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燎》酱婶子

58、（五十七）君知否

　　（五十七）君知否

　　“魑。”

　　话落，一道黑影自窗外闪进内室。

　　“可寻到水砚？”

　　魑站在原地，低头不语，纹丝不动。

　　自东篱客会后，随着凤燎一同不见的，便是同来京城的图夫人，水砚。申屠放知道，水砚乃沉浮门徒，原想追问缘由，奈何人走屋空。

　　沉默片刻，申屠放盯向立在窗前的黑影。

　　“东篱客会，我与燎儿，你都知道了。”

　　魑将头埋的更低，神色如常，依旧不语。

　　“那你该知道，如果他再出事，我必不再于人世苟活。”

　　魑猛地抬头，眼神定定看着眼前人，还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神色清冷，一样的声音冰冷。

　　“你可是忘了，当时栖梧山庄灭门之情境？”

　　猛地一窒，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古井无波的娃娃脸上显出一丝恨意。

　　“申屠护卫，魑，跪下回话！”

　　突的一沉声，申屠放撩袍坐在罗汉榻上，向窗前之人斥道。

　　黑影一颤，迅速跪倒在地，俯首称是。

　　申屠放支在榻边团花迎枕的手紧握成拳，连声低喝道：“说，燎儿与你说过些什么，让你做过些什么，我要你半分不得遗漏的说出来，若有隐瞒，族规处置。”

　　申屠氏暗卫犯错，依申屠族规论处，开祠堂，请醒骨鞭，顾名思义，清醒骨头之用，由历任族长亲自掌刑。

　　尚无人能撑过五鞭以上。

　　下跪之人沉默片刻，沉声说道，“主子，宣州城时，燎哥曾让我去见老莫。”

　　申屠放眸光一闪，执扇的手猛地一收，指节泛红。

　　魑又道，“燎哥要老莫别在杭城露面，另将一面沉浮令与我转交望江楼老板水娘，还有查清九华山杀手底细。”

　　“你话可带到？老莫为何还出现在望江楼？”申屠放紧盯着魑的双眼，似期盼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尚未曾见到老莫，他便.....哼嗯！”还不及说完，魑便一声闷哼，那鼎原本在榻案之上燃着安神香的香炉便砸向他的额头，待发现时已避闪不及，且不敢避闪。

　　“为何不报？”申屠放冷似冰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魑低头看着滴在地上的血渍，感受到身前人浓烈的杀气。

　　“主子，我是申屠氏族暗卫，只求家主平安，”说着抬头，望向座上那双阴郁充血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信燎哥。”

　　“好，很好，”申屠放突地笑了，本就惑人的面容带着笑，微红的眼眶散发着嗜血的眸光，“那你说说，他怎么让你心甘情愿瞒着我？”

　　魑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人的眼睛。

　　“东篱客会那日燎哥说，只有他离开，家主性命可保全，凤氏大仇也可得报。主子，我随后跟上，已然不见燎哥踪迹，但我可肯定，锦绣公子非比寻常，极有可能是官家。”

　　“继续。”申屠放深吐一口气，哗的开扇，轻摇。

　　“锦绣公子的轿夫，皆是内卫。”

　　黑金烫印的金楠折扇倏地停下，霎时，申屠放带笑的脸猛地绽出更浓的笑意。

　　“还有，九华山那十三人，乃车骑将军麾下早年招募的江湖中人，军中称其为‘卸甲十三郎’。”

　　言罢，就听折扇一下下敲打在掌心的声音。

　　“卸甲十三郎...河洛妪叟...胡媚姬媚...复见楼...黑无...伏戏欢...锦绣公子,”呢喃声顿了顿，“锦绣公子...暗帝...东篱客会...黑无伏戏欢......”敲打声断断续续约半盏茶的功夫，魑静静的跪在地上，呼吸吐纳声也几不可闻。

　　“啪”的一声，折扇一声脆响敲打在手心，申屠放狠声笑骂道：“好你个凤燎！”

　　魑一惊，不敢做声。

　　“伏戏欢近几日可曾去过相府？”申屠放睨着魑问道。

　　“今日午后他亲自将相府千金送回了相府。”未做迟疑，黑无便答道。

　　“伏水殇可曾出宫？”

　　“数日前便出宫，未踏进将军府一次，连日宿在城中海棠苑，镇日听戏。”

　　起身来到魑身前，命令道，“起来。”

　　下跪之人起身，迎上眼前人的眼，一双带着肆意笑意的眼，魑想着，自凤氏罹难，再未见过自家家主这般笑过。

　　“......放哥。”看着眼前人的脸，魑的眼神些有痴颤，呢喃的念着许久不曾叫的名字。

　　申屠放笑意更胜，抬手搭上魑的肩，眸光不错的紧盯着魑的双眼。

　　“你的过错暂且记下，放哥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样事物，递向魑，接着道，“拿着，去召申屠氏近京所有死士，随时待命。”

　　看着那双颀长手指拖着的环形玉玦，那半壁血沁闪着隐晦的红芒，魑攥紧的拳头复又松开，终是接过那玉玦，紧握在手中，不难见到他手背因气血翻腾而涨起的青筋。

　　申屠氏族自上古时，豢养影卫，悉心栽培，历有豪门商贾甚至世家贵族倾囊相与，知情者间流传得申屠影卫得一世太平。

　　此事，唯有历代申屠族长及暗卫知情，族中旁人再无人知晓。那买下影卫之主为保完全皆对世人三缄其口，是故知情人叹息申屠氏族能屹立千百年不倒。

　　然，也唯有申屠氏族守灶人知晓，此乃族中精锐死士化整为零，入市清洗之措，得见号令 ，倾刻而出。这，才是申屠氏族绵延至此之故。

　　龙血玉玦，号令十方申屠死士。

　　申屠放笑得愈发邪性，盯着魑的双眼，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记住，报仇和凤燎，我都要。”

　　一道黑影离开之际，只听得申屠放轻唤小桑的声音。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小桑才从房门退了出来，手中端着那杯未曾用过已然凉透的莲心茶。

　　翌日，前门坊，海棠苑。

　　园子中咿呀唱腔，堂中喝彩声不断，小厮们在看客中穿行，梨园行看客鱼龙混杂，叫好声，争执声，看座声，迎来送往声不绝于耳，楼上楼下嬉笑怒骂，台上台下百味人生。

　　后园凉亭不复前楼嘈杂，亭子四角放着冰鉴，夏风送凉，好不惬意。

　　亭中坐着一人，虎目微眯，一手轻晃着酒杯，静看亭中一青衣扮相的戏子咿呀清唱，此人正是当朝车骑将军，伏水殇。

　　喝下杯中酒，径自添上，正待再饮酒，便听一人声由远及近。

　　海湛甫一进后园便隐约听到唱词，近了才辨出唱的正是海棠苑班主厉海棠的拿手唱段，贺后骂殿，正唱到“骂一声无道君细听根芽”，海湛蹙眉，对着亭中人低斥。

　　“将军在外流连数日，不知何时回府。”

　　伏水殇未曾起身，轻抬起头，漫声回答道，“伏某一介粗人，往日不懂得欣赏享乐，近日在这梨园中待了待，总算知道其中趣味，难怪相爷时常出入这海棠苑。”

　　不待海湛说话，那青衣浅笑施礼，道一声“相爷稍坐”便缓步而退。

　　海湛微一点头。

　　“伏老弟，凤燎住你府上你为何不尽快设法让他交出藏宝图，你可知如今凤燎已然失踪。”换了称谓，海湛沉声说道。

　　“哦？燎儿失踪了？呵，我不曾回府，当然不知此事，不过人住在我将军府，相爷消息真是灵通啊。”伏水殇嘲讽一笑。

　　海湛眼中闪过精光，复又恢复如常，浅笑一声，坐在伏水殇对面。

　　二人自斟自饮。

　　“伏老弟因何改变计划，我认为由你自凤燎手中得到藏宝图最为妥当。”

　　“由我？哼，”伏水殇冷哼一声，面上虬髯微颤，怒意频现，“若我不要那藏宝图了呢？”

　　海湛一怔，旋即略显震惊的看向伏水殇，“伏老弟，你这是何意？”

　　“呵，你竟还能做戏至斯，那我问你，你缘何不按计划，请旨出兵趶弈？缘何不顾你我两家婚约之盟，要为灵儿与那雪茗侯说亲？是你不按计划行事，为何反来问我？”伏水殇怒目圆睁，手中酒杯掷向石桌上，酒水四溅。

　　海湛状似愕然，正要开口解释，就听伏水殇怒意更胜的问道，“你与这厉海棠到底是何关系，这两年你为何与他联系颇深，我伏水殇爱财，但我不能像图百川与姜尉那般没命花。”

　　海湛听闻，眼中精光乍起，眉头微蹙。

　　“二位大人乃朝中重臣，驾临我海棠苑是我的荣幸，只是难道这酒水不合二位大人口味，怎么发起火来。”

　　自亭外走进一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眼尾微见几道细纹，一双眼清澈和煦。

　　来人正是方才唱曲儿的青衣，亦是这海棠苑班主，厉海棠。

　　【注：玉玦：新石器时代典型玉器，迄今所见最古老的装饰玉器，特点是环形，有缺口。《白虎通》说：“玦，环之不周也。”《广雅》说：“如环，缺而不连。”
　　玉珏用途，古今说法甚多，概括起来有五种：一作佩饰；二作信器，见玦时表示有关者与之断绝关系；三寓意佩戴者凡事决断，有君子或大丈夫气质；四刑罚的标志；犯法者待于境或一定地方，见玦则不许还；五用于射箭，使用时将玦套戴在右拇指上，以作钩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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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回复：
婶子破土重生，保证完结，数年的断更很对不起，希望大家原谅，抱歉。
被锁章节已经修改完善，58章以前会不定期捉虫，谢谢你们。
身体已经恢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