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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六十九)何时休 ...

  •   (六十九)何时休

      “公子,陛下有请。”

      凤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寒风骤雨,不知所思。闻声自窗边转过身,见是正德,笑问,“竟劳驾正公公前来相请,这是去哪儿?”

      正德弯腰一礼,细声回道,“陛下正在乾元殿。”

      “乾元殿?不是一回来就去了仰月轩吗?”凤燎站在原地不动,饶有兴致的看着正德。

      “陛下在仰月轩待了两个时辰,便起驾去了乾元殿,第一件事便是叫奴才来请您过去。”正德恭敬回答,没有一丝不耐。

      凤燎难得正经打量着正德,一面看一面说,“正公公在皇宫待了很久了罢,不愧是伺候了两代帝王的能臣,凤燎犹记得当年初初得救时,正公公对我亦是颇为照顾。”

      “哪里,凤公子客气了,您是陛下的贵客。”正德揖手相请。

      凤燎笑,绕过正德,“正公公不过最懂得趋利避害,甚好。”说着,度出太极殿,朝着乾元殿方向走去。

      乾元殿此刻灯火通明,步上殿前长街,一眼便看到殿前伫立的一排御令卫,凤燎笑意吟吟走进正殿,正德跟至殿门外,便退身侯在一旁。

      李蜒依旧一身朱红大袖袍服,背身站在正殿之中。

      凤燎看着那一身朱红,面上一抹不明之色,走上近前,歪头看了看李蜒所对的方向,出声问道,“看什么这般出神?”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乾元殿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殿中恢复沉寂,只听得道殿外阵阵细雨声。

      李蜒猛地转身,一巴掌甩在凤燎脸上,凤燎被打得偏过头去,有一瞬间的怔愣,转瞬抬手抚上脸颊,一阵阵热辣的刺痛感自面上传来,手上是微热的触感。

      牵动唇角,舔了舔,撕裂的伤口渗出鲜血。

      凤燎回过头,认真看着眼前一脸晦暗不明神情的李蜒。

      “是谁允许你将图带出去的?你可是要背叛我?”李蜒语气阴郁,沉着脸质问道。

      凤燎睁大双眼,一脸疑惑的对上李蜒。

      “我以为,走了一个申屠放,燎儿心里便只剩下我一人,你到底要什么?”李蜒说着,抬手覆上适才打上凤燎那半边脸,轻轻摩挲,“燎儿,他们都已经死了,就剩下一个海湛也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人和人能够撼动我的帝位,今后你便可以与我共同坐享这天下荣华,为何,还要重提旧事?”

      看着凤燎状似懵懂的脸,李蜒一瞬的闪神,手掌轻轻沿着脸颊滑至凤燎颈间,手指用力,感受着手掌下纤细的脖颈,细腻的触感让他流连不止,喉头哽了哽,力道逐渐加深。

      “还要我做多少,你才能安心待在我身边?杀了复容够不够?为何你就是这般不老实?朕待你太好,倒是让你忘了朕是坐拥天下的王!”

      手臂陡然施力,李蜒一把将凤燎推开,瞬间失了力,凤燎一下被推倒在地,颈间离了束缚,畅快的粗喘着气,涨红的面色逐渐恢复。

      这是李蜒第一次在凤燎面前以“朕”自称,低头看着兀自喘息的凤燎,一副帝王之姿睥睨神态,“你是忘了自己如何在我身下辗转的样子了,我说过吧,一朝雌伏于我身下,这辈子,你都是我李蜒的人!”

      “呵呵......”凤燎支起身,突地轻笑出声,随即抬起头望向李蜒,看着他君临天下的姿态,就这么坐在地上,满眼含笑的上下打量。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着红裳,真的很丑。”打量半晌,凤燎语气轻快的说着,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帝王神色突变。

      李蜒神色变化,倏然暴怒,抬脚便向凤燎踹去。

      “陛下,御前侍卫传报,太尉石怀安与诸位大人光午门前求见。”正德躬身进殿,跪伏在地,传令声堪堪止住了李蜒踹去的一脚。

      “今日这般热闹,一个一个还不消停,不在府里待着都跑来见朕作甚。”李蜒怒喝,收身朝着龙案走去。

      “让他们滚回去!”

      正德一抖,颤着声回道,“陛下,侍卫传几位大人言说若陛下不见,就长跪于光午门前不起。”

      “放肆!”李蜒一把挥落龙案上的奏牍,眼中蕴着怒意,“这帮老匹夫是是要造反不成?”

      凤燎站起身,凑近案前,俯身将散落在地的奏牍一一捡起,摆上龙案,和颜说道,“看来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啊,你不见见几位大人们?也许有什么好事也说不定?”

      李蜒怒极反笑,挥手示意,正德得了恩准翻身出了殿外。

      “燎儿今日,似乎很开心?”李蜒说着,抬手就要抚向凤燎近在咫尺的脸。

      凤燎倏地一笑,猛然挥手一把挡下李蜒伸出的手,李蜒一愣,只觉眼前一阵青影欺身而来,凤燎一手直抵在他胸前,横身一转,再回神,自己已被凤燎按在龙案之上。

      李蜒暴怒,正欲欺身,只觉颈间一凉,低头定睛一看,一把匕首正抵在自己颈间,李蜒惊愕,“你竟将匕首藏于龙案之下?”

      “你在仰月轩待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竟然就想到要杀了复容?”凤燎扯出一抹笑,唇角沾染的血渍显得异常刺眼,“原来......没娘的孩子竟这般可怜。”

      李蜒一瞬间失了分寸,瞳孔霎时缩小,眼中不满血丝,似是吐息不畅,煞白着脸,颤抖着唇,嗫嚅着想要喊出凤燎的名字。

      “堂堂南疆王为了护着你,舍弃王位入朝为官,区区一个廷尉他都稳坐十数载,端可谓任劳任怨,怎么,今日听了那许多旧事,竟想要杀人灭口了?”

      凤燎松了手,李蜒堪堪扶住龙案,支撑住身体,赤红着眼看向凤燎手中的短刃,刀背宽直,刀刃平滑。

      斜睨了一眼手中匕首,递向李蜒面前,“你可识得子母刀?这可是申屠氏族不世出的宝贝,这柄母刀,在你这龙案下沉寂了数月,不知今日我用它斩断龙筋,算不算我凤氏替皇族寻龙脉得的报酬?”

      “你要杀我?”李蜒直盯着凤燎双眼,似是要看透眼前人一般。

      “杀你,岂不是脏了它?”凤燎收了母刀,认真的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帝王,嗤笑一声,“杀人诛心啊,果然管用,还是跟你学的呢?”

      “真奇怪啊,你明明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凤燎用好奇的语气说着,一只手轻轻沿着龙案边缘轻抚,那手白皙纤细,李蜒怔怔入了神。

      “呵呵,看来放哥亦是真的恨你入骨,我都没想到他会给你用上迷魂香,不过那香,倒真是厉害。”凤燎笑得如沐春风,看着李蜒迷惑的表情,复又开口,“放哥送来的卷轴上,添了申屠氏的迷魂香,你有元牝珠护体,百毒不侵,但是那香无毒,却迷人心智,最重要是让你认清本性,看看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原本风光霁月的少年郎,竟是个恋母成癖的怪物。”

      “你......”李蜒暴起,瞬间反被凤燎按回座上,稳了稳心神,“你知道什么?”

      抬手轻轻拍着李蜒的脸,“好好做你的皇帝不好吗?厉海棠诱骗你生母未亡,为何不彻查?你是当真思母成疾还是私心作祟,我凤氏为你皇家历代尽心,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凤氏?”

      凤燎说着,眼神渐渐狠戾,面上带着惨然的笑,揪住李蜒衣领,狠声道,“你竟能反间莫一是放出藏宝图的消息,利用那几个龌龊贼子灭我凤氏,好一招将计就计,你就这么担心我凤氏以龙脉相要挟威胁你的帝位?李蜒!”

      凤燎怒吼,将心中沉积多年的怨恨倾尽全力喊出,“你又是怕凤氏,又是怕佞臣,先是除我凤氏,后又利用我铲除佞臣忤逆,让我替你断了海相的左膀右臂,又是好一招连环计啊!”

      “你可还记得你是皇帝?!一国之君如此作为,午夜梦回你可曾觉得自己寡廉鲜耻?!”

      “对,还有厉海棠,前朝太子遗孤,那个一心想要借机覆灭你国朝的前朝余孽,是不是下一个就该是他了?让我想想,你要利用谁?呵呵,是不是申屠放,你是不是希望此刻申屠氏与魇刹堂两败俱伤,你好坐收渔人之利?!”

      “你问我还要什么?我告诉你,复容不该死!厉海棠不该死!姜尉图百川,伏水殇海湛那几只蝼蚁的命我凤燎根本不稀罕!”

      凤燎声声凄厉,那声音回荡在整个乾元殿。

      “燎儿,是我救你,你忘了,你舍不得我......你忘了我们温存......”李蜒惊怒交加,有些语无伦次。

      “哈......是,舍不得,我当然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这么轻易去死!你身死不足惜,我凤氏满门还要在天上看着你如何堕入人间炼狱尝尽苦楚,我怎么舍得你死!”

      凤燎似是听到什么笑话,轰然大笑,笑的愈发开怀,肩膀跟着震颤,笑弯的眼角流下两行清泪,眼泪如断珠般坠下。

      “你不是喜欢我在你身下辗转承欢吗?在我身上你可快活?”突地压低了声音,凑近李蜒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将我当成了那个女人?是不是也想过今后也让我穿上那女人的衣服与你温存?”

      李蜒震惊的瞪大双眼,浑身不住颤抖,断断续续张口,“那舞姬......”

      凤燎笑叹,抹去面上泪痕,看向殿门外,雨雪未停。

      凝神看了片刻细雪坠落,那双眸子凝结寒气,站直了身,低头紧盯着靠在龙椅之上的李蜒。

      “我原本只是想让你这个罪魁祸首一报还一报,你竟痴心妄想要害我放哥性命,李蜒,我会碾碎你心中所有执念,我会让你亲自断送自己的一切。”

      殿外传来一阵骚动,李蜒慌乱中回神,大喊。

      “来人!来人!都给朕进来,将凤燎拿下!”

      殿外冲进数名御令卫,得令互看一眼,迟疑着欲上前擒拿凤燎。

      长发如墨,青衣和风而动,凤燎面色清冷,如鬼魅般,矗立在殿中。

      御令卫怔愣在当场,李蜒怒骂,“混账!废物!还不给朕拿下!”

      “且慢。”一老迈声传入殿中,众人回头,石怀安稳步走向殿中,身后是众多朝中重臣。赵太僕看着坐在龙案上的天子,仪态尽失,脸色变了变,秦常奉与周大人早已滞在当场,六官众司尚有未换下廷尉府赴宴是所穿袍服之人,皆面色不善盯着李蜒。

      “陛下,臣等于今夜均在书房收到一封短笺,所言事关重大,还望陛下屏退左右,臣等......”

      “给朕滚出去!”

      不等石怀安言罢,李蜒气急败坏的打断他的话,石怀安蹙眉,看向李蜒。

      “听不懂朕的话?来人!给朕把这帮奴才一同拿下!”

      站在殿中的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天子,联想近日眼前天子喜怒无常的作为,人群中传出一声低喝,“陛下,臣等斗胆,请陛下取出先帝传位圣旨,以证大统。”

      周大人哆嗦着上前拉扯少府李正,却被一把挥开。

      传位圣旨?凤燎一挑眉,略带惊讶的看向李蜒,暗笑,真是一份意外惊喜。

      发怒罢,愈动气愈好。

      李蜒环视殿前众人,忽的冷笑,一声盖过一声。

      “弄走了一个宰丞,又来了一□□佞,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终于要来夺走朕的皇位了......哈哈......笑话......”李蜒跌跌撞撞的走下龙椅,一把扯过石怀安,一脸鄙夷的瞪着他半晌,又一把甩开,石怀安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凤燎上前一把扶住。

      挨个扯过几位大臣,李蜒面目狰狞,“我李氏的皇位,岂是你们这些蝼蚁可以觊觎,你们,就是你们!”李蜒伸手指着面前一众人,“就是你们害死我生母,是你们一个个进言,说她是惑主妖媚,你们一个个的都该下去陪他!”

      石怀安站稳身形,从凤燎手中抽出手臂,余光扫过凤燎一眼,见那人浅笑如常,再看李蜒,长叹一声。

      “陛下,容臣传唤御医。”

      李蜒回头,状似癫狂的看着石怀荣,语气带着疯狂,“老东西,你想谋害朕?”说着冲出大殿,大喊,“御令卫何在,还不将这帮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殿外不知何时空无一人,李蜒一滞,接着喊道,“人呢!都给朕滚出来!”

      正德自远处疾奔而来,迭跪在李蜒身前,带着哭腔,“陛下,陛下,御令卫被围困,五城兵马司包围了皇宫,陛下!”

      殿中众人闻言皆为之一震,赵太僕首先冲出大殿,堪堪对上一队五城兵马司人马,为首的,竟是御史大夫刘昶。

      刘昶着御史朝服,手持明黄绢帛,正步朝乾元殿而来。

      找太僕眯着眼,一瞬恍然。

      石怀安步出大殿,看一眼刘昶手中的绢帛,问道,“此物可是先帝遗诏?”

      刘昶面不改色,踏上长阶,对上李蜒。

      李蜒满眼不可置信,双目死死盯着他手中黄绢。

      “李蜒,可用本官当场宣读先帝遗旨?”刘昶言辞肃正,高举手中绢帛。

      “五城兵马司......李虞,李虞这是要逼宫篡位?”视线扫过刘昶身后明火执仗的精兵,李蜒咬牙切齿的道,“你当朕只有御令卫,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不过数万,城北大营......”

      刘昶打断李蜒,面不改色说道,“昔日晋王麾下已尽数兵临京郊,北城驻军已听令大开城门。”

      李蜒面色大变,气极一阵猛咳,拂袖掩唇,再放手,赤红的衣袖染着血,黑红斑驳。

      凤燎站在众位身后,笑意直达眼底。

      李蜒突的发狂,一把扯过绢帛,慌乱翻开,口中念着,“他不过是父王的私生子,父王不会传位,他不过是私生子......”刘昶低眉觑着他,并未上前夺回绢帛。

      “不,不......不会的,这不可能!”李蜒看着绢帛上的字,瞪大双眼,一把将绢帛甩出,惊疑的摇头,“他是晋王世子!父王为何传位晋王世子而不传位与我!为何!”

      殿前众人皆面容惊惧。

      “虽不知刘大人如何得知,只这一招择木就新主,当真是高。”石怀荣自怀中取出短笺,合手揉碎,掷于阶前,低声朝着刘昶耳语。

      刘昶躬身一伏,神色如常,“太尉大人,刘昶从来不曾事二主。”

      石怀荣惊愕。

      长阶前突然走近一众金胄侍卫,护拥着一顶软轿,缓步而来。

      金顶紫帏,暗金绣纹,才及殿前,凤燎便闻到一股龙涎香隐隐传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软轿落地,倒是个会享受的人。

      幔帐掀开,撑起一柄大伞,一只手接过伞柄,施施然步上长阶。

      剑眉星眸,薄唇轻抿,来人身披墨色大氅,拾级而上。

      周大人早已哆嗦着身形跪倒在地,待来人站在殿前,扫视众人,岿然气魄直冲众人。

      雪茗侯,李虞。

      太尉领众臣跪拜,正欲躬身,被李虞一只手扶住,力道之重,令石怀安再难动作。

      李虞做了一件事,说了一句话。

      “带圣上回太极殿,宣御医。”

      在众人错愕间,回身接过一火把,掷于那明黄绢帛之上,先皇遗诏付之一炬。

      乾元殿。

      “你就是凤燎。”李虞看向殿中青衣少年,眼中满是欣然。

      凤燎颔首,轻笑一声,再抬头,笑意依旧使人如沐春风,李虞眉峰一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李家人都如此善于心计,不过,此计合宜,凤燎觉得,甚好。”

      李虞一撩袍,席地坐于龙案前,笑称,“上古两大氏族联手,我不过捡个便宜。”

      “这便宜可不是谁都能捡的,”顿了顿,“乘轿逼宫的我头一次见,带着朋友来捡便宜的,更是闻所未闻。”想到上次轿帘落下,那轿中一闪而过的衣袂,凤燎打趣。

      “你倒有趣,咱们果然有缘。”

      “你本可以坐拥天下。”

      “做皇帝很累的,不是所有人都想做皇帝,”李虞哈哈一笑,痞气十足,下一刻,气势一转,“也不是只有做皇帝才能坐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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