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零]黎明之前-Before Dawn》弘轩

14、第 14 章

　　这位上将足够高大，拥有黑夜都遮不住的伟岸身形。他听到声音，偏过头去。今天夜巡之前，秃鹫把一份报纸放到桌上。纸张破破烂烂，污渍不少，向上的一面倒是挺新，只是左上角有个破洞，显然是香烟烫的。就在破洞附近，一行加粗大标题——「Daily Prediction:Luck Is Partial Towards 『M.R』 Today.（缩写为「M.R」的人今日将交好运。）」

　　这么大的版面留给运势真是浪费。不过这次好像挺准。

　　「什么事？」

　　「出了点情况。」

　　迈伦明白得很，对这一切。然而他颇有兴致，尤其在夜幕下，那个人的头发和月光同色系，清冷却夺目。修长的身影立在瞭望台上。真是疯了。他想起童话里高塔上的公主，莫可名状地怦然心动。

　　于是他走过去。

　　「营地左边的哨兵睡着了，我担心……」在锥生零把话说完的前一刻，那位站岗的就醒了过来，极度不给面子。况且他平时很少说谎，与人挑话题都不多，根本学不会像玖兰枢那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可这种情况还是得应付。啧，麻烦，干脆敲晕得了。如果能担得起后果，他一定这么干。

　　「长官……」锥生零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与迈伦保持了点距离，然后撇头去看，玖兰枢已经消失在浓雾笼罩的夜色里了，这让他松了口气，「……聊聊天？」

　　一种探寻的口吻，与平时示人的冰冷形成反差。迈伦觉得奇妙。他欣赏他，锥生零，一个可燃冰一样的家伙。

　　「不盖棉被？」话里的深意十分明了。迈伦理了理领口，接着走近。

　　如果锥生零的母亲在未过世之前预料到这种情况，她也许会教他点别的，而不仅仅是无形的道理。毕竟她是这样一位厉害的女性，在情报与情人酒店间辗转，得心应手。也许这位母亲依稀从她儿子身上发现了某种潜质——除了长睫毛外五官都很锐利且男性化——长大却依然是个美人。然而她还是没有告诉他如何应付女人甚至男人。她努力把最好的世界展现给她的两个儿子，拒绝丑恶，拒绝经验。

　　所以锥生零皱起了眉。某些龌龊想法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他永远也想不到，这位高大伟岸连胡碴都带有特殊魅力的上将先生，是如何蠕动着他的喉结，目光从上至下游走。想象吧。迈伦想着——从瘦削的锁骨，一路剥开衣服，游移到胸前，指尖划过凹陷的腰际线条……

　　「真不错啊。」

　　「什么？」

　　「身材、脸，有没有很多人追你？」迈伦凝视着零，用几乎看猎物般的目光，充满渴望和别的东西，「新来的那家伙？我能感觉到，他不可能喜欢女人。」

　　「我想您猜错了，长官。」不卑不亢。也并非刻意作对，玖兰枢对于锥生零而言，还是个隐藏在迷雾中的人，只露出了冰山一角，要说是有那方面的倾向他还真不信。至少和白蕗更之间关系就暧昧不清。

　　「这么说可不好，年轻人。你最好不要反驳。不过军中法度确实没说过如何取悦上司，需要我教教你吗？」

　　他伸出手，搭到零的肩上。

　　**
　　玖兰枢确信他听到了锥生零的声音。他五官敏锐，不可能听错。今夜似乎是对方站岗。他曾在寒冷的风中看见他擦拭□□模样，专注而迷人。

　　于是他不止一次地想，锥生零或许真是个性吸引力很强的人。

　　只是现在他无暇顾及这些。玖兰枢看着眼前的黑影，步履平稳却并不平静。在深蓝的夜幕下黑影转过拐角，消失在眼前。他加快脚步跟上去。

　　在夜晚的营地四处走动，虽然并非鬼鬼祟祟却也不光明正大。这完全不像玖兰枢平时的作风。

　　一堆篝火燃烧到尽头，这瞬间温度突然下降。冰点以下的水蒸气凝结，从冬天吸入呼吸道酸涩鼻腔的空气里，隐隐呼啸出劲风。

　　锐利，冰冷。

　　一把军刀稳稳架在颈边，与此同时，他的枪口已探寻到搏动的心脉。

　　三秒钟的寂静。

　　「劳您大驾，长官。」军刀的主人手指纤长，沿着丝毫没有颤抖的手腕向上，直至目光攀附到上身。那张脸上似乎有冷讽和神秘的笑。

　　沉沉的黑夜包覆着篝火的寂寞光源。

　　「看来并不是哨兵玩忽职守，是我多虑。你知道，总有野猫喜欢跑进来。」

　　「我觉得毒蛇更恰当。深入腹中，由内而外地吞噬……」

　　如果声音也有颜色，这句话大概介于黑与白之间。玖兰枢这么想。他直直地看进军刀主人的眼睛里。

　　这个人身上有种和锥生零很相似的特质，但显然多了狡黠和世故。这并非坏事，至少日本花町的大佬更欣赏这样的男孩。相较于前者，如果锥生零也学会取悦别人的话倒是可爱多了，毕竟瘦削修长的身材本来就有适合玩弄的潜质。当然，也不是不可能。

　　玖兰枢笑了笑，把手枪收回。

　　「鹰宫海斗，现迈伦麾下第1装甲掷弹兵师成员。入军两年，曾任空军飞行员，国籍是Austro。我欣赏你，鹰宫先生，这样的气质，在这片土地上除此之外我只见过一人。可惜他以前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Kalmar。」

　　「您想说什么，长官？」

　　「伪造背景，在两年前Austro与Kalmar交火最激烈时入伍，这不是个人行为。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恋上我们总统先生的千金了？」

　　「伪造？」

　　「你可以反驳。顺带一提，我有一位已故的旧识，曾在AMU中官居高职，碰巧和你同姓。」

　　鹰宫海斗的指尖在军刀上轻轻摩挲，这样的细节显示出他心里的焦躁。原本约定的信鸽也迟迟没有来，这之间一定有哪一环出了问题。而他眼前的男人却像一泓潭水般深不可测，伪善的外表下有毒蛇吐着蛇信。

　　「您真会开玩笑，亲爱的长官。我是地道的本土人，姓氏也不算罕见。而且，怎么说……要是真有外人混进来，也不是冲总统千金去的吧。」

　　事实证明，能在军队里存活下来的都是狠角色。无论是背着炸药冲上战场的秃鹫，还是看似玩世不恭的红毛雅格，连鹰宫海斗也不例外。他脸上的阴霾渐渐退去，更多的笑开始浮现。遥远的，像北极冰原上盛开的花，灿烂，却寒彻骨髓。

　　「您应该最清楚，嗯？你的那位……和我搭档有两年了。」

　　那位？

　　二分之一秒后玖兰枢反应过来这是指锥生零。流言的力量不容小觑，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们搞到一起了」这个假象深信不疑。初衷当然是利用职务之便暂时减少某些雄性的觊觎，也为了拉拢后者。他深信他有用得着锥生零的地方。在他的棋盘上，这绝对是可以用来攻城略地的棋子。

　　然而渐渐地，他发现，他享受这个过程。并且，似乎期待更多。

　　「他不适合你。」肯定的语气。某种奇特的优越感让玖兰枢忽略了对方脸上闪过的狡黠。

　　转移话题。是的，只是对把一直以来都认真对待的人拖下水这件事，鹰宫海斗觉得抱歉。但舞台剧后面的假象，任何人都不被允许拉开幕布。他有非隐瞒不可的理由。

　　「你也是。零值得更好的。」唯一的真话。

　　「放心，我对他还没到那种地步。」

　　「哪种？」

　　「在意，然后……」

　　玖兰枢难得做了个标准美国范的手势。

　　小豹子。狮王是不会喜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