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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翘楚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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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鬼之事乃是鬼谷重中之重,期间打点绝不敢有半点差池。今年这次招鬼又是鬼谷大少卫息成婚后的首次大事,自然更是彰显鬼谷实力的时刻。虽说卫息是家中长子,但多年身子不佳,挂着谷主虚名,打点的重任都被他交给了弟弟卫游。无奈二子早年丧父,主母掌事,即便自己儿子身体羸弱无缘延继家业,却仍旧不肯放权。这平凡人家几两银子的一拉一扯,在鬼谷却成了处处暗藏杀机的夺位之战。
因着在王畿北部,鬼谷的冬日甚是寒冷。今日要到鬼谷外城观摩招鬼,豫臻便命人带了个暖炉跟着卫游。
“我用不来这些,带着也麻烦。”虽说衣食住行有所讲究,但卫游也不是什么娇弱少爷,因为一身武艺跋涉奔波不在话下。所以,他素来不愿在出行时行李太过繁重。
豫臻用手指了指二少,随即摆摆手。
直到在招鬼之处坐定,卫游看见豫臻抱着手暖在一僻静处烤着炭火取暖,他才明白是豫臻自己要用,不由得好笑。豫臻就是这样,不太会伺候人,倒是把自己保护得不错。不过也怪不得豫臻,卫游当初招她入鬼谷,本就不是为了当使唤丫鬟用的。
招鬼之地,设在鬼谷外城。虽说鬼谷主人皆在山中庭院居住,因着王室赏识,谷外亦有土地归鬼谷所有。一旦需要与大多江湖人士往来,便在外城接洽。虽然卫息体弱多病,对外仍是鬼谷主人,此番盛事自然不可缺席。此刻,卫息正与新婚妻子络绮萍坐于高台之上,旁边则是其弟卫游。
每年此时,兄弟二人皆要来外城摆阵搭台,看各路奇人大显神通。至于为何选在此时,只是因着谷中冬季最为清闲,年关岁尾总要寻些乐子。冒着寒风来此投奔的人不在少数,但最终得偿所愿的却寥寥无几。连年选拔,鬼谷中早已人才辈出,招鬼一事便一年难过一年。
其实,鬼谷招鬼选取奇人只是其中一个目的,与此同时,鬼谷暗中安排线人了解五土绝密,为平日出卖情报搜集信息。当然,这种勾当王室并不大支持,碍着面子,无怀王即便有所耳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危及国家社稷,倒还可以在暗处运作着。
眼下,一位壮汉正在擂台之上表演喷火神功,倒是给这寒冷的冬日添了些火候。不过,看着大汉在冰天雪地里赤膊上阵,豫臻还是觉得寒凉刺骨。干脆差人递了字条给卫游,离开招鬼地,在外城闲逛了起来。说是闲逛,却也是早早就和卫游说好了,豫臻素来没有闲情逸致看这些想进入鬼谷的人卖弄,她要去城中旧处看姐妹。
因着城中的人都去看招鬼,街上来往的人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
豫臻反倒高兴,这样便不会有人打扰她们姐妹叙旧了。还没走到地方,就看见不远处一女子正运着扫帚清理门前的积雪。许是鬼谷当真有些灵气,昨日的大雪下了许久不停,今早招鬼刚一开始便晴了天。
那女子着一套大红袄裙,即便衣着厚重,身子仍是看着轻盈。豫臻看了看身边无人,便唤了句:“翘楚。”
红衣女子一听,倒是受了一惊,脚下一滑摔了个瓷实。豫臻连忙上前帮翘楚清理身上冰雪,原本秀气的脸颊此刻被冰雪寒得通红。当然,翘楚左眼下本就有处嫣红的胎记,此刻映得更加红润了。虽说这胎记状如云朵,常有算命相师说是吉兆,却单单成了她的心头之痛。
“每每来了也不提前招呼,莫要在人前说话才是。”翘楚就是如此,虽说常常犯些啼笑皆非的错误,但对至亲至信之人却是关怀备至。自她知晓了豫臻的计划,就处处配合帮忙,时刻监督着不敢出半点差错。
小姐妹搀扶进了“翘楚医馆”,便见一老人正在火炉边取暖,豫臻开怀地唤了声:“师父!”
林孚笑着看了眼豫臻,像是料定了她今天会出现一般,丝毫没有惊讶。端起杯子呷口茶,缓缓道:“我可不曾收你做徒弟,乱叫不得。”
豫臻如今所有医术,皆是拜林孚所赐,但这林孚偏偏不收徒弟,每次豫臻开口叫师傅,都要被他嫌弃拒绝一番。
“豫臻,你莫要理爹爹。我们去内屋说话就是了。”翘楚知道爹爹的臭脾气,也不期望有何改变,干脆把爹爹晾在一旁。
“翘楚,你左边发髻松了。”
无奈地望着两个姑娘向内屋走去,林孚实在对这万事欠妥当的女儿束手无策。虽然翘楚有一身好医术,医馆也在她打点下生意不错,可偏偏脸上酒盅口大的胎记让女儿难以嫁出去。再加上平日里跌跌撞撞的性子,连照顾好自己都显得为难她了。
豫臻刚刚坐定,翘楚便迫不及待地问:“你这些时日可好?”
在豫臻进入鬼谷之前,一直在翘楚家学医,虽是只是半个年头的光景,却也从门外汉成了个稍稍悟了门道的医女。也是于此期间,二人情谊不断深厚。但鬼谷门禁严苛,豫臻鲜少有空闲出门探望翘楚和林孚,今日趁着招鬼一事方才得空。
“还不是如往日一般。”
翘楚握着豫臻的手,突然瞧见她腕上的镯子,惊呼一声:“这般质地的美物,可是二少赐你的?”虽说翘楚自小便在鬼谷城中长大,一直跟着爹爹行医问药,可她就是对这些珍奇玩物有些慧眼,大凡有些价值的宝贝,她都能评断两句,不失水准。豫臻常说翘楚上辈子是公主,每日都把玩珍奇去了。
“不过是二少心情好,随手赏的。”豫臻也不多说,可翘楚眼中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看呐,这二少八成是对你动了心思。”翘楚边说边起身,本想给豫臻倒了茶水端来,没想到又把自己的手给烫了,将手放在耳朵上,又继续道,“这般好物什白白给了你,怎么不去讨好他当家主母?上次你带来的锦缎也是南都苍洱的上等织物,人家二少对你如此用心,你还忍心继续骗他?你呀,揣度人心倒是机灵,可情爱之事算是半点也开不来窍。”
“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何时能改改?昨日主母还说要把我许了二少,二少来了就直言拒绝了。怎么可能对我动了心思?你还是少听些戏文少看那情情爱爱的闲书吧。”豫臻知道翘楚性子,她自己因着脸上的胎记,总认为无缘得见有情人,便日日盼着豫臻能够早些嫁出去。
可是豫臻心不在此,她和二少不过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下一位!”小倌唤着口令,前面那传说中刀枪不入的大汉已然负了伤。
虽说招鬼一事乃是鬼谷所办,但其间所有伤病鬼谷皆不予治疗。好似做一单生意,验货时一切损失皆由卖家自负,与鬼谷无关。但是,即便如此,仍旧挡不住众人前来一试的决心。因为大家知道,一旦有幸进入鬼谷,且不说终生衣食无忧,单单在五土之境提起鬼谷名号,便可一路畅通无阻。
看着大汉流血不止,一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本想上前言语,却被鬼谷护卫拦在擂台之下。老者一捋长须,愠怒言语:“身为鬼谷主人,毫无仁爱之心,明明身侧备有名医,为何不为伤者医治?”老者说这话时,并未看着卫息,反而死死盯着卫游。
“鬼医只医治鬼谷中人,适才那大汉并非我谷中人,自然无法医治。”卫息壮着声音回答道。
“怪不得鬼谷中自生瘴气,皆是你们这般险恶之人的报应!”老者声音有些失控,随即向众人喊:“鬼谷瘴气难解,若是久居必然患病难医!老身劝诸位还是莫要比试了!”说罢,老者当众解开棉衣,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周身溃烂状貌,甚是惊悚。
“这便是你们心心念念想要进入的鬼谷将会赐予你们的礼物!”老者指着身上溃烂处,和众人控诉。本来听着老者的言语,众人还是将信将疑,可如今眼见老者身上的疤痕,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卫游见状,便携了鬼医越过擂台来到老者身旁。
“若是老先生不介意,可否让鬼医一看?”面对众人议论,卫游也不争辩,反而彬彬有礼地来到近前请示。
那老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稍稍迟疑了下说:“你若是趁机命鬼医下毒夺了我性命怎么办?”
“鬼谷中人欲夺你性命又何须用毒?”卫游语气平淡。
众人亦是起着哄想知道结果,老者只好同意。但鬼医的诊断却将老者推向了死亡的深渊:老者身上的伤乃是蚀骨散所至,并非什么瘴气之毒。
“你是鬼谷之人,自然向着鬼谷说话。”老者不服气,却将衣扣凌乱地系上,不愿再被检视。
“若是谷外之人同样有此回答,您又作何解释?”卫游将眼光投向此刻正在不远处为刚刚那大汉医治伤口之人,缓声问道:“神医林孚,想必您定然知晓这老者身上为何物,不知可否为鬼谷做个评断?”
“神医林孚?”
“可是那隐居已久的解毒高手?”
这次的议论比起刚刚更显得隆重了。神医林孚,十几年前因解毒圣手闻名一时。不过后来隐居避世,便渐渐淡出众人视野。今日鬼谷招鬼,想不到他又重新出现了。但事实上,和众人猜测他要借机进入鬼谷无关,只是因为听闻鬼谷招鬼伤亡惨重,林孚本着医者父母心来此医治伤患。
今次,已然是第三年了。若不是刚刚家中来客,他本应来的更早些。
“不错,蚀骨散毒性强,由内而外腐蚀身体,周身溃烂之状已然是将死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