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鹿七年

7、第 7 章

　　本来凭蒋靖廷这身板接了骨打了石膏就能走了，沈期泽偏要他在医院再住一晚观察情况，按秦桓的话说就是矫情。
　　这天晚上当然是沈期泽在边上守着蒋靖廷。也不知道几点，蒋靖廷的胳膊疼得厉害，直接就给疼醒了。他睁开眼看见沈期泽没把陪护床打开，而是趴在自己床边睡着，摁着自己收在被子里的手。
　　夜里病房空调温度调得低，蒋靖廷脸都是凉的，盖着被子才算是好点儿，这会儿沈期泽还穿着个短袖，不知道得有多冷。
　　蒋靖廷轻轻把手挪出来，碰了碰沈期泽的手臂，凉，特别凉。
　　他把被角掀起来想盖住沈期泽的手，沈期泽却倏的抬起头，朦胧着问：“怎么了，疼啊？”
　　“不疼。”蒋靖廷开口，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哽咽，连忙把头转到一边轻咳了一声。
　　“那冷不冷，要不要喝水？”沈期泽揉了揉眼睛，把蒋靖廷的手塞进被子里，压实。
　　“你冷。”蒋靖廷没看他，只说了两个字，嗓子眼像堵了什么东西让他难以开口。
　　“我没事，你快睡吧，伤口肯定会疼，睡着了就好了。”
　　蒋靖廷“嗯”了一声，抬眼望了下沈期泽，又赶紧闭眼。
　　“小伙子。”隔壁床位的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轻轻叫沈期泽。
　　“怎么了婆婆，我们把您吵醒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婆婆摇头，指了指门口的空床说：“没有，我这伤口也疼得睡不着，我想跟你说那儿还有个床位，你先去那儿睡，这空调开得太低了，你会冻着的。”
　　“不用了婆婆，我同学睡觉习惯踢被子，我得摁着他，不然冻着的就是他了。您快休息吧，我们不说话吵您了。”沈期泽浅浅一笑，继续趴在蒋靖廷床边。
　　蒋靖廷只是闭着眼，此话一出，他的心里本来就涟漪微起的湖水像投进了块大石头。沈期泽算是怎么回事儿？他对自己……好像太过了……
　　应该就只是兄弟？可是他对秦桓余额跟自己可不一样……是因为跟自己关系更铁？铁到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
　　房间回归安静好一会儿，蒋靖廷在百般复杂的情绪中缓缓睁开眼，沈期泽的脸面对着自己，又长又黑的睫毛服服帖帖地搭在眼睛上。蒋靖廷曾经多次抨击沈期泽的睫毛像女生，加上墨黑的眼珠，深邃的瞳孔，沈期泽的眼睛就像一对鹿眸。
　　自己跟一般男生有点不一样……他很早就发现了。一直以来他都默默地守着自己的秘密，不曾表现出来，更不曾告诉谁。
　　他偷偷查过很多资料，甚至对照蒋靖呈做试验，发现自己是不喜欢女生，但是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男生。
　　以前蒋靖廷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喜欢不了女生，就不喜欢好了，谁规定还得必须喜欢别人呢？所以蒋靖廷并没有在这个事上遇到多大的麻烦。
　　可是现在麻烦来了。
　　沈期泽就是这个大麻烦。
　　蒋靖廷第一次觉得对这个问题这么的无能为力，自己喜欢沈期泽，是很早的事情，他坦然，且并不觉得有什么。要是沈期泽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好兄弟也就算了，可现在，蒋靖呈从沈期泽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中找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而自己的纠结就在于自己找到的这个，是真的？还是自己想多了。如果是自己想多了，不外乎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压抑着自己跟他当好兄弟，更何况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可是万一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当然好，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在一起？
　　不不不，还是不能想，他不是不愿意看到那种情况发生，而是根本就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怕自己有了希望又失望。
　　最终蒋靖呈还是在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情绪中带着疼痛感安然入睡，沈期泽在他旁边睁开了眼，微微皱起了眉。
　　第二天一大早秦桓就开了车来接蒋靖呈，秦桓是本地人，时不时地会开着车带着方芸芸出去玩，蒋靖呈上车的时候笑他：“哎呀，这一次，总算是用在正途上了。”
　　“放心吧，以后无论你断几次手，我保证都来接你，风雨无阻！”秦桓在驾驶位上敲着方向盘。
　　“滚，别咒我！我大难不死必有佛祖保佑，以后都不会再出什么事儿！”
　　“是是是，那什么，佛祖，你帮我把那箱子挪开点儿，我都看不见后车窗了。”秦桓冲着沈期泽说。
　　沈期泽从后车窗上把小箱子取下来，打量了一下：“你怎么放这儿啊，丢后备箱不行吗。”
　　“后备箱里堆满了杂物，根本就放不下了。”
　　“什么东西啊。”蒋靖呈往沈期泽那边倾斜着看，“电饭锅？！谁买的？”
　　“问你佛祖。”
　　“你买的？”蒋靖呈晃晃电饭锅的小箱子，确定里面有个稀里哗啦响的东西。
　　“方芸芸她们寝借的。”沈期泽把电饭锅放到脚下，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
　　“你在哪儿用啊，不会是拿回寝室吧？这尼玛违章电器啊！她们女生用用就算了，你还有没有点儿安全意识了。”蒋靖呈一本正经。
　　秦桓在回学校的一个路口掉了方向，嘴里酸着蒋靖廷：“得了吧你，就你还安全意识，出了什么问题总是你先有的岔子。再说了，这锅对你可都是好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难道还是给我借的不成？”蒋靖呈疑惑地看着沈期泽，沈期泽没有回答，不一会儿秦桓就把车停在了超市前。
　　“下车下车，我逛超市无能，在这儿等你们，出来了给我电话就行。”秦桓大摇大摆走进了超市不远处的甜品店，留下蒋靖呈还在状况外。
　　“什么情况啊这是？”
　　“你跟秦桓一起去那边等我，这胳膊，免得磕着碰着。”沈期泽往超市里面走，蒋靖呈也赶紧跟了进去。
　　“哎，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我一伤残人士，你们不送我回去反倒来逛超市？！哦，秦桓这车敢情还不是特地来接我的啊，是来接这些菜和零食的吧！”蒋靖呈环绕着指指超市一圈。
　　“要吃就给我把嘴闭上，不吃就出去。”沈期泽推了个购物车走在前面，蒋靖呈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反正蒋靖廷是打死没想到沈期泽会直接去到卖生冷鲜肉的地方，沈期泽玉树临风往那儿一站，卖肉的大妈跟看见自己女婿似的乐呵呵地来招呼他。
　　“小伙子要点儿什么呀？这个前腿肉吧，很新鲜的，好吃的，这个这个，里脊也很好的哦”大妈瞥见了跟来的蒋靖廷，这家伙，打得一手好石膏啊，又看沈期泽翻动了筒子骨，马上也明白了。“要买骨头补身体是吧？那就拿你手上这个，好的咧。”
　　“嗯，就这个吧，称一下。”沈期泽把挑好的骨头递给大妈过称，蒋靖廷一把按住他伸出去的手。
　　“哎哎哎，你干嘛，真买骨头啊？我还以为你撑死买个方便面什么的呢，这个骨头汤你难不成还要在宿舍熬？”
　　沈期泽拨开蒋靖廷的手，跟大妈说了去过称，没理蒋靖廷，自顾自地继续看着冰柜里的其他肉食，像没听见蒋靖廷发问似的，指指另外一个冰柜里的鸡翅：“要不要吃可乐鸡翅。”
　　蒋靖廷这次没立即反驳，他理智地思考了一下电饭锅的事情，好像也还挺可行的啊，最重要自己没什么损失，获利最多啊！可问题是，就算沈期泽想要吃可乐鸡翅喝骨头汤什么的，在外面叫外卖不就得了，干嘛还这么大费周章地自己动手，如果是女生的话还能理解，这几个大男人，不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儿做是什么。
　　“你要吃就买，反正我不会做。”蒋靖廷接过了大妈称好的骨头，拖着自己的断手跟在沈期泽屁股后面溜达。
　　“本来也没指望你啊。”沈期泽拿起一盒精装鸡翅，好笑地回头看一眼蒋靖廷，“你这小断手也就只能摆摆造型了吧。”
　　蒋靖廷立马把拎着骨头的右手举到沈期泽面前：“我还有只手呢！秦桓不帮我做作业我这右手还能画画！”
　　“得了吧你。”沈期泽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放进购物车，继续往前逛，“秦桓已经帮你跟老师申请延缓交作业了。”
　　嘿！蒋靖廷一乐，这哥们儿还是挺靠谱的！
　　沈期泽推着小车慢慢走在前面，自己挑挑拣拣选了些电饭锅能做的菜品，蒋靖廷悠哉悠哉跟着，偶尔发表一下不是什么建设性意见的意见。
　　好不容易买完了沈期泽想要买的东西，终于到了该蒋靖廷发挥的时候。蒋靖廷从第一个零食货架开始，指一下这个指一下那个，沈期泽就顺从地在货架上拿出一堆饼干巧克力薯片可乐等垃圾食品放进小推车。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就那两个！那左手打石膏的，和那正在帮他拿零食的！”
　　“看见了看见了！真的好！”
　　帅蒋靖廷都猜得到一直盯着自己和沈期泽的那几个女生会说什么了。
　　“真的好配！”
　　配？！
　　蒋靖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现在的女生果然思维都比较生猛。蒋靖廷略微尴尬地自己随便摸了一袋什么坚果，顺便偷偷瞄在挑开心果的沈期泽一眼，他不知道刚刚的话沈期泽有没有听见。正巧沈期泽也看过来，蒋靖廷忽的一闪视线，装作在看手上的零食。
　　“怎么了。”沈期泽明确地捕捉到蒋靖廷闪烁的眼神，疑惑地问他。
　　“啊？没什么啊，拿好了吗，拿好了咱们去那儿看看。”蒋靖廷把手上的东西也扔进购物车，随便指了个方向。
　　沈期泽歪头看一眼蒋靖廷指的位置，脸色微变，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般摸了摸头：“你要卫生巾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