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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八)厉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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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厉海棠
来人正是方才唱曲儿的青衣,亦是这海棠苑班主,厉海棠。
“厉先生。”海湛出口道。
厉海棠颔首,坐在另一侧石凳上,为自己添一杯酒。
“厉海棠今日有幸同时得见二位大人,以此薄酒,敬二位大人。”说罢不等二人回应,便一饮而尽。
伏水殇随即痛饮一杯,海湛看向厉海棠,跟着一饮而尽。
饮罢,三人无语,片刻后,终是那厉先生浅笑一声打破僵局。
“我这里清静,二位大人有何话,不妨在此处畅谈。”厉海棠笑着为两人斟满了酒。
“你到底是何人?”伏水殇带着不耐问道。
“本应不该存在的人。”厉海棠笑答。
“你二人有何交易?”伏水殇迟疑着又问。
“原来不曾有,如今不曾有,将来,更不会有,”说着,厉海棠觑一眼海湛,“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伏水殇皱眉,一双虎目瞪着海湛。后者却一味闭口不言。
“伏将军,你在我海棠苑也待了数日,你该知道,你我是友非敌,若不然,你以为我这海棠苑是那么容易就住的进来的?”
不顾伏水殇面目不善看向自己,厉海棠接着道。
“别说是将军丞相,就是当朝天子,若我不愿,亦不会留情面。”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何人?”伏水殇心中疑窦丛生,再次逼问。
“我是谁当真不重要,”说着挥袖让亭外几名丫鬟仆从退下,“伏将军可知当朝天子生母现在何处?”
“什么?”伏水殇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不可置信他说出的话。
“朱门酒肉臭啊,伏将军做这车骑将军才几载啊,怎么,旁人不敢提的事,您这个当年踏平嘉峪关,两军阵中夺敌寇首级的将军也不敢提?”
“哈哈哈哈哈......”伏水殇听罢朗声大笑,“伏某人爱财,就是因为这天下对我当朝将士不公,我们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能有几人惦记,皇帝小儿借病不事朝事,无所作为,若非海三哥说皇帝动不得,我二人早就挟天......”
“伏老弟!”海湛急忙止住伏水殇的话。
厉海棠看向海湛,勾起一抹笑,“是以相爷为相数载可一手把持朝政,将军却仍旧是个车骑将军。”
“厉先生慎言。”海湛沉声说道。
不理会海湛,厉海棠兀自对着伏水殇,“伏将军,邰阳凤氏一脉留存千百年,凤鸣为人你们更是比我了解,那样一个洒脱爽直之人,怎么会逆君王,更不论,历代凤氏族人,本就是为皇族寻龙探宝一族,泼天的能耐和无上的皇宠,凭你们几个如何能一朝将其灭门?”
厉海棠说着笑出声,看着伏水殇瞬息万变的脸,更是眼含讥讽,哪里还有这几日为伏将军婉转唱曲儿的伶人模样。
见海湛黑着脸看着自己,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伏水殇声音微颤,“难、难道是...是......”
“是,如果没有皇家的首肯,任谁也动不了可撼皇族气运的凤氏一族。”
伏水殇徐徐吐出胸中浊气,虚倚着石桌,数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回忆在脑海中,他们如何设计结识凤氏族长凤鸣,如何投其所好悉心经营取得其信任,如何联手一朝血洗凤氏满门,又如何分了栖梧山庄百年基业各为营生,到后来探得凤氏遗孤以及沉浮门存在的消息,一路钻营,原来打从伊始,他们就是别人的棋子。
突地,伏水殇暴戾之气乍起,那双眼中迸出的是沙场之上带来的嗜血杀气,看向海湛。
“海湛!你既已知晓,为何不曾与我们明说,如今姜尉已死,图百川废人一个,若非战事起,当日复容在宫中告知我你请旨一事,看来下一个死的人便是我了!”
被伏水殇杀气所震,海湛有刹那僵住,随即反唇相讥,“一介武夫,你可知要稳住你们几个按兵不动花了我多少心思,若知会你们,你们能保证不露出破绽?”
两人僵持,谁都不曾看到厉海棠听到复容名字时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哼,这么说,如今要我出征便是你的权宜之计了?海相当真深谋远虑,保了女儿又除了我这后患。”
“伏水殇你......”
“伏将军,且听我一言如何,你这性子啊,可不就正好中了那人的计,他欲除你们而后快,如今唯有手握兵权的伏将军你可为相爷最有力之兵刃,若此时内讧,相爷无依,必然招至杀招,届时海相不保,你车骑将军能活过几时,嗯?”厉海棠微蹙眉,按下伏水殇因盛怒举起的手。
伏水殇怒气不减,大声吼道,“我不答应,谁人能强迫我出兵!”
看着伏水殇,海湛心中一瞬慌乱。倒是厉海棠接口说道。
“战与不战,全凭将军一言,是否应战,可决定将军的生死,”见伏水殇看向自己,厉海棠满意一笑,“皇上让你出征,你领旨,过了漠北便是将军的天下,你若抗旨不遵,便是忤逆大罪,是进司寇的大牢还是直接人头落地,就看将军的造化了,将军,海棠这是为你谋保命之策啊,你自己说的,凤氏宝藏,可得有命花啊。”
说着松开按在他手臂上的手。
伏水殇眼神扫过厉海棠,复又深深看向海湛,片刻后,拂袖而去。
看着伏水殇远,直至出了垂花门,海湛看向厉海棠。
“相爷,不必言谢。”厉海棠面无表情的自斟自饮起来。
“厉先生,敢问厉先生一句,你与前朝有何渊源?”海湛定睛瞧着眼前人的神色变化,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
“前朝?相爷,多思伤神啊。”不咸不淡的回了海湛一句,厉海棠那处条巾帕轻拭嘴角。
“但愿是我多思,若不然老朽便要成那亡国之臣,想来,实在有所不甘。”
厉海棠收了巾帕,看着海湛起身离开。
“相爷,看看伏将军,足以证明这世间没有永远的聪明人,也没有十足的蠢货,你说,伏将军怎么就不问问咱们皇帝陛下生母的情况呢?”看着海湛的背影,厉海棠缓声问道。
海湛顿住一霎,不曾回头,沉声回道,“既与凤氏有关,凤氏已灭,便无关你我,凤氏一事皇上想来满意,如见老朽只求保命。”
“哦?相爷当真?海相爷,人心都是贪的,海棠只望大人记住今日的话,可不要太贪心啊。”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海湛离去。
静坐了片刻,对这海湛离开的方向,厉海棠似是心中畅快,呢喃道。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不是想知道锦绣公子的消息吗,怎么不问问我呢。”
厉海棠回身折进内院,不见凉亭北处树影后一道身影,几不可见的迅速闪出内院,只留下一抹绛红残影。
两刻钟后,六具仆从尸体,被其余下人摆在堂屋中。
厉海棠错愕,后将桌案上的茶具扫落一地。
“属下该死。”众人跪地请罪,动作利落划一。
“怎么回事!”厉海棠咬牙问道。
“属下等适才巡视时发现了尸体,已死半个时辰以上,皆是咽喉处一击致命,”其中一人懦懦开口,抬眼看了眼厉海棠忙又低下头接着道,“伤口细薄,像是暗器所伤,但看手法,却是刀伤。”
“那就是查不出路数,探不清来路了。”厉海棠又换了不冷不热的声音,上前察看尸体,扯下衣领,咽喉处刀伤细如鱼线,轻薄如柳叶,却是刀伤。
厉海棠深吸一口气,心念转动,
是谁?竟能闯入海棠苑内院,适才与海湛伏水殇的话怕是被听了去,却不知知是何人刀法如此诡谲。
细思了有几人的武功路数和常用兵器,厉海棠随即摇摇头,最后看向皇宫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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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入夜。
车骑将军府后院马厩旁,一身褐色短打的少年哼着小调将刚刚铡好的草料添进马槽中,拍拍马厩内两匹骏马脖颈。
“你俩好好吃,打家里出门前公子可把你们交给我了,多吃点,别回去以后累瘦了。”
那两匹马儿似是回应般的打了声响鼻。
少年人乐呵的转身走向院中停放的一辆栾团锦绣的马车边,自车前挡板下抽出一根细短的马鞭,揣进怀中,朝四周凝神看了看,旋即闪身出了后院。
褐衣少年步伐轻快,穿走在街巷内,不消片刻,停至在一处院墙外,这是一处宅院的边角门处,少年瞪大了眼屏息静待了几息,一个鹞子翻身,便翻进了院墙内。
绕过数座回廊,入了后院正房,寻见尚燃着灯的书房,少年上前轻敲了两下书房门。
“进来。”房内传来一低沉的男人声。
少年一乐,推门便走了进去,负手又关上了房门。
书房内,一中年男子正一手执卷一手奋笔疾书。
复容回府不到两日,正在处理廷尉府余留的公文,已入夜,他本想着是书房小厮端来茶点,便不曾在意,只是片刻后,不见来人上前,复容一凛,猛地抬起头,就见一褐衣少年站在堂前,直直的看着自己。
“你是何人。”复容只有一瞬惊诧,随即略带狐疑的问道。
“廷尉大人称王多年,虽然自降回朝为官,依旧不怒自威,气度斐然。”少年大胆地打量着眼前人。
此人正是昔年纵横南疆之王,复昇,后改名为容,自降进京为官,如今的廷尉大人,复容。
“好小子,胆子不小,你如何进来,竟躲过我府上暗卫。”复容打量着少年,神色坦然。
少年想了想,却是一乐,不答反问。
“南疆王,我家公子命我问你一句,厉海棠是什么人。”
闻言,复容瞬间瞳孔缩小,盯着眼前的少年,良久,笑出声来。
“申屠族长果然厉害,自你们入了京城,我便在等,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说着,复容将桌案书卷阖上,旋身走到书桌前来,堪堪对上少年的眼。
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申屠放的贴身小厮,小桑。
“申屠族长如何肯定我会相告?”复容笑着问。
“我家公子说,如果廷尉复容不愿说,那就让南疆王复昇说,顺便让我提醒南疆王一句,莫要忘了我申屠一族的恩惠。”小桑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