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番外第一篇章 交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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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这样笑。”金色卷发的小女孩好奇地问，“你不开心吗？”
安吉莉亚再也支撑不住脸上明媚的笑容。
——“我叫艾尔莎，我们做朋友吧。”
笔记本上是方正的楷书。
1560年9月15日。
艾尔莎和赫兰为我举行了生日派对，亚瑟一直抱怨亲妹妹对我比对他还好，背地里拿眼白看着我。他偷偷做了生日蛋糕的事我就当不知道吧。
我正式16岁，希望今年能找到弟弟。
——安吉莉亚
嘉靖三十一年，倭寇进犯浙东一带，明世宗朱厚熜下诏调任俞大猷为宁波、台州诸府参将。是时，倭寇攻破宁波昌国卫，俞大猷率兵击退敌人。倭寇又攻陷绍兴临山卫，并转攻至松阳，当地知县罗拱辰奋力抵御海寇的进攻，而俞大猷率军前往海上阻截敌人。
福建晋江。
“我的两个小祖宗，老爷随将军出海，这府里没个主心骨，就别乱跑出门了，特别是海边，若是刚好遇上倭寇打来可怎么办那。”
“沈嬷嬷放心，爹爹和外祖也是从小就操练我们的，打不过跑还来得及。”
“小弟，你才六岁，从小操练你也没多久。”女孩弹了弾男孩的额头。
“不要打我额头，我会长不高的。”男孩使了个巧劲，挣脱了没怎么用力的女孩。
小小的身形溜过门口的两名护卫，看着那红绸系发的人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女孩向外头追去，头也不回地喊:“沈嬷嬷!我和小弟晚饭前回来。”
捡起草丛中掉落的红色发带，将它系在手腕上，安嘉禾拨开矮矮的灌木丛顺着脚印向前追踪。
突然，安嘉禾一惊，矮身躲进了草丛。目光穿过无数的缝隙，岸边停靠着一艘大船，已经收锚，准备启航。
现在“海禁”，怎么会有船，也没有听说倭寇打到这来了。看模样，也是商船。
安嘉禾看着海滩上浅浅的脚印，伏着身快速穿越灌木丛。船已经开始回正方向。她捡起海滩上一只废弃的船桨，作为支撑跃上了船的一半高度。绣鞋猛地一踏船身，女孩再次跃起，手触碰到船沿，灵巧地翻了上去。
没有武器。安嘉禾身体紧贴着船舱外围，环顾四周。她是从船的后部跳上来的，船尾有被白布盖住的物体。白布之下，是一些废弃物，她挑了根趁手的木棍背在身后。
白雾飘入安嘉禾眼中，她惊慌。四周大雾弥漫，船似乎已经到了大海中央。
怎么会这样，她上船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怎么连海岸都看不到了。
那要怎么回去？
小弟在哪里？她的脑中思绪纷呈。前面有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听语气似乎在骂人。她下意识缩进了白布之下。
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这次是她听得懂的语言。
“这些小孩可真闹腾，特别是那个男孩，竟然还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这几天折腾地我们够呛。”
“到底还是小孩，打两下现在就怕了。”
“下手还是轻点，不然卖不出好价钱。”
“这我还不知道。”意识到小弟遇上了人贩子，安嘉禾开始盘算要怎样才能带着小弟出逃。
“姐姐，不要!”
海水灌入她口鼻之中，淹没了小弟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可以向鱼一样在水里自如，但此刻四肢的伤痛让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甘心，明明就要靠岸了。不论行动在她脑中演习了多少遍，都不能改变她当时只有8岁，重来多少变，都是一样的结果。
血浮上海面，红色的绸带在女孩的手腕上摆动。
黑暗之中，光再次聚拢。安嘉禾，现在叫安吉莉亚，从床上苏醒过来。她现在身处英格兰。
八年前，她被一对夫妻所救，这对夫妻丈夫是菲尔庄园的护卫，妻子是庄园的女仆长。她目前是庄园主人叶利钦公爵女儿艾尔莎的伴读。
而这八年，没有小弟的消息。
然而，她昏迷太久以至于不知道养父母并不是在英国捡到她的。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
金色卷发的少女提着午餐篮行走在林荫道中，两旁枝繁叶茂的绿树将刺眼的阳光过滤的柔和。踏踏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少女回过头。
“艾尔莎！”活力十足的女声，安吉莉亚穿着骑装骑马而来。用红绸扎成马尾的黑发高高荡起，少女在一线阳光中着朝艾尔莎伸出手，笑容像阳光一样耀眼。
“赫兰真不绅士，因为一点公务就放未婚妻鸽子。”
“艾尔莎你也不叫叫我，亚瑟也可以的。”安吉莉亚轻快的声音随风远去。
“哥哥一早就被父亲派出去了，那时候，安吉莉亚你还没起床。”艾尔莎坐在安吉莉亚身后。
“谁说我不绅士了，安吉莉亚！你这样才会嫁不出去啊。”又一阵咆哮声伴着马蹄声来。
街道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却不影响安吉莉亚听清赫兰的絮絮叨叨。
“我说，最近不是很太平啊。听说，”他压低了声音，“最近有些肮脏的交易。”但很快又换上了轻佻的口吻，“啊~当然是对小艾尔莎而言。至于安吉莉亚嘛——”他拖长了声音，眼光扫过安吉莉亚别在腰间的剑。
剑是安吉莉亚托铸匠打造的，不同于这个国度任何一把。
“哦。”安吉莉亚语音上挑，大拇指顶开剑柄，雪白的剑光亮出几寸，“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是说，”赫兰抹了一把冷汗，“安吉莉亚……啊。”小个小孩从他身侧撞过，安吉莉亚的剑鞘动了动。
“对不起。”小男孩回头道了声，压低了帽檐跑远了。
“不，没关系。”他的话咽回口中，目光一转回来就对上了安吉莉亚不明意味地笑。
“干，干什么这样看着我。”赫兰莫名有些紧张。
“没。”安吉莉亚拉过艾尔莎快步向前，“要小心的是赫兰你哟。”
“嗯。”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呆住了。他的钱包呢。
“喂！小孩！”赫兰咆哮。
艾尔莎轻声问：“不告诉赫兰，你已经把钱袋拿回来了吗？”
“不，我们自己逛。”她扬起笑脸。
何况，那个小孩会追过来的。安吉莉亚眯眼，口袋里其余几个钱袋随着她的步伐晃了晃。
果不其然。
小男孩伸手拦在两人面前：“你偷了我的钱。”他咬着牙关，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的钱？”安吉莉亚挑眉。
“……对！我的钱。”他龇牙。
“小孩，你没看见吗？”安吉莉亚晃了晃腰间的剑，“这样追过来。”
男孩呆住了，他刚才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性命是最重要的哟。”她拉着艾尔莎错过男孩，顺手揉了揉他的头。
“安吉莉亚，你耍我了吧。”赫兰迎面而来，那个小孩身无分文。
“嗯。”
“欸，你承认了。”
“我买些什么补偿你吧。”
“即使安吉莉亚你实在不像女孩，我作为一名绅士，也不会做出让女性出钱这么无力的事。”
“没关系，我有钱。”安吉莉亚甩起钱袋，清脆的钱币碰撞声让男孩如梦初醒。
“喂——我的钱！”
男孩洋洋得意地挥舞着钱袋，朝安吉莉亚做着鬼脸，踏尘嚣而去。
“安吉莉亚真是宠溺小孩呢。”艾尔莎微笑道。
“这家伙也只有这时候温柔的让我感觉像个女性。”
“呀，疼。”剑柄砸上赫兰的头，其实安吉莉亚只是示意性一碰，他倒是很配合。
三个衣着得体的男人错过安吉莉亚一行人。
“安吉莉亚，你去哪里？”
“赫兰你先送艾尔莎回去。”安吉莉亚头也不回向后摆摆手。
“一枚，两枚……欸，多了？”担心安吉莉亚把钱花光的吉尔靠着巷子的墙壁数着钱币，发现钱整整多出了两倍。
“哈，一定是那个大小姐不小心混进来了，不会是故意的吧。”吉尔甩甩脑袋，觉得自己把安吉莉亚想得太好心了。
阴影掠过小巷口，看着路过的三人，吉尔的眼珠滋溜溜转了起来:“嘻嘻。”
“切，现在的大人真愚蠢。”吉尔将刚到手的三个钱包从兜里拿了出来，他穿过一片街区，这里已经荒废，被称作鬼区，却是他栖身之所。
“这么鼓，一定很多钱。”他翻开一个钱包，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钱包里并没有钱，而是一把黑黝黝的枪。
他咬着下唇，回头，空荡荡的街道只有蜘蛛网在飘荡。吉尔将钱包大力甩向天空，期待它掉落的越远越好，看着钱包开始落下，他回头，准备回家。
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是他刚才得手的三个人中的两人。
“叔叔，能让一下吗？我要从这里回家。”吉尔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
“哼。”不屑的声响从一人鼻腔里发出，“小鬼，不要装了，你看见我们钱包里装的是什么了吧？那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交出来。”
“叔叔你在说什么钱包啊。”吉尔抓紧裤面。还没等他伺机逃跑，他的身体就从身后被一个人提了起来，狠命地抖了抖，钱袋和钱包叮铃咣当地掉了一地。
“我已经捡回来了，你们找到就把他处理掉。”身后的人说，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他也感受到了冰冷的枪口抵着他的背。
“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处理掉？”吉尔控制住自己发颤的身体，做着最后的挣扎。
“喂，这个标志是叶利钦公爵领地里的那个人吧。”捡钱包的两人发现了一个钱袋上的标志。
“是呢。”轻飘飘传来应声。
“碰。”吉尔被重重摔在了地上，他在激起的尘土中看见提着他的人回身对着一个人开了一枪。
“叮。”发出的子弹好像撞上了什么金属，雪白的光劈开了黄色的尘雾，铮亮的剑身映出安吉莉亚的脸。
“过来。”
吉尔连滚带爬躲到安吉莉亚身后，中途袭向他的攻击全数被拦下。
“闭眼！”
即使如此，他似乎未听到安吉莉亚的呼喊，出神地盯着翻滚的尘嚣后破晓一般的亮光，两个身躯很快倒地，激起的灰尘呛得他咳嗽。安吉莉亚带着后跟的靴子踏在最后一人的胸口，剑刃贴着他的脖子。
“你们是什么人？杀手？”她看到这三人装束得体，和吉尔走的方向一致，就担心那小孩会将贼手伸向他们，那可是常年握枪的手。
“杀手白天出任务？”安吉莉亚扬眉，想到最近不好的传言，“你们为哪个组织服务的？”对方不说话，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人没了动静。
“糟。”安吉莉亚几番确认判定对方已经身亡。
“你叫什么？”
“吉尔。”他眨着眼睛看着少女。
“吉尔，你愿意和我走吗？”安吉莉亚蹲下身和他平视，“尸体被他们的同伙发现这里就不安全了，你愿意先和我去躲躲吗？”
“愿意！”其实不用少女多说，他已经被征服了。
“好，我们走吧。”她伸出右手牵着他。吉尔最后一眼回望这条回家的路。
那是？
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洒落在路面上，血色越来愈浓，他肯定那不是那三个人的血，因为血迹已经蜿蜒到了他们身后。
“你等一下。”安吉莉亚将他放在一块残垣的死角，自己转到了另一面墙后。
不一会儿“你竟然没有跑呢？”她笑看着他。
吉尔却没有一点就炸，只是默默牵过安吉莉亚的手前进，他们身后已不再落下血滴。
他抿着唇，这个人左肩中弹了啊，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他却有点想哭。
赫兰和吉尔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我们前脚才到，你后脚就带着这个小家伙回来！”
“如果要住在庄园里的话是可以的。”艾尔莎已然同意。
赫兰不敢置信自己未婚妻的决定，他决定，为了避免看到让他添堵的人，他今后再不来庄园了。
这么想着，他还是逗留到了晚间甚至艾尔莎都已经入睡了。嘛，安吉莉亚不是受伤了吗？没有他这个挚友解闷，怎么转移疼痛的注意力。
“柯兰特少爷，请慢走。”管家在门口目送赫兰上马车，赫兰抬头看到安吉莉亚推开窗朝他挥了挥手，唇角不禁勾起弧度。
“轰——”地面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马匹被惊了扬起马蹄，一只脚才迈上马车的赫兰敏捷的推开了危险范围。几个来回，车夫已经安抚了躁动的马匹。
夜色太过沉重，他只能判断出那一身巨响大致的范围，看不出任何东西。
“赫兰，没事吧。”他回头，安吉莉亚已经来到了门口。
“亲爱的小姐，”他行了个绅士礼，“要和我去冒险么？”
“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被下咒了。”安吉莉亚不给面子地调侃。
没有月光，只能依稀辨识出崩塌的是一块地面，里面露出曲折的通道和被损毁的建筑。一个女人行动毫无阻碍地穿过碎石断壁横陈的通道。
“主人。”一个青年从最深处走出，“没有找到呢，看来成果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把那些小孩带到有人烟的地方。”女人说道，她手里架着烟枪，口中吐出袅袅烟云。然而——女人和青年感受到了一辆马车的逼近。
“看来有人来了，我们走吧，言。”女人微笑。
如今的第一花巫和未来的第五花巫如此错过。
安吉莉亚和赫兰各提一盏油灯跳到了地下通道中，随从都留在了地面上。
“啧，这是什么地方，地下竟然有这么大空间。”墙体都已经损毁了，赫兰可一目了然地看见一些不明作用的仪器以及——尸体。
“不会是医疗机构，大概是，”安吉莉亚抽出一具尸体手中的文件，借着煤油灯光查看，“你说的那些不好的传闻的源头。”
意识渐渐回拢，他沉浸在黑暗的梦中，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好累啊。他开始放弃，伸出的手慢慢垂下。那时，一双手发着明亮的光破开黑暗紧紧握住了他，将他脱离这个世界。他睁开眼睛，听觉却还没有适应，呆滞地看着面前抱住他的少女，目光转移到她发上红色的绸带。
是谁？感觉有些熟悉。安嘉闵看着愣愣地凝视着她的脸庞，她笑得好开心，那为什么流泪呢？
身体机能已经到达一定极限的男孩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少女怀中睡着了。
“安吉——”想要呼唤的赫兰停住了，他看着安吉莉亚扯开红绸的发带，用它系起男孩的长发，小心翼翼，宛若珍宝。
1560年10月23日
我看到了他，即使8年不见，我也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
——安嘉禾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番外第一篇章 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