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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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第二次进入游鱼后，奈斯来得次数就频繁了起来。
“叮铃。”玻璃门撞击风铃发出脆响。
锦色在电脑前奋勇杀敌，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眼色给奈斯。奈斯沿着锦色指的路到了一扇推拉玻璃门前。玻璃上磨砂，看不清后面有什么。
“阿音。”奈斯拉开门。
“喵。”慵懒的小奶音。一瞬间，奈斯竟然觉得那是嘉音发出的声音。他低下头，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在他脚边舔着肉垫。
“奈斯，欢迎光临。”这次他看清了嘉音身处何方，游鱼竟还有一处广阔的后花园。两旁是争奇斗艳的鲜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嘉音坐在中间的过道的小板凳上，面前搁着个浮着泡泡的小木盆。她套着围兜，披散的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今天来的很早啊。”嘉音寒暄，走到奈斯面前，抱起小奶猫。
“紫今天去帮巴斯蒂做事，我没什么事就来了。”奈斯低头，嘉音的马尾顺着细长的脖颈滑到胸前。他看着嘉音将小白猫抱起：“阿音养的吗？”
“没时间呢。一个孤儿院工作的朋友，因为院里刚来了一个对猫毛过敏的小孩，所以寄在我这，找到下家就会带走。”
“奈斯要来帮它洗澡吗？”嘉音举起小猫的肉垫对他招招手。
“啊——”在嘉音手里乖巧无比的小猫到了奈斯手里就闹腾了起来，在水里扑腾起一片水花，直击奈斯的面门。
嘉音浅浅笑开：“稍等。”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谢啦。”奈斯接过毛巾擦拭被水打湿的地方，“啊哈~给它洗个澡真不容易。”
“咦？”他疑惑地看着嘉音递来的两个夹子，刚才嘉音把它收在兜带里，是以没注意到。嘉音微笑地指了指他额前被打湿的头发：“夹起来更方便，要吗？”
从没用过发夹的他答应了，然而看到夹头发的成果，嘉音的眼眸微微眯起，实在是——惨不忍睹啊。四处遗漏和翘起的头发在奈斯头上筑起一个鸟巢。
“要我帮忙吗？”嘉音无声笑弯了眸子。
“阿音你来吧。”奈斯拆下夹子有些自暴自弃地道。
嘉音在他面前俯身，锁骨以下的部位恰好落在他的视线中，他悄然移开了视线。奈斯能感受到嘉音的手指顺过自己的头发——那算是他第一次和嘉音的近距离触碰。
第四天，他们离开小樽的时候，鹅毛雪簌簌落下。嘉音撑着纸伞和小初走在前头，锦色买了顶鸭舌帽带着落后一步。哈妮和斯利披着雨衣。
奈斯从后面远远地望着嘉音的背影，那个人，不论如何总是如流动的水墨画一般，勾勒出春江花夜月般的美好。
“奈斯。”也通常是第一个唤出他名字的人。
“小初肚子饿了。”小初拉了拉嘉音的手。
“到了函馆就有海鲜大餐了。”嘉音安慰。
“奈斯，快来，要赶不上JR了。”哈妮也注意到了奈斯。
风雪大了起来，奈斯快步走到了嘉音身侧，嘉音将纸伞给奈斯腾出一点空间。
“奈斯去了好久。”小初道，她等的肚子都饿了。嘉音也递去眼神。
“给nowhere的大家带了点东西。”他示意左手拖着的行李箱。
身后，哈妮在心里为奈斯竖起大拇指。
去月台并不远，路却由于积雪不是很好走，低矮的黑色电线在风中摇晃。
“阿音，我来撑吧。”
嘉音眼里有着隐晦的笑意：“好啊。”奈斯接过伞的那一刻，知道了她的笑从何而来。他觉得他接过的不是一把纸伞而是一根路标杆。忽地，他又察觉不到那重量了，甚至左手的行李箱似乎不存在，身轻如燕。
奈斯偏头，对上嘉音“心照不宣”的眼神。
风夹着雪斜斜地飘进伞里，两人将小初换到中间前行，铁道站出现在视野中。
函馆没有落雪，一行人将行李寄放在酒店后，便去寻海鲜大餐裹腹，最后向函馆山进发。月亮与太阳交替的时刻，赤色的云霞慢慢被暗蓝的的色彩淹没，山脚下的灯陆陆续续如星火亮起。观景台前熙熙攘攘，锦色带着小初突破前线，哈妮坐在斯利的肩上便能一览无余。奈斯并不想费力挤进人群，他朝不远处的嘉音走去，却在十米外停下。
嘉音托腮靠在栏杆上，迷离的灯火倒影在她漆黑如夜的眸中，瞳孔却没有聚焦。她的唇畔依旧挂着微微的笑意，气息却同冬风一样凉。
时光是很好的止痛片，似乎所有的荒凉都会消逝在流淌的光阴里。她已经不记得出生时故乡的样子，不记得当初和她嬉笑的那个少女的模样，不记得那场照亮夜幕的大火前她撕心裂肺的痛苦，却能深深地体会到所有过去留下空无一物的悲凉。
明明拥有他人的爱和陪伴，夜深人静，却总是试图抓住那缥缈。如同银杏木刻下的伤痕，提醒她那些在时光中破土而出的过往。
奈斯静静看着嘉音，十米远，他的极小奇迹施展两次才能到达阿音身边。中间有人成群结伴经过，他清楚，只要他再多往前几步，嘉音就能辨识出他，继而换上温暖的笑容。
阿音总是用最温柔的一面待人，而那悲伤他也只不经意窥探过一次。
奈斯的手停在了游鱼的门把上，他视野中的少女一般此刻都会准备好微笑，在风铃响起的那刻道“欢迎光临”，此时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虽然只是短短一秒的时间，但游鱼中流转的光恰好溜过了嘉音的脸庞，奈斯清楚地看到少女注视着走入厨房的锦色流露出的哀伤。
“叮铃——”
“欢迎光临，奈斯。”不虚假的，企及眼底的，完美的微笑。
黑夜彻底来临，人群都蜂拥去了观景台前，此处已无人烟。嘉音眨了眨眼，直起身子，应该是注意到他了。奈斯连打两次响指，直接到了嘉音身旁。
“这里也不错啊。”山下灯光如银河汇入眼中，奈斯赞叹。
“是啊。”嘉音靠了回去。
酒店，嘉音收拾好衣物，围起浴巾，正要去房内的温泉，敲门声响了。
“锵锵。”哈妮带着小初进入房间，脱下外衣，果然里面也围着浴巾。
“我们一起泡温泉吧。”哈妮挽过嘉音的手臂。
嘉音趴在边缘的木板上，望着外头暗蓝色的大海，繁星延伸的尽头是夜晚的函馆山。小初拨弄着水花，哈妮仰头敷着面膜。
“唔。”哈妮戳了戳嘉音的皮肤，撕下面膜，“滑滑的，好羡慕。”
“还有——”哈妮猝不及防地拉下了嘉音的浴巾，“身材也很棒。”啊~怎么办？我想和奈斯抢人了。
“哗。”嘉音反击，掀起水花洒向哈妮。
“mo~”脸上淌过水，哈妮闭上眼，挣扎着张开眼，袭向嘉音的胸脯。在瞥见一个印记之后，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那是一道白痕横在胸口上，像是伤口结痂落痂后的痕迹。
嘉音却恍若未觉哈妮的异状，主动向哈妮的浴巾发起攻击。
“哈！嘉音你趁我不注意——”两人嬉闹在一块。
在一旁静静泡着的小初，感觉一个人躲在了身后，眼前哈妮叉着腰：“嘉音，躲在小初身后可不公平。”
“是哈妮先偷袭的呀。”嘉音扶着小初的肩膀。意识到身后是嘉音，小初张开手欲拦住哈妮。
“啊~小初太偏心啦！”
奈斯打开门，门外的哈妮面色沉重：“奈斯，我有点多管闲事，但是觉得必须告诉你。”
嘉音换上常服，倒了两杯水，拉开了房门。奈斯放下正要敲门的手。
“去露台坐坐吧。”嘉音将一杯水递给奈斯。
露台四周环绕着温泉水，蒸腾的白雾稍稍温暖空气，吹来的凉风将硫磺的气味打散。下雪后的天空清澈如洗，星子都闪亮许多。热水氤氲着雾气，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
“当时莫拉尔桑在船上对奈斯你说的话，我都知道。所以——有什么疑问问我吧。”嘉音的黑眸如同此刻的夜幕包容万象，“我，绝不欺瞒。”
奈斯沉默，饮下一口水，半响道：“莫拉尔说阿音你从他那拿走了我的过去。”
“欸？”嘉音确实不知道这件事，随即释然：“我说过的，奈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不需要通过莫拉尔，我便知道你的过往。”
“这样。”他依旧不知自己的记忆哪里有缺漏，“那，阿音能告诉我你的过去吗？你愿意说的。”似是为了放松气氛，奈斯笑着亮出牙齿。
“比如，女巫？”
“阿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嗯？为什么这么觉得，一般会觉得我不是人类吧。”嘉音并没有被揭穿的惊讶。
“之前是那样想，毕竟阿音的样子一直没有改变过。可是，阿音从这个世界调用能力的方法都是不一样的，同一个世界机制不会不同。”
“奈斯你还是这么敏锐。对哦，我是女巫而且不是这个世界的女巫。说来，”嘉音萌生逗趣的心思，“我比奈斯你想象的还要大好多呢。”
“欸！”奈斯想到之后，有些被刺激到了，但是又放松下来，无意识地伸手摸了嘉音的脸颊，“反正阿音你看上去和我一样大。”突然，他回想起方才的动作，不禁消了声，绷紧了身体。
嘉音的听觉是正常人的倍数，奈斯如急促鼓点般的心跳自觉地传入她耳中。她低头抿了一口水，拂了拂耳边的发丝——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慢慢加快。
四周安静，就连吹来的凉风都燥热暧昧起来。
“那个，”奈斯试图打破这种沉寂，“阿音你在这里是有限制的吧。”这也是他最担忧的。
“影响不大哦。”嘉音饰以让他宽心的笑容，“奈斯知道我能预知未来吧。”
“隐约知道。”
“这个世界也存在着和哈妮不同——预知的异能者，我的所有能力会被限制为这个世界的顶峰。我的预知也受到了影响，我只能看透游鱼每个‘客人’的未来，而看其他人的未来动向则会被限制在一个时间范围内。”
“这样？”
“还有啊，大约就是只有锦色不在身边时，我才能和这里的人动手哦。”
这么苛刻！看来他要跟紧阿音啊。
嘉音差不多全数坦白，奈斯也插进话，两人天南地北地聊起来。
“紫那时候在学校……”奈斯刻意遗忘哈妮所说的伤口，说起和好搭档的异事。
“呵。”嘉音低声笑着。
“我几个姐姐创造女巫的庇护所时，都没有考虑到男性巫师的存在，以至于他们加入时，很多体系都已经冠上了‘女巫’的前缀。他们啊……”交心交底，嘉音述说着巫师界的趣事。
两人的轻声细语，无法抑制的低笑兜兜转转飘入锦色耳中。
他抬头，走廊那端走来一对夫妻突然停住脚步回头。
妻子低声道：“露台的雪没清去不了真可惜呢。”
穿着横滨高中的制服，绑着酒红色马尾的少女站在银杏树下，她的肩头微微颤抖。突然，她勾起唇角好像在笑，有水滴打在她握紧的手背上。少女猛地抬起头，她明明在微笑，泪水却如同断线的珍珠不断从紫色的眸子中溢出。
“嘉音姐，我进不去了吗？”
锦色隔着橱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游鱼外的少女。他侧过头，嘉音背对着他将一块方糖掷入咖啡。
“这样不要紧吗？”
“嘉音姐！”少女的声音颤抖，“你抛弃我了吗？将我抛在这无趣的世界啊！”她扯下脖子上的红绳，将饰物狠狠砸到地上。
“我已经让游鱼呈现在普通人眼里了，可是她还是看不见啊，锦色。”嘉音回过头，他看清了她无奈悲伤的神色，“是她不需要游鱼了。”
少女陡然平静了下来，弯腰捡起金色的饰物，自语：“没关系。”
她的声音轻快：“我会让这里变得有趣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8.夜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