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燎》酱婶子

48、（四十七）无心插柳

　　（四十七）无心插柳

　　“哗——”的一声，申屠放抻开手中折扇，状似不经心的轻摇。

　　凤燎早已站在一旁笑得肆意，神情喜悦又好奇的看着眼前穿着花红柳露的男子，实则是实在想不到，而是沉默寡言的闷头少儿郎，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尤其是那言语动作，更是惹得凤燎一阵好奇。

　　“燎哥哥一直看着我，可是还不曾记起我是谁？”伏戏欢转眼看向凤燎，媚眼如丝，硬是看得凤燎一阵发笑，却是隐忍了下去。

　　“怎么会认不出，只是在猜想，这么些年来‘喜欢’周遭发生些什么事，怎会有如此变化，让人......”凤燎语气温润如风，看得出对遇到儿时玩伴此事尚是欣喜的。

　　“让人怎样？”伏戏欢侧过半身，伸手捻起身侧摆着的一蕊菊花瓣，轻轻拽下，放在指尖辗转着。

　　“让人一见难忘。”凤燎笑着回答，眼神自己打量着眼前人，是妖，却不似申屠放那种动人心魄的妖冶，凭的倒是多了几分半人半妖的气质。

　　“一见......难忘？那......”伏戏欢低眉斜眼直直看向申屠放，“申屠哥哥可否也觉难以忘怀？”

　　申屠放闻言，眼神极轻的瞥了眼他，片刻后，轻言一声，“是。”

　　不知是另有深意，还是当真发自内心，申屠放说罢，转身便径自向前走去。

　　再观伏戏欢，却见他直勾勾盯着申屠放离去的背影，眼地满满尽是情意，只是他一个男子，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盯着另一男子的背影流连，着实隐忍注意，尤其那一身装束，那胭脂似雪的面庞，更遑论，这园子里多得是京中达官显贵，少有不知晓此人的道理，堂堂车骑将军之子，喜好龙阳，偏爱雌伏承欢于他人，早已是京中众人茶余饭后的喜乐谈资。

　　“复兄，容我给你介绍，这位公子便是伏将军府上的公子，将军独子，伏戏欢。”凤燎笑着向复见楼介绍着伏戏欢。

　　哦？果然是这般模样。复见楼心下如是想着，伏戏欢其人之名，京中人鲜少人不知，今日一见，只觉见面更胜闻名。

　　复见楼抱拳，“伏公子。”

　　复见楼行礼，引得伏戏欢侧目，收了心神，目光堪堪落在复见楼脸上，细细打量一番后，轻笑着，走上前几近贴着复见楼身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曾见过，谈吐倒是不俗。”

　　“家父我朝廷尉复容，在下复见楼。”

　　“是你？”伏戏欢闻言一挑眉，后退半步，略显得吃惊的看着眼前人，随即哈哈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原来你就是长这般模样啊，我的表亲哥哥。”

　　伏戏欢兀自笑得欢畅，却不见身旁之人答话。

　　复见楼内心腹诽，早知姻亲如这般模样，哪怕是被何人相请，自己也是绝不会来的。

　　凤燎眼见复见楼为难的面色，尤其那句“表亲哥哥”，听得自己也浑身发麻，眸光一闪，瞥见不远处临水凉亭，凤燎提议，“复兄，咱们过去看看吧，放哥已经在前头了，喜欢，同我们一起，可好？”

　　“那是自然，燎哥哥，既然已经遇到了我，今后想要甩开我可就不容易了。”伏戏欢眉眼一挑，径自走向前去。

　　复见楼微微皱眉，瞬间舒展，看向凤燎，眼神谢过了凤燎解围，随即跟在凤燎身后，缓缓走着。复见楼看着眼前单薄的背影，心里想着过往种种，心中越是觉得这个时刻眉眼含笑的青衣男子，远没有看着这般恬淡清减。

　　临水凉亭，四周悬挂着数株开合舒展的东篱客，众多看客聚在凉亭内赏着菊花，却在伏戏欢登上石阶，轻咳一声后，渐渐散去，纷纷去了凉亭外处，不消片刻，凉亭内只余一绛红广袖，面如妖孽的男子，申屠放。

　　“申屠哥哥。”伏戏欢轻声唤着申屠放，慢慢走近。

　　只见申屠放侧坐在凉亭周的围栏处，半个身子斜倚在栏杆上，一直手臂搭在围栏之上，手中折扇合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打着围栏边沿，听闻身后有人唤着，也未曾听下动作，之一味的静心看着凉亭外侧一汪清水。

　　伏戏欢见申屠放不曾回应，更是慢慢靠近，眼见就要近了申屠放的身侧，抬手便要碰到申屠放的衣肩，却突地被一个声音硬生生停住。

　　“那只手不想要了？”申屠放不曾动作，依旧看着亭外水景，嘴上却是冷若寒冰的话。

　　伏戏欢一只手堪堪停在半空，轻颤一下，便径自缩了回去。

　　“申屠哥哥怎么这般凶，喜欢记得，小时候申屠哥哥可是很温柔的，对凤燎是，对海灵是，对喜欢也是......”伏戏欢轻声念着，缓缓坐在申屠放身侧，却是不敢挨着太近，那语气，说不出的哀怨。

　　申屠放起身，迎向凉亭一处，只见凤燎笑得别有深意，身后跟着复见楼，一同进了凉亭。

　　“喜欢说什么温柔？可是说放哥？”凤燎开口便问向伏戏欢，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紧挨着。

　　“嗯，是啊，喜欢记得，儿时申屠哥哥可是很温柔的，对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可是怎么这些年不见了，对着喜欢，倒有些生分了，还冷冰冰的呢。”伏戏欢佯装嗔痴可人的模样，对着凤燎，更是一阵撒娇。

　　“嗯？冷冰冰的？”凤燎一脸不解，看向申屠放，却见申屠放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凤燎随即一笑，侧过头，贴近伏戏欢，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耳语，“许是许久不见，有些面生了罢，这几日倒是总听起灵儿说喜欢怎样怎样的，放哥可是好奇得紧，也想早日见到喜欢呢。”

　　“当真？！”伏戏欢闻言大声叫道，眉眼俱是欢喜，抬眼便看向申屠放，眼中更是大放异彩，倒是申屠放，凉凉与他他对上一眼，便别开眼去。

　　复见楼径自寻了一处坐下，沉默以对，静静看着两人对话。

　　“喜欢，燎哥哥倒有一事相问。”凤燎侧眼看着伏戏欢，盯着那人眉眼动作，好像要从中看出什么似的。

　　“好啊，燎哥哥尽管开口问便是，只不过，你也要答我的问题。”伏戏欢转眼间便和凤燎谈起了条件。

　　凤燎一笑，满眼都是果不其然，那神情，就好似知道伏戏欢要这般说话，随即凤燎点头，开口问道，“灵儿都在将军府住下了，倒是你，我和放哥都到了京城这么久了，你怎的才出现，是不知道我们来了，还是有什么更要紧的事情耽搁了？你可要说清楚些，不然我可是会气恼你弃我们于不顾的。”

　　“呵呵呵......”伏戏欢一阵轻笑，伸出手便拉着凤燎的衣角，来回扯晃着，“原来燎哥哥介意这个，燎哥哥莫要气，只是喜欢早前尚不知道你们来了京城，更不知道你们就住在我府上，不然早就回府与你们相聚了呢......”伏戏欢一味的摇着凤燎的衣袖，撒娇的语气，粘腻的说道。

　　“那之后呢？难不成直到方才看到我们，才认得出我们？”凤燎未买伏戏欢的账，不依不饶，却是一脸欢笑的追问着。

　　“后来，知道倒是知道了，不过燎哥哥猜得对，那时确是有事正好耽搁了，这不是一听闻你们受邀来这东篱客会，我便大费周章的弄来了请柬，就为了在这东篱客会上，给你们个惊喜嘛。”伏戏欢笑得甜腻，将一张脸凑近了凤燎，险要贴上。

　　“哦？你知道我们受邀来此？”凤燎立马问道。

　　“哎呀呀，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我不说，该轮到燎哥哥回答我的问题了。”伏戏欢精明的回答着，一脸精明媚笑。

　　“好，你问便是。”凤燎闻言，显示一笑，随即说道。

　　“燎哥哥，你时时刻刻与申屠哥哥在一起，你可知......”伏戏欢突地收声，引得凤燎侧目，看向伏戏欢，却见其人低眉侧目，斜睨着申屠放，却又不敢多做停留，又低下头去，那情状，像极了云英未嫁的姑娘家遇到了倾心的儿郎，含羞带笑的模样。

　　凤燎不动声色，只看着伏戏欢，等着他继续问下去。

　　“可知......可知申屠哥哥可好男风？”凤燎虽早有预料，当真是正合心下猜想，面上却要做出些动作来，正待微愣，却又听得伏戏欢开口道，“如今我这般模样，燎哥哥你说，申屠哥哥可会看上我，可会与我......”说着，伏戏欢竟是满面微霞，低下头去。

　　凤燎鼻翼间轻出一口气，为不可闻，面上却是依旧带着笑，看向凤燎，后者定定看着自己，眉眼竟是有些戏谑，好似是等着自己回答伏戏欢那个问题。

　　凤燎正襟危坐，不语。

　　一时间，亭内安静非常，只不时听闻周围传来看客们赏菊叹慰之声。

　　复见楼坐在一边，眯着眼看着伏戏欢，那些从头到尾的动作神情，皆收进自己眼中，复见楼面上不多情表，倒是心内满是震惊。

　　这伏戏欢，到底是何种神圣！

　　大白日里的，大庭广众之下，此人一身花红柳绿出现在众人眼下，一个男子，涂脂抹粉，走起路来像个女子般掐腰摆臀，这便罢了，众人耳边亦是不管礼法，凭的便是龙阳之好，男风之气，若是不嫌他人皆知自己所嗜，却也不曾顾虑身侧旁的人频惹他人非议，更是句句不离申屠放，更遑论申屠放其人便在身侧，丝毫不避讳，直言而谈，一副矫揉造作之姿，偏偏是个男儿身，当真......倒尽了胃口，却又自己毫无自知，浑然不觉，一派自若，实在令人不解，大为不解。

　　正想着，复见楼便见伏戏欢恢复了妖媚神情，起身来走近申屠放，眉眼媚笑着，在申屠放身边一步停住，未曾再近前。

　　“申屠哥哥，你看如今的我，不畏惧人前，不在闷头不语，不再是曾经那个闷声无聊的少年，这样，你可喜欢？”伏戏欢轻声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申屠放的侧脸。
　　申屠放不语。

　　“申屠哥哥，你可还记得，第一次在栖梧山庄相见，你听燎哥哥和灵儿喊我戏欢，便问我姓名，我怕生羞着不答，听闻灵儿说了我叫伏戏欢，你便说‘伏戏欢......戏欢......不如就叫喜欢好了’。你可还曾记得？”伏戏欢满眼期盼的看着申屠放，却不见后者半点表情，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若我说，那时，喜欢便对申屠哥哥动了心动了情，申屠哥哥可会笑话我？”伏戏欢满脸堆笑，不疾不徐的慢慢说着，像是也不等申屠放答话，径自接着说着。

　　“后来喜欢发现，申屠哥哥总是那么温柔，总是喜欢笑着看着我们玩，尤其是燎哥哥笑得越开心，申屠哥哥面上的温柔神色便越深，喜欢就想啊，申屠哥哥喜欢的肯定是像燎哥哥那般聪明伶俐的人，这么多年来，喜欢一直努力让自己变成那样，你看你看啊，现在的喜欢是不是比燎哥哥还要欢乐喜悦，处处惹人怜爱？”伏戏欢满是激动的看着申屠放，疾声说着，但并不见申屠放回答，便又径自期期艾艾。

　　“难道喜欢学得不像吗？申屠哥哥还是不喜欢吗？”不知为何，伏戏欢的声音里，复见楼硬生生的听到了哭腔，满腹的委屈。

　　莫名的，复见楼看向凤燎，不知如何觉得，那个依旧满眼堆笑的凤燎，比在伏戏欢的一边，硬是将伏戏欢比到了一个可怜的境地，那人本是寡言少年，却为了一己初心，将自己变成了另一番面目，说是学着凤燎，摆明了自己也知道，倘若申屠放有意，那也是对凤燎，便偏偏要做凤燎的影子，只可惜，画虎不成......

　　“伏戏欢，”申屠放凭的开口，语气淡淡没有起伏，“伏将军直言，是我毁了你，如今看来......”

　　几人纷纷抬眼看向申屠放，复见楼满眼好奇，伏戏欢则一脸期许，倒是凤燎，那笑颜，好似饱含深意，只听申屠放缓缓出口，甚是冰冷。

　　“其人自作孽，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