。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看已经喝光的空杯子，又去了厨房找水喝。
　　一直帮忙打理家务的阿姨很细心，昨天离开的时候，知道他感冒，给他泡了感冒茶，还装在保温杯里。赵希真也不管中西药混着吃是不是不好，把感冒茶倒进玻璃杯里。没想到手一滑，杯子砸在地上。看着一地药茶和玻璃碎片，赵希真也没精力折腾了，小心翼翼地绕过玻璃渣，拿了瓶矿泉水，也不管一片狼藉的厨房了，回卧室继续睡。
　　一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另外一台很少人知道号码的，在昏暗的卧室里闪着灯。
　　看到是章景凯的号码，赵希真努力咳嗽两下，清了清嗓子，尽量显出精神的样子，“喂，你到上海了？”
　　“刚进酒店住下，你的烧好点了吗？”两个人故意绕开那些玫瑰花瓣，那首落叶归根，东拉西扯地讲了好久。赵希真还是忍不住，率先捅破了那层尴尬的窗户纸，“景凯，实话实说吧，昨天的事，到底......”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自己的语言匮乏得无法找一个形容词：好与不好？高兴与不高兴？喜欢与不喜欢？好像都不大对的样子。
　　“希真，我爱你。”这句话以往听来是表白，今天听起来，却是尴尬的回避。
　　“不要再说这种废话了，是不是有点过了？”一直压抑住的咳嗽随着急促的语言一起涌出来，说完那句话，赵希真咳嗽了好久才平息。
　　“希真，你想听真话，那我告诉你，越过越好，既然打算演一台戏，就不嫌观众多。”
　　“然后呢？”
　　“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你给我点时间琢磨琢磨，你先好好休息，病得头昏脑胀的，想东西都没条理的。”章景凯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让赵希真安心了不少。
　　赵希真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歇斯底里了，往后一倒，躺回床上，一番折腾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乏力了。
　　“那你先忙，晚点给我电话。”他放缓了语气，章景凯今天还得面对公众，还是不要太影响他的情绪了。
　　“希真。”他在那头有点试探地叫了一声，怯怯的。
　　“我爱你。”赵希真巴不得把手机贴在脸上，仿佛这样，就能感觉到电话那头，他的温度。虽然说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少，但异地恋就是异地恋，最脆弱的时候，可以拥抱的，不是他，只是电话。
　　“嗯，我也爱你。”他在电话那头，亲了一下。

　　放下电话，赵希真又在床上辗转了一下，还是睡不着，拿起床头的IPAD，搜了下自己的名字。铺天盖地都是同一条新闻，“钢琴王子赵希真出柜，示爱章景凯。”
　　或许药效过了，又开始发烧了。赵希真看了几条新闻后，又一阵阵地晕眩，把头靠在床头好一会才缓过来。

　　焦头烂额的时候，家门被砸得快要拆下来了。赵希真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其中一台手机关机大半天了，估计把赵顾他们吓坏了吧。
　　开了门，果然就是赵顾，后面还跟着陈贝贝。赵希真也不和他们俩客气了，努努嘴，让他们自便。本来还想去卫生间好好洗漱一下，就听见赵顾在厨房一声惨叫，赵希真这才想起刚才打烂的杯子还没清扫。刚想给赵顾道歉顺便看看他是否被割伤了，陈贝贝却先跑了过来，嘴唇都颤抖了，脸色惨白地拉着钢琴家的的手仔细查看，“希真，你别想不开，这都没什么大不了。景凯能处理好的，事情虽然闹挺大，但上面有什么大的风吹草动，我也总归能撑住。你别吓我，你要干什么？”
　　赵希真一楞一楞的，透过陈贝贝的肩膀，看到厨房满地碎玻璃，还有干掉的茶迹，带着褐色的液体四溅的感觉。才晓得陈贝贝多半被吓着了。
　　“贝贝，你别瞒我，到底你听说了些什么？”
　　“彭佳家里，很生气，找了些人。章妈妈，据说也很生气，她总归有些景凯干涉不到的关系。景凯刚出道的时候，广告和各种关系，都是靠她去谈的。两条线，都扯到同一个长辈那头，据说，对你颇有微词，说你不懂事。”陈贝贝能用长辈这个词称呼的，数都数得过来的几个人。
　　赵希真略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没给压力景凯吧？”
　　“不是压力不压力的问题，是到底你们怎么想，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你们是商量过还是没商量过，你现在倒是给我交个底呀。”陈贝贝很小就被送去国外念书，思维西化，对于她而言，即使章景凯和赵希真公开出柜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两人由着性子来，没计划没铺排，期间会不小心触犯很多雷区。而且她也见过因为在处理出柜过程中，步调不一致，最终分手的情侣。
　　“大致商量过，但很多细节也没法子商量，事情发展由不得我们控制，只能见一步走一步。当然，我们不会傻到明天就冲出去，直接了当宣布了，还是要给各方面一个缓冲期的。这次，就当是个试探吧。”赵希真这个时候，也不敢瞒陈贝贝了。
　　“大致商量过？你们这种大事，都只是大致商量过？你懂不懂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你已经打出了一张牌，景凯必须跟着出一张。否则，跌到地上的就会是你。这样很危险的，你真的坚信，哪怕是各种压力之下，他都会不离不弃陪你走完这条路吗？”陈贝贝急得都想扇赵希真耳光了，这种大事上，怎么可以毫无章法呢。她和赵希真相识多年，和章景凯只不过是几面之缘，这个时候，她担心的当然是赵希真的未来。
　　“贝贝，我信他。我知道，他哪怕把自己跌地上，都不会让我弄脏衣服。别问为什么，我就是信他。我也希望你信他，和信我一样，你懂吗？”赵希真这话是有深意的，他几乎是拿了自己这些年的资本，加上自己和陈贝贝的友谊，去为章景凯在某些人面前，作了背书。陈贝贝自然明白这句话，只好深深叹了口气，“我信你，我也信你的判断，我会尽力的了。”

　　折腾了一翻，赵顾叫来家务助理打扫干净厨房，熬了白粥，备好药物，亲自把手机充上电。
　　临走之前，赵希真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赵顾，“赵为文那边怎样了？”
　　“谁知道。”赵顾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好几倍，“电话也不接，谁知道是不是和哪个女人鬼混呢。”
　　“算了算了。”赵希真素来知道赵顾和赵为文之间有些不和，这个时候，也懒得调节了，挥挥手，“一年最大的演奏会都结束了，谁都想歇会儿，你也歇歇吧。”

　　2013年 1月1日上海

　　HAROLD坐在章景凯位于波特曼酒店套房的客厅，景岚特意叫酒店搬来一台电扇对着自己的手提电脑吹，要不电脑早就过热自动关机了。陈君这会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干脆做回本行，和楚生两个人给大家端茶倒水打点食物。HAROLD的手机干脆一直连着充电器，早就被媒体和昔日公关界的老朋友打爆了。
　　没有章景凯首肯，HAROLD是打死都不敢回任何实际性的话。虽然合作的时间不长，HAROLD很清楚章景凯的脾气，看似温文儒雅文质彬彬，内里倔强得要死，而且这些年越来越顺利的演艺生涯，天王巨星的身份，也助长了他的那份控制欲，对着越亲近的人越不知道收敛。旁人不觉得，HAROLD冷眼旁观，也只有赵希真制服得了这个暴君。
　　章景凯朝HAROLD使了个颜色，两人挪到他的卧室里，床铺整齐如新，可见眯都没有眯一会。
　　“怎样？”章景凯有些意外，这件事情在某些他想不到的方面，遭受到巨大的反弹。老实说，他是个务实的人，粉丝、舆论，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是虚的，他也过了那种靠一部部电影，一条条广告赚小姑娘零花钱的时代了。在这个资本运作的社会里，他知道，拿钱赚钱，逐渐隐退幕后才是最长久的方式。但就卡在这个转型期间，很多关系需要理顺。他和赵希真都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事业走到这一步，是得感谢一些人的扶持信任和帮助，这些人的面子，不能不给。现在他手上运作的几个项目，也不全然是自己和赵希真的资金，他有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不该让私事影响朋友的利益，更不能辜负朋友的信任。

　　目前看来，这一步走得确实有点急，触怒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哎，看来同志平等权益这事，在华人社会，还是任重而道远呀。
　　在很久之前，他和亦师亦友的王卫有过一席谈话。王卫曾经劝过他，这个圈子有它的规则，打破了可能会破坏很多平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曾暗示，如果需要，他有些“合适的”女孩子可以介绍给章景凯。反正无非做做场面上的夫妻，丝毫不影响他和赵希真的感情甚至私下的相处模式。章景凯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以为这些合适的人，我手边就没有吗？还攒了好几个呢。无非就是钱的事。只是，我也说不好要不要用得上，我的底线是，希真需要被肯定。”
　　王卫笑了笑，“这么多年，你看我肯定过谁？”
　　章景凯第一次这样公然地反驳了前辈，“师傅，你从来就没有爱过谁。”
　　王卫没再说话，看了远方很久。

　　“还好，反正我和各方面都说了等元旦假期后再做定论。你那边想清楚了吗？”
　　章景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头，“你评估的三种可能的后果，你觉得准确吗？”
　　HAROLD内心细细盘算了一下，这个问题事关重大，“你正面回应，那等于间接两个人都出柜了。姑且不论你怎么应对你的广告商，希真是有政治背景的；你沉默，尴尬的是希真；你如果澄清，对你的反作用很大，对希真自然是最好的。”HAROLD顿了一顿，还是把话说透，“作为你的公关策略专家，我必须对你负责，其实还有第四种处理方式，你完全不考虑吗？”
　　“让希真自己澄清？那光是说他炒作的，这样那样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了。”章景凯摇了摇头，“景岚在做建模，你和她推敲下，把最坏的结果告诉我。”章景凯摆摆手让HAROLD离开卧室，“我睡1个小时，不睡不行，脑子迷糊会做错决定的。你待会叫醒我。”
　　HAROLD知道再多说也无用，只好退下。临关门的时候，章景凯又叫住了他，“你尽了你的本分，无论如何我不会怪你。但你要记住，你不只是为我一个人的利益服务，我和希真，是一体的。”
　　HAROLD点点头，还是不甘心，“你不打算和希真商量吗？”
　　“这是我和希真两个人的事情，你少插手，还有，绝对不许被希真，也不许被view studio其他人知道，还有第四个选择可以走。”
　　“你也知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干嘛不和希真商量一下，你觉得这就是爱情的伟大吗？你根本没有给希真选择的余地，就让他一辈子背上这样的包袱，还有，门外那些人都不是傻瓜，现在是吓呆了没想到，过一段时间，谁还会不知道这件事。”HAROLD毫不客气地拉开门，走了出去，把门狠狠地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