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未央》会飞的雪人

24、第 24 章

　　巫山峡谷，峰峦叠嶂。
　　这是苍雩来到这里的第三年。
　　每一个角落都如此熟悉，每一寸土地都如此令人心旷神怡。他低下头，看着趴在他腿上睡着的女子。
　　绯色的衣服将她整个人都团团簇拥，白净的脸上如同映日桃花，开的绚烂多姿。明明是守护草木的神女，却总是像长大不的孩子。一阵风吹来，将她的头发吹乱，丝丝缕缕挂在脸上。似乎是扰了她的清梦一般，她哼哼两声，有些不耐的在他腿上蹭了蹭。
　　一声轻叹，他将她的头发顺好，原本轻轻环住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她这才舒服多了，用手拉住他衣服的前襟，窝在他怀里，好不惬意。
　　过了好久，她似乎才睡醒，睁开惺忪的看着他。似乎很舒服，她攀住他的肩膀起来，身体一僵，直直看着他的身后。
　　感觉到她的僵硬，他有些疑惑，随即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男子站在他们身后，面容平凡，身子强壮，一双有力的角长在头顶，显得十分英武。他似乎到了很久，却并没有打扰他们。
　　长乐看着那人，眼里有些尴尬。直到他拍了拍她僵硬的身体，她才从他身上爬起来，走过去，行礼道，“蚩尤哥哥。”
　　苍雩这才想到，这人，就是传说中炎帝神农氏麾下的大将，九黎之王，蚩尤。
　　…………
　　苍雩站在大殿的门外，眼前是璀璨开放的桃花，身后，却是紧紧关闭的大门。
　　两人在里面说了很久的话，他不便听，便站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
　　突然，那门却从里面打开，他闻声回头，就看见蚩尤怒气冲冲得从里面走出来，直奔他来。
　　“蚩尤……”
　　他尚未说完话，一个拳头就迎面而来，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尚未防备，他一个踉跄，衣领就被抓住，抬起脸就看见蚩尤满目怒气的脸。突如其来的莫名攻击让他一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男人，自然懂得他看着蚩尤看着长乐的表情，那是赤裸裸的爱慕。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也冲出了一股无名火，一把抓住蚩尤的前襟，一拳回到他的脸上！
　　一时间，两个男人像是出笼的野兽一样，扭打在一起。没有所谓的章法，没有所谓的战术，几乎是在凭借两个男人最为原始的行为来进行一场斗争。
　　“你算什么！”将苍雩按在地上，蚩尤吼道，“你不过就是她捡回了一条应龙罢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你有什么东西配得上她！你竟然还想垂涎她的美色！”
　　“我是什么也没有！”苍雩一个用力，将蚩尤压在下面，一拳打了过去，才嘶声道，“你是什么都有！你是九黎王，你是炎帝的麾下的大将，可是有什么用！长乐，她喜欢的人是我！我们两心相依！就算有天下，有什么用！”
　　“两心相依又怎样？我可以带着她看尽美景，坐拥天下！你呢！你这不堪一击的应龙，只能缩在巫山，依靠长乐！”
　　“你！”
　　一股血气涌上头顶，苍雩再次挥起拳头，却被一柄泛着绿光的剑拦住。两人的动作微微停止，看着那柄剑。
　　那剑通体光芒耀眼，却不给人压迫感，如同夏日清泉，让人觉得一阵舒服清爽，和她的主人一样。
　　几乎同时，就传来了她的娇喝声，“还不住手！”
　　两人同时望去，就看见那绯色的身影跑了过来，先是将苍雩从蚩尤身上拉开，有将蚩尤从地上扶起来，方才将那剑收回剑鞘，转身拉住了苍雩的手，才看着蚩尤，“蚩尤哥哥……”
　　“长乐！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指着苍雩道，“就算你眼里不曾有我，可是神农万千好儿郎，那个不比这应龙强！他除了长得好些，哪里配的上你！”
　　“蚩尤哥哥……”眼底似乎有些愧疚，却异常坚定得拉着苍雩的手，“算是长乐对不起你了，还请蚩尤哥哥和父神说明，长乐……除了苍雩他，谁都不想嫁！”
　　“长乐。”蚩尤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却最终别过头去，“你好自为之吧。”
　　待到蚩尤的背影终究消失不见了，她才转回头，看着苍雩。
　　白净的手抚上他嘴角的青肿，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你不知道痛，是不是……”
　　她就在他眼前，她刚刚说了什么？说，她除了他，谁都不想嫁。不知道是什么样情绪，有心疼，有欣喜，他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头顶，“长乐……”
　　…………
　　她愿意，可是，他不能像是蚩尤说的那样的人，更何况……他本就不是没有身份的人。
　　没有两日，他就离开了巫山，回到了轩辕。
　　他本是轩辕黄帝麾下应龙将军，三年前追逐叛逆余党受伤掉落巫山，本以为必死无疑，却遇见了她！
　　那日，巫山烟雨蒙蒙，他却是第一次看见了她冰冷的眼神，“你走吧，不要再回来。”
　　“长乐，你等着我。”心里一阵惶恐，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你等我，我一定会用这四海八荒里最为尊贵的婚礼迎娶你！”
　　将手硬生生从他手里抽出来，手因为他的用力，还有着红印，她却置若罔闻，“你走吧，原来，你就是那名扬了四海的应龙将军。苍雩，你走吧，今后，你我各为其主，再次相见，便是敌人。”
　　“长乐！”
　　“苍雩。”她的声音轻飘，却是带了绝望，“我不怪你。轩辕黄帝善于耕种，和我父神相比，也是不差在哪里的。好男儿，胸怀天下，我也是这样教导你的。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她一个转身，消失在巫山烟雨中，他想追上去，无奈，她的法术高出他太多。他不知道站了多久，才动了动嘴唇，对着那片树林喃喃，“长乐，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当日的苍雩，却不知道，踏出了这一步，她和他，终究陌路。
　　不久，四海八荒就传来了，巫山神女和蚩尤似乎是有了婚约的事情。
　　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回到了巫山，可是，他却看见了她温和的坐在那里抚琴，而那个高大的男人，就在不远处练剑，一切如同她和他的旧梦。
　　他，甚至，没有勇气向前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落荒而逃。
　　不久，几乎这天下人都知道了，鲛人一族的公主爱慕轩辕应龙将军，相思成疾。
　　鲛人公主，美如天仙，可是，全都不是她，不是她。
　　几年后，他和她，似乎永生不再相见。

　　直到神农炎帝去世，轩辕黄帝终于开始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甲光向日金鳞开。
　　他一身黑甲和蚩尤两军对阵，百年如同弹指，他和他再不会如同猛撞少年厮打成一团，可，却是生死一战。
　　最终，他将蚩尤踩在脚下，他的声音都带着血腥，“说，你和长乐怎么回事！”
　　英武的男人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声音冰冷，似乎对死亡毫无恐惧，“苍雩啊，苍雩，我和长乐怎样回事？与你何干。你以为走到今日，你和长乐，还有回头的余地吗？她，永远不会原谅你！哈！哈！哈！”
　　他的笑声分外刺耳，也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剑起剑落，蚩尤的血喷溅在他脸上，一阵炙热。周围是轩辕战士的欢呼声，是神农士兵的哀嚎声，可是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了。猩红的眼底只能看见蚩尤那已经断了头颅上依旧浓重嘲讽的笑意，还有他低沉刺耳的声音，“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手里的长剑应声而落，他，跪在地上。
　　他是在第一时间赶回巫山，在那个他们经常嬉戏的悬崖边，看见她。
　　“当日你离开巫山，我也说过这四个字，如今，你我还有什么可计？你就做你那征战天下，睥睨万世的将军吧。没有路回头了。惟愿，四水枯竭，永世不再和你相见……”
　　她的声音冰冷，可他却偏偏连反驳的话也没有，只能叫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做出了傻事。可是她却偏偏在他面前坠下悬崖，丝丝缕缕就在身边。
　　几乎是用尽所有灵气，将她的魂魄收集起来，他就这样，独自守着她纯净的魂魄度日。
　　直到轩辕黄帝找到他，依旧是冷峻的面容，声音却温和起来，“苍雩，你准备就这样守着那瑶姬过一辈子吗？人生漫长，送她走吧。”
　　他摸着手里的离光剑，轻声喃喃，“离光，你想念灵叙吗？你们本是一对……我和长乐，不应该拆散你们……”
　　离光似乎有感应一样，发出轻轻的低鸣，引得他最终一声叹气，“离光，去吧，去找你的灵叙吧。”
　　说罢，独自一人离开了她曾经住过千年的房间。
　　香薰袅袅，春意正暖，她的外裳还依旧搭在屏风上，似乎下一秒，她就会回来，浅笑妍妍，轻轻叫他，“苍雩。”
　　指尖一点白光，他看着她的魂魄在巫山宫殿上打了一转，终究消逝在天际。叹息一声，将手里的离光抛开，才轻声说道，“长乐，你走吧，我总会找到你的。”
　　他站在她曾经跳下的悬崖上，闭上眼睛，纵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