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未央》会飞的雪人

7、千年巫山

　　莺飞草长，绿野茵茵。山顶上烟雨朦胧，遥遥看去，山腰上云雾缭绕，像是饶了一层腰带一样，朦朦胧胧，别具特色。
　　真灵间气巧蟠融，天下应无似此峰。笑杀襄王凡俗骨，妄生狂梦想仙踪。说的就是这座仙山巫山。此刻，神女芳踪早已无处寻觅，只有淡淡清爽的草木香味将整个巫山环绕。
　　一双白色的鞋子踏在青草上，显得有些突兀。他一身白衣广袖，一头青丝被一根青丝的发带高高绾住，一丝不苟，却显得几分飘逸。微风吹起衣袂，也将几丝碎发吹到他俊美的脸上，他却不为所动，静静看着脚下。
　　他的脚下是一只兔子，因为受了伤的原因，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月水华看着那兔子，静了片刻，蹲下身来，将白净的手放在那兔子上方。一阵柔和的白光从的手掌中散发出来，闪着圣洁的光华。几乎就在瞬间，那兔子慢慢恢复了精神，从地上爬起来，眨着眼睛看着月水华。
　　他站起身来，低眼看着兔子，几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万物生灵自有生死规律，可你在我面前将死，也是上天好生之德不忍看你死去。你伤已痊愈，且承我灵力，若你有朝一日凭此灵气修成仙妖，不得作恶，也须得维巫山安稳，你可知晓。”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肃穆之意，那兔子看着他半响，竟像是听懂一般，点点头，转身窜入深林中去。
　　月水华看着那兔子快速消失在视野里，摇摇头，方才看向前方。
　　这里是一座宫殿，外观看起来已经残破颓败，却能从那些痕迹中看出它过去的小巧精致，大约是一位九天神女所居住的宫殿。
　　这里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不久前，他听说一方妖魔作乱，在平定后，路过此地。按说，上古之神已经覆灭很久，这样宫殿不能让人注意，可是他走近时才发现，这里虽然早已经衰败，可是却有隐隐的灵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那灵气至上纯净，虽然已经微弱，却足以让巫山此地草木茂盛，万物生息，甚至能保护这里的一草一木。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选择这里作为渡劫的落脚点。而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这里曾经居住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西王母之女，瑶姬。关于她的神话，并不多，有人说她是生了未名之症而亡，也有人说她化作了山峰，不管怎么说，这位上古神女死后千万年，依旧守护着巫山，也足以让月水华感叹。
　　一声轻叹，他对开了那古朴残旧的大门。
　　这座宫殿小而精致，除了主殿外，也就只有休息的正殿和其他的两座用做客房的偏殿，其他几件房子，大概是仙婢住所。多年没人清扫，留下灰尘，却能看出当年的整洁。
　　月水华打量了一圈，准备落脚，却发现有一间偏殿大概是没人住过，里面的东西已经破损，难以修补。而另一间，则被紧紧锁上，他拉了拉那门口的大锁，却发现那锁过了万年依旧如新，应当是传说中的玄铁。巫山中并未有恶邪之气，可想这房中并无邪恶之物关押镇守，想来，这是神女有难言之隐不愿意再度开启此门，虽然芳魂已去，但是她想守住的秘密，后人也不该多看。
　　想到这里，月水华转身走到正殿门口，心道一声得罪，推开了神女当年的闺房。
　　然后，他微愣一下。
　　从里面涌出来的是一股灵力，其中包含着他能感受到清纯的草木之力，那是应该来源于巫山神女。而另一股，则带着阳刚的味道，坚韧刚正，将神女的灵力包入其中。
　　而房间内部，则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的摆设，衣物，依旧崭新如初，其中甚至还能看见一个纱衣搭在窗前的屏风上，其中的香炉中仍散发着屡屡青烟，香气袅袅，似乎那故去万年的巫山神女只是出去游玩，转瞬间就回归来。
　　有些犹豫，可是天色向晚，月水华还是信步走进。虽然神女已经不在，可是擅入闺房已经是万不得已，月水华想了想，和衣躺在不远处用做休息的软榻上，闭上眼睛。

　　一阵困倦，使得神识开始模糊，身上一阵轻飘，月水华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浮起，却不知道去向何处。
　　等他感觉到双脚能站立在地上的时候，他看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青草依依，蝉鸣伴着清风让四周能听见树梢清扫的声音。一条小路就在他的面前，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沿着那条小路向前走。
　　周围的景色似乎都变得模糊，唯有这条路是清晰明朗可见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竟然慢慢浮上心底，疼痛，苦涩，绝望，却隐隐有说不出的兴奋。
　　终于，他在路的尽头停了下来。
　　周围的树林景色慢慢变得清晰，他认出了这里的位置，巫山最高峰的尽头，前面已然是悬崖。
　　在悬崖的边上，一个身影背对他而站。一身绯衣的女子，身材修长曼妙，清风吹起她的纱衣和青丝，露出了白净修长的颈部。似乎有桃花在她的身边绽放，和她的身影在一起，成了绝美的图画。
　　突然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瞬间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然后那些痛觉带着绝望的意味蔓延到了他整个身体，让他几乎想要将所有的情绪释放出来，却偏偏发不出声音。
　　似乎只是过了一瞬，也似乎是过了很久，他听见这具身体里发出声音来。那人的声音和他一样，却又偏偏不是他，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情感，唤道，“长乐……”
　　听见他的声音，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僵了僵，才冷笑出声，“听闻将军一路征战，所向无敌。只是，以你我今日之情景，长乐这名字将军还是莫要叫了。难不成将军忘了自己的身份？”美目一挑，阵阵寒意倾斜而出，“将军还是尊称我一声姑姑吧。莫非，将军连这点礼仪都忘了吗？”
　　她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灵力动人，可是其中寒意却能将此地的草木冻上冰霜。
　　“长乐……”
　　男人似乎是不能自己一样，依旧唤着，这两个字，向前一步。似乎想要将那女子拥在怀里，脚下的地面却突然生出了藤蔓，将他紧紧按在原地。
　　那女子微微回头，看向他。
　　就在瞬间，似乎有迷雾将她的脸挡住，却能看见她的眼睛如同秋水明朗，甚至是九天繁星也不能媲美其中的光华和美丽，只是那里，现在却只有刺骨的冷意。
　　月水华似乎感觉到身体中那无名的痛苦又一次将他整个人都填满，微微弯下腰，任由痛苦布满全身，等到能缓解，才缓缓抬起身子。
　　耳边又传来那女子的声音，“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当日做了选择，自然就能想到今日局面。所以，此刻，你又何苦惺惺作态？”
　　“长乐……”
　　“我已然是将军的阶下囚，可否让我最后死的有些尊严？”
　　“长乐！”
　　男人似乎慌张起来，想要抓住那女子，可是，脚下却偏偏被缚住无力动弹，只能看着那女子，声音急切哀痛，“你别做傻事……我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她退到悬崖边上，直直看他，“当日你离开巫山，我也说过这四个字，如今，你我还有什么可计？你就做你那征战天下，睥睨万世的将军吧。没有路回头了。惟愿，四水枯竭，永世不再和你相见……”
　　女子看着他的眼睛中透出决然和冰冷，身子向后倾斜，从悬崖直直坠落下去！
　　脚下的藤蔓变得开始变得无力，那是施术者灵力在消散的表现。四周的山川因为女子灵力的涣散而变得震动和模糊。
　　“长乐！”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嘶哑和悲愤，划破了整个天际。
　　月水华也在这个瞬间睁开了眼睛。
　　大口喘着气，他恍惚得听着自己缭乱的心跳，那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更加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脱出理智，呼之跃出。
　　他坐起身来，适应着眼前的黑暗，才看见这里是哪里。
　　绯色的纱幔和淡淡青草和花香的味道让他慢慢平静下来，看着这千古不变的景色。
　　景色依旧，伊人不在，桃花何处笑春风。
　　“长乐……”
　　几乎是下意识得，他走向那女子闺房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铜镜倒映着自己的脸，可偏偏又不是他的样子，只是一脸决然的看着自己。
　　“究竟……是……谁？”
　　白玉的手指抚上镜子，呐呐出声。
　　烟雾袅袅，掩住了一室叹息，如梦幻美景。

　　长宁山。
　　月水华不在的日子，其实对未央和钟期两人的影响不大，甚至隐隐还有放松的意味。
　　“钟期师兄……”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未央还是看着钟期眨着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可怜的味道，“你带我下了灵霞峰看看吧。”
　　“山下有什么好看的？”不耐烦撇撇嘴，并没有化成人形的钟期，用爪子将他刚刚抓到的兔子扑棱到一边去，瞪着未央，“灵霞峰钟灵毓秀，是整个长宁山最美丽的地方了，你何苦去下面？”
　　“走吧，走吧……我来这里两个月了，可是只见过你和师傅啊，我还想和别人认识下呢？”
　　“哼。”一脸嘲讽，钟期的按在她肩头，“认识谁？被你坐在身下的首座弟子？还是那些要叫你师叔的小辈们……”
　　“我饿了！”
　　打断了钟期的话，看着他惊讶的脸，未央终于鼓起勇气看着他，“自从我上山，就没吃过饱饭，我要去弟子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