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三部曲》第三部 冰雪女神的王冠》明月晓轩

8、新贵的烦恼

　　新帝国历六年，结束战争后，帝国在战争状态下的高效用作不复存在，活下来的人都觉得自己有理由享受一下生活。即使是曾经被称为“高效的巅峰”的帝国军务省，在新年到来前的最后几天也进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薇罗妮卡对忽然出现的空闲有点不习惯，这和她所理解的、所听说的军务省的状态完全不同。但很快她就想通了——就算军务省自己想继续高速运转，其他部门也不打算配合，而现在已经不是战争状态，不能动辄用上军事法庭或者就地免职来解决问题了。于是，副官艾尔顿近期好像要专业成她的私人助理，每天送到她办公桌上的不再是大量的公文，而是一封又一封的请柬。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很怀念第十八补给基地，同盟的邀请函完全对的起这个时代的科技，而帝国依然流行中古时代的作风，邀请函一定要用精美的纸张、丝绸，甚至木刻，极尽艺术和奢靡。讲究的贵族家庭一定是派穿着带有家族纹章制服的男仆送达……
　　面对军需处长略带一点疑惑的表情，艾尔顿笑着解释道：“新册封的那么多贵族们需要习惯新的生活方式啊。”薇罗妮卡难得的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艾尔顿上尉出身于富裕的艺术家家庭，父亲是知名画家，母亲曾经是红极一时的歌剧演员。这样的家庭，一定会受到“喜好艺术”的贵族招揽资助，因此，艾尔顿的童年少年时代都不缺乏跟随双亲参加各种贵族聚会的经历。在他的朋友中也有那么一些贵族子弟，当然，不少人在新旧帝国的转化中陨落，他也因此见证了无数大起大落的人生悲喜剧。
　　也许是因为太闲了，这一天年轻的军需处长忽然也起了八卦念头，一边翻请柬，一边说：“看你的表情，这些新贵们的宴会看来给帝国上流社会带来了娱乐？”
　　艾尔顿苦笑道：“岂止是娱乐……不过，有时候想想，也许这也是一种新风尚吧。”
　　“比如？”
　　“比如……阁下应该知道吧，所有在费沙的新晋侯爵以上，宫内省统一配备了符合身份的仆役。”
　　“嗯。”她知道这件事，这些被分配的仆役多半曾经服务于旧贵族家庭，昔日的权贵烟消云散后，这些被迫踏离开的仆人们很多找不到合适的谋生手段。从这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减少失业率的好事。
　　“仅此一点就让很多提督困扰了，比如……阁下曾经的长官。”
　　“毕典菲尔特元帅……”薇罗妮卡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公爵大人”虽然晋升元帅已经3年，而且贵为宇宙舰队副司令长官，就连当时配发的元帅府都没有接受，一直住在宇宙舰队的军官宿舍中。
　　“至于其他的，昔日贵族们仿佛生来纯熟的礼仪……呃，对一直在战场上的提督们不能有太高要求。”
　　她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立刻想到册封典礼后的宫廷舞会上，面对淑女的屈膝礼，好几位新公爵、新侯爵的回礼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军礼。
　　“相对来说，我们军务省算是最不怎么……娱乐的了。”
　　“我们的公爵和伯爵大人都是在旧帝国时代就常常是贵族们的座上宾，尤其是军务尚书阁下，他的品味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让人只有敬佩的份。”说话间，从那一大堆请柬中翻出来三份：“就这几场，以……”她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就按照邀请函上写的那样，以军务省少将的身份出席吧。”
　　艾尔顿稍微回味了以下这句话，愣了愣道：“阁下的意思是……下官也要随行？”军需处长用一种“你脑子抽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顿时醒悟过来：“是，这是必须的。”
　　本来这种在军需处上下级间罕见的亲切谈话还能持续几句，却被一个电话打断了。来电倒也不是公务，而是对安贝格少将的同僚间的友善邀请。这件事本身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还是让无意间瞟到一眼来电对象的上尉副官惊了一下，脑海中顿时冒出这样的念头——原来安贝格少将真的是军务省和宇宙舰队之间的从未出现过的亲善大使啊……

　　狮子之泉七元帅全部在新帝国贵族序列里得到公爵这样的至高地位，他们的下属们，各个舰队的中将、上将、一级上将当然也各有所获。就象一些媒体批评的那样，新帝国的第一次册封简直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授衔”，八成都是提督们，而且多半是舰队第一线的长官，文职军官寥寥无几；而帝国文官，好像和这件事也没太大关系。虽然国务尚书也被册封公爵，但那是米达麦亚元帅——尽管在未来的史书上，他将以惊人的具有弹性的施政让史官们赞叹着称为：“出将入相。”在新帝国六年的时候，人们对他的印象依然是带领舰队在银河系中作战的“帝国双壁之一”。在巴拉特自治领，就象帝国高官们从《亚姆利扎战役》的出版中感受到的一样，这个经历了生死依然徘徊在消失边缘的，最后的民主区域希望用最快的速度抛弃战争的影响——忘记失败的屈辱，也忘记同盟军最后的辉煌，专心于眼前的国计民生。新帝国历五年，巴拉特自治领刚刚成立2年，自治领境内就掀起了一股“反省潮”。他们反省自由行星同盟之所以走到消亡的全过程，反省民众对国家责任的缺失，然后在痛苦的自责中担负起对自由行星同盟以及他们后代的责任。
　　同盟毁灭在他们手上，也必须重新建立在他们手上。
　　这样的反省下，一些反应同盟末期政治军事的作品陆续问世，欧文的《亚姆立扎会战》就是其中佼佼之作。
　　帝国则还在无法形容的迷幻中，旧帝国领新旧势力依然交错暧昧，年轻人照样迷恋着武功。新帝国开国那短短数年间展现的华丽武威如同罂粟花一样迷惑人心。在旧帝国领，青年人的就业调研中“军队”依然占绝对优势。帝国的文官们对此也非常担心，但每每说到最后也只能相对苦笑——帝国军诞生那么多年轻、出身平民而走向高位的人，这样的传奇怎不让人癫狂。
　　在华丽丽给出七个新公爵之后，其他的爵位序列并不完全和军阶一致。比如一级上将并没有全部变成侯爵，上将也未必一定能成为伯爵。宫内省有一套复杂的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评定体系，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只能静待结果。
　　相比较诞生了一名侯爵、两名伯爵的米达麦亚舰队，毕典菲尔特的黑色枪骑兵就没有那么华丽，最高只有伯爵，其他的都集中在男爵上。这一天黑色枪骑兵的新贵中就有那么三名早早的出现在高级军官俱乐部。
　　费沙的高级军官俱乐部为中将及以上军官服务，当然军阶低些的、甚至非军队人员乃至平民，在有邀请的情况下也是可以进入的。比如这一天早早就到俱乐部报道的缪拉远远望着一身简洁便服走进来的年轻女子，笑着对梅克林格说：“你的军中百合的确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漂亮的引人注目。”
　　“喂喂，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这样说着的梅克林格也好奇的转头去看。
　　薇罗妮卡很快找到已经在等她的两名军官，三个人以很不适合“淑女”的击掌方式相互问好，然后就进入谈话。周围几乎所有的军官都在瞟着这个组合，被“观察”的三个人，男士是缺少这种敏锐度，女士则从来习惯了被人瞩目。
　　缪拉也探头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毕典菲尔特倒是一点没有夸张，安贝格少将和他舰队的军官们从来都是不错的朋友。”
　　黑色枪骑兵的两名新贵是来找这个家资殷实，在舰队中就被公认“不亚于伯爵小姐的优雅”的同僚吐苦水外加求助的。既然获得贵族册封，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必然要踏入一个全新的社交圈，特别是已经有家庭的，在受到几次邀请后，夫人也有了举办一次宴会的念头。
　　薇罗妮卡以处理公务一般的高效方式来解决昔日长官的困扰——需要举办宴会但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没关系，她现在的女管家在旧帝国时代曾经为侯爵家服务，让她去为夫人帮忙一周忙吧。再比如好像该认真的买个府邸但是没有想法，有上将俸禄还有爵位年金，似乎应该给家里添些帮忙打理大宅子的人……这样的烦恼只要听个开头，这位少将就打了个响指，轻松的回答：“我认识一些曾经为旧贵族服务，又诚实可靠的仆佣，能够再次从事擅长的工作，他们一定会心存感激。”
　　不到半个小时，两位男爵一家人烦恼了很多天都没结果的事一一解决，话题也就越来越发散。忽然就有人说了一句：“还记得本杰明.斯科特么？”
　　“斯科特……我调往军事基地的时候他是上校，现在是？”
　　“比你低一个级别，准将。”
　　“好像也是在旧同盟领的军事基地任职吧。”
　　她对本杰明.斯科特印象深刻，都是后勤军官，在一个舰队出生入死过，也在同样的时间受嘉奖。更重要的是，斯科特还曾经追求过她，只不过还没等她明确拒绝，这个腼腆的青年偶然知道她是德莱赛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后就自动退散了。
　　“他好像出事了？”
　　“他？出事？”那么腼腆谨慎的一个人能出什么事，他连写公文都不会拼错一个词。
　　“详细情况也不清楚，好像是……贪污，监守自盗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