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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杜若充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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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杜若充庭】
——回顾我的前半生,唯余茫茫,展望我的后半世,不见希望。
我觉得,长生并不是很好的事情。
因为有多么漫长的生命,就有多么漫长的孤独。
当昔人不在,物事两非,你却还有那么那么多,数都数不完的光阴。
你不知方向,没有目标,就像是……就像是被世界抛弃。
可见,凡事诸是有代价的,诱惑越大,它的反面就越残酷。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保持了一个姿势躺在那里,不喜不怒,不动一毫,感觉连心跳也消失殆尽。
那段时日里,我幻想自己是一棵树,静静的生根发芽,独自守静,可能连长出的叶、开出的花上都满是荒芜。
我不睁眼,因为睁眼闭眼并没有区别,都是漆黑一片。寂静让人心慌,心慌满满蚕食我的意志,可能沉重的快要窒息了,这里像是一座妄图吞噬掉我的坟墓。
我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能疯,更不能死。
我需要一些人性,我不能让自己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常常在回忆我生命中短暂而又快乐的日子,妄图从那些鸟语花香中汲取一丝慰藉。
记得月沉宫的湖水宛若一块缈碧的翡翠,引得日暮流霞尽倾。母后低吟渔歌荻花风,手中一盏清茶袅袅白烟吐出雅致的香气。父皇则静坐在我对面,双指夹持着一枚莹白的棋子,伸手拂去棋盘上一朵飘来的茉莉。
我是最受宠的小公主,锦上。
那样美好的时光,不忍触动。却戛然而止在我二十五岁的时候。
自从十七岁以来,我的容貌没有变化过一分一毫,不能算瘦削的下巴,和依然稚嫩的眉眼。
二十五岁那年,天下大旱。父皇的胞弟淮南王上奏折说,皇都妖气压城,而锦上公主是个妖孽。
《山海经》中曰,有鸟名为顒,见则天下大旱。
而皇叔坚信我是令丘山上的顒鸟,只有用火刑才可让我现出原型。
父皇气急,当场把奏折掷于皇叔脸上。随后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以惊人的速度传开在全国上下。
百姓们请愿万民书,成千上万的民众跪在宫门口,恳请处死我这个妖孽。
背后主谋明之若揭,可父皇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我的容颜不老。
这是个可恨的把柄,也是可恨的事实。
父皇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件事情,可我知道如果我愿意凛然赴死,这一切不上台面却又可笑稚嫩的阴谋将灰飞烟灭。可是我终不是那些名垂青史为社稷大义凛然的公主们,我想活下去,我怕死。
然后呢,然后。
艳阳天蝉鸣声没,土地龟裂开可怕的网状裂缝,大哥年仅三岁的小世子不留意把脚卡进了裂缝里,吓得直哭。
我眯眼望向那一轮烈阳,感到一阵扭曲的眩晕。
然后突然人声鼎沸,茫茫然的我被请进了大殿,父皇趴伏在书桌上,他的身下氤开了一大滩紫红色的血。
可能不论是怎样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而他人拿捏住了我父皇转瞬即逝的脆弱。也许只有一瞬,那也足够了。
等我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跑去寻找母后的时候,她已换好了一身花纹未缀的素服,登上皇都最高的宫阙。
我飞奔而来,她俯身而坠,我与她仅仅隔着十余丈高的城墙,隔着的却是生与死的鸿沟。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饱含着些许歉意,些许陌生,还有浓的怎么也化不开的不赞同。
我衣衫皆乱的跌坐在地上,天边一声轰响,伴随而来的是豆子大的雨珠,溅起百丈扬尘。
初定元年,扶情珩登基,公主扶情锦上被缚上镇妖锁,打入九龙玄塔,永世不得出塔一步。
被禁军拉扯的我像个疯子,一边大叫,一边挣扎,远处父皇寝宫方向连倾盆大雨都未能浇灭的滔天火焰倒映在我的瞳孔里,只是一簇小小的火苗。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