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燎》酱婶子

46、（四十五）意外

　　（四十五）意外

　　“坐。”凤燎对着来人，笑着说，语气轻盈。

　　却见那人不等寒暄，径直坐在凤燎对面，一派泰然。小二适时送上酒壶器皿，那人不曾问询，直直从小二手里接过托盘，自己斟了酒，独自喝了起来。

　　凤燎笑着，似乎那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申屠放依旧冷着脸，瞅着那人模样，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倒是灵儿急了，将手中布偶掷于一边，气愤道，“你这人，好不知趣，我燎哥哥请你上来，你竟这般无礼！”

　　那人连喝了数杯酒，却好像是喝水解渴般，半分异样不见，就是抬眼看了凤燎一眼，仍旧不说话。

　　凤燎侧目，眼神安抚了灵儿，开口道，“好酒量，若有机会，可否一同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只要你付得起酒钱。”那人开口，不卑不亢，竟都不抬头看一眼。

　　“我没银子，不过，灵儿有。”凤燎笑眯眯的看着灵儿，只见灵儿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瞪着凤燎，又想着长者为大，见申屠放一直未曾多言，便只瞪着凤燎看。

　　见那人不为所动，照旧喝酒，凤燎语带钦佩，看着那人说，“好酒量啊，只可惜我肯定是喝不过你的，嗯......”凤燎若有所思，紧接着看向申屠放，“放哥肯定喝的过你，他可是堂堂申屠氏族的一代族长，喝酒这种事怎在话下，对不对，放哥？”

　　申屠放闻言，轻笑一声，淡淡的叹了口气。

　　只这一笑，便好似点了那人穴道似的，堪堪使他定在了那里，甫举起的酒杯，也这样举在半空中。

　　“耽于美色，哼！”灵儿见他那般模样，轻嗤一声，别过脸去。

　　那青年人半天惶回神，瞧着申屠放，问道，“你是申屠氏族族长？”那眼神中带着的，是满满的不信和惊异。

　　申屠放不语，只冷冷的看着他。

　　“是啊，是啊。到时候你们一起拼酒，我在旁边看着，放心，灵儿肯定让酒水管够，对吧灵儿？”凤燎兀自说的开心，却不闻灵儿心中憋闷。

　　“我的银子管够，只是......才不要给这般无礼的人买酒！”说话间，灵儿狠狠的剜了那青年一眼。

　　“呵呵......”凤燎跟着轻笑出声，遂对着那男子说，“灵儿可是当今宰辅的千金，海相之女，娇蛮了些罢了，但心地却是好的，你可知，我朝宰辅，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故，灵儿所言银子管够，那是肯定的。”

　　那人自方才便停下喝酒的动作，此刻更是放下酒杯，看得出微微蹙眉，将凤燎等人眼神一一扫过，最后定睛在凤燎身上。

　　“那你是谁？”

　　凤燎一派悠闲，说着，“我？孤家寡人一个，既没有庞然家世，也没有显赫的门楣，孤家寡人一个，你若嫌我这个朋友，喊我凤燎便是。”

　　“凤......燎......”那人缓缓念着凤燎的名字，好像在想着什么，却又思索不来，“你，我不知道，没听说过，”说着，看向申屠放和灵儿，接着说，“他们我听说过。”

　　“是吗？那你打听的倒是仔细啊。”凤燎开口，却满是揶揄的口气。

　　那人一凛，疾声道，“打听什么！”

　　“我朝的话，你学的也地道。”凤燎继续说着，笑着看着那人，想看那人还能作何反应。

　　只见那青年一手按在桌案之上，似是暗暗用力，另一只手在桌案下不知作何动作。

　　凤燎笑得更甚，直说，“你要莫惊慌，我猜的罢了。”说罢，越过桌案，取来酒壶，为斟满一杯酒，向申屠放递过去。

　　申屠放自然接过，轻泯一口，便自放于桌上，冷冷开口，不带任何感情，“你可看到我朝斟酒，俱是扶杯倾壶，这是礼数，你斟酒，那是满覆酒壶，单手倒酒，不知道，你是趶弈族中何许人也？”

　　申屠放说的轻浅，倒是未曾被旁的人听去，却是惊得身侧灵儿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自椅上坐起，直指那人面门，惊呼道，“什么！你是趶......”

　　“小二，我们的菜怎么还没来！”凤燎一声呼喊，盖住了灵儿的声音，周遭只觉这桌太过喧闹，侧目一阵，倒也罢了。

　　凤燎又笑呵呵的看着灵儿，伸手拉她坐回椅上，轻声道，“这里可是京城繁华之所，你这般张扬，若是被旁人知晓，你堂堂宰丞千金竟和他坐在一起，你要你父亲如何摆脱闲言闲语？”

　　闻言，灵儿咬着唇，低下头去，只是肩膀轻颤着，还不忘瞪向那人，眼中满是敌意。

　　趶弈族，当今天子最忌恨之游牧一族，其族人常年生于北方境外，数代不与本朝交际，可却在当朝天子即位后，几番兵戈相见，进犯我朝北方边陲。

　　“你们想怎么样？”那人狠狠看着凤燎，后悔方才一瞬间的安心，上了楼来。

　　“不想怎样啊，只是刚刚恰巧发现你非我族人罢了。”凤燎浅笑着解释。

　　那人见凤燎说话漫不经心，眼中确也不曾算计，心中满是狐疑，问道，“你们不抓我见官？”

　　“嗯......”凤燎思考着这句话，片刻后反问道，“抓你见官，我们还能在一起喝酒吗？”

　　“不能。”

　　“那就肯定不报官！”凤燎嬉笑着说的肯定，期间小二送上酒菜，看着满桌琳琅珍馐，凤燎接着开口，语气洒脱，“人为世间走一遭，既然早晚是个死，不若酒肉当前，吃个饱，喝个足，若有幸，还能多交几个朋友，保不齐还能多活几年，又有何不妥？”

　　那人似是懂了凤燎的话，料定他不会报官，只为结识，便不再多言，直直动起手来，大快朵颐。

　　看着那人吃得香，倒是难为了灵儿，半分执著的心情都没有，便又抱起那布偶玩耍，根本不看向那人那边。

　　申屠放兀自斟酒啜饮，凤燎跟着那人一起吃饭，塞了满嘴的吃食，囫囵不清的嘀咕着，却让人猜得到，一口一个“好吃，好吃......”

　　一顿饭吃的有些诡异，灵儿不开心，申屠放独自品着酒，倒是凤燎和那陌生的趶弈族青年人酒足饭饱。

　　“我去结账，楼下等你们。”灵儿嘟囔着，便抱着那布偶径自下了楼。

　　凤燎对着灵儿的背影，自顾自的说，“灵儿最是贴心。”

　　那人一脸餍足表情，倒也不隐藏，算是豪爽性情，靠在椅背上，连连轻喘着。

　　“你缘何这般落魄，遭逢何事？”申屠放突然开口，看向那人。

　　就等不到那人回应，却见凤燎自腰间取出个荷包，径直递与那青年，“买酒的银子我没有，不过，这些返乡之财倒是够的。”

　　那人迟疑着，看着那个举在自己眼前的荷包。

　　“朋友，不花银钱的饭都吃了，这些银子，因何不受？”凤燎就那么举着荷包，笑嘻嘻的看着眼前人。

　　只听“挞啦”一声，那人眼前的桌案上，又多了个荷包，红绸黑锦，那人抬头，却见申屠放已起身，直绕过自己便要下楼去，甚未低头看过自己一眼。

　　“燎儿，该走了。”

　　“嗯，这就来。”

　　凤燎将自己的荷包与申屠放的摆在一起，便也起身欲下楼去，却听身后那人一声，“且慢。”

　　凤燎状似不解，回头探问地看着那人，“朋友，还有何事？”

　　那人起身，因着腿脚不便，硬是抚着椅背，慢慢移到凤燎身边，压低了嗓子，小声说了句，“若你不后悔今日不抓我，那日后我们便是朋友，我是古力纳齐.多戈。”

　　那人未见到，凤燎听闻自己报上姓名时，眼神中那一缕精光，是惊诧的，是狂喜的，却也是隐忍的。

　　再看过去，凤燎已恢复了往常笑颜。

　　“带你养好了伤，来找我们喝酒。”

　　“一言为定。”

　　出了齐福居，凤燎一路上显得欣喜雀跃。

　　“燎哥哥，你怎么这般开心，方才你与那人说了些什么？”灵儿满是好奇。

　　“倒也没什么，就是要他尽快些的养好了伤，到时候好让灵儿请我们喝酒啊。”凤燎大笑。

　　“申屠哥哥你看他！”灵儿跺着脚，貌似焦急的冲着申屠放叫道，“那可是趶弈族的人，如今战事正吃紧，他居然出现在京城，肯定图谋不轨，定是......定是来探听敌情的！燎哥哥还在玩笑！”

　　申屠放淡淡开口，“探听敌情也是去军营，到此有何用，且是他一人，伤残至斯，还能多做什么。”

　　灵儿听闻申屠放所言，顿觉无可反驳，也觉自己考虑不周，便不多言，只心中困惑尚存。

　　申屠放看着凤燎轻松惬意的背影走在前头，一挑眉间，似乎又想到什么，轻微扬着嘴角，淡笑着摇了摇头。

　　入夜，凤燎敲开申屠放的房门。

　　“放哥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般开心？”凤燎前来分享自己所得。

　　“你这不是来说了。”申屠放笑着，看着披着外裳而来的凤燎，柔声又道，“你这些天有些消瘦了，莫要再有心事。”

　　说着，申屠放起身，将凤燎一把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背，手下触感，更觉得那背过分单薄。

　　凤燎轻笑，任由申屠放抱在怀里。

　　“放哥，他说他叫古力纳齐.多戈。”凤燎轻声说。

　　申屠放微一怔，眼中便是释然，随即却又疑惑不解，“古力纳齐，是趶弈一族汗王姓氏，那人想必是趶弈皇亲，只是......怎会这般出现在京城之中？”

　　“不知道，不过也不想知道，燎儿只希望他日能为我所用。”凤燎轻轻挣开申屠放的双臂，抬眼看着他，神情一凛，说道。

　　申屠放看着凤燎，须臾，一只手覆上他的肩，轻声道，“我定会一直伴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