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未央》会飞的雪人

25、第 25 章

　　月水华睁开眼睛，模糊得看着台子上幽暗的烛光。
　　那梦境如此清晰，几乎让他有些窒息。脸上依旧是冷汗，可是他却没有擦去，只是皱起眉头，喘着粗气。
　　那梦境，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桃花盛开中奔跑的少女，上古时代的蚩尤，还有那血肉沙场中的自己。
　　而那少女，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明明不是那样艳丽，却点点滴滴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绪，她手持灵叙，教导自己；白色的绢帕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她嘴角含笑，亲吻他的下巴，说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就是他；她一脸决绝，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几乎是踉跄，月水华扑倒在未央的床前，看着她和长乐一模一样的眉眼，仿佛那双闭着的眼睛睁开，就会和那是一样，轻笑叫他，“苍雩。”
　　“长乐……是你吗……”
　　喃喃低问，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惹得本就浅眠的未央睁开了眼睛。
　　俊美的脸就在眼前，烛光幽暗，她看着他眼底她的倒影。他的身上有着浓郁的哀伤，那哀伤像是一阵魔咒将她和他环绕其中。而她就在那一刻，想要将他从那里面拉拽出来。
　　“师父……”
　　拉住他就在她脸颊的手，忽的看着他低下脸，柔柔软软的嘴唇带着温热的气息印在她的眼角。
　　一时惊慌，她将他推开，却不防拉抻到了自己背后的伤，一阵伤痛，却见他将自己一把扶住，拥入怀里。
　　大手抚摸着她毛茸茸的头，轻柔的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一般，她却觉得他的嘴唇依旧在自己的脸上一样，火烧着脸颊一样。耳边是他细细密密的呼吸声，和她的声音融为一体，似乎，天生就该这样。
　　朦胧中，她看着不远处的灵叙和离光放在一起，灵叙上绿色的灵光柔软温和，离光上的剑气也不再寒光熠熠，闭上眼睛，耳边似乎不再是那灵叙哀伤的低鸣，她和离光相依相偎，似乎，他们本就该这样，上万年不会改变。
　　鼻尖萦绕着梨花的香气，她伏在月水华怀里，重新闭上眼睛。
　　…………
　　月水华站在梨花树下，紧紧攥着拳头，身后是一脸尴尬的雨泽。
　　“师兄，昨日我所说……”
　　“雨泽，”打断他的话，月水华淡声道，“你我师兄弟数百年，你想说什么，我懂。可是，我怎么能让未央那孩子一次次这样受委屈。”
　　“那么，师兄，你想要将彩裳那孩子……”
　　“恶意中伤同门，按规当逐出师门的。”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却让雨泽有些慌神，“师兄三思！如今是什么时候！彩裳那孩子做的再不对，现在是非常时刻，万事也应该非常对待！”
　　“依照师弟看呢？”
　　“既然未央没有大危险，就将凌彩裳禁足长宁山后山三年，闭门思过，师兄看如何。”
　　月水华并没有回答他，却紧紧抿着嘴唇，似乎见到了千年前的景色，她一脸决绝得跳下山崖，她那样绝望，那样失望。无论如何，他也不要让她再受到那样的委屈！
　　“将她禁足，就能代替央儿身上的疼痛了吗？”
　　“师兄！”
　　雨泽似乎没有想到月水华这次竟然这么固执，正要张嘴继续劝阻，却听见了虚弱但清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师父……”
　　两人听见那声音几乎是同时转身。
　　白衣少女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许是身上的伤还疼的厉害，她行走并不便利，甚至还能看见脸上细密的汗珠。
　　“央儿。”
　　一声低喝，月水华向她快走几步。那边的未央见师父向自己走过来，着急过去，可是背上一阵疼痛，竟是一个踉跄向前扑了过去。
　　梨花香气就在鼻尖，坚实的双臂紧紧护住她，没有让她有一点不舒服。
　　“师父……”
　　抬起头，他俊朗丰秀的脸就在面前。此刻，他静静看着她，却让她突然间就想到昨晚幽暗的烛光，一时间竟然红了脸，低下头，拉住他的衣袖。
　　“师父……刚刚师叔来看过我了。”
　　听见她的声音，他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将她扶了起来，才慢声道，“你好好养伤才是。”
　　“师父。师叔说的有道理。”见他面无表情不想接话的样子，未央有些着急起来，拉住他站好，才急声道，“我和师姐小小斗气之举怎比的上六界大事呢。师父是众仙之首，更应该以天下为重的！
　　“既然未央都不在乎，师兄还在犹豫什么？”
　　雨泽紧接着跟上来，月水华却不为所动，只是环着未央，静静看她。瞳孔如墨，掩藏了讳莫如深的情绪。
　　最后，还是月水华向着雨泽颔首，道，“既然未央不愿多事，那么就这样吧。请师弟转告师兄，我的意思，就是将凌彩裳禁足后山三年，他人休要讲情。另外，还请师弟说明，彩裳这孩子骄纵任性，还望师兄好好管教，莫等以后铸成大错。”
　　说罢，也不管雨泽，将未央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往回走。
　　经过雨泽身边时，心底突然传来雨泽的声音，“未央年纪不小了，师兄也该注意男女之防了。”
　　那声音是通过传音到达他的心底，他心底一震，不动声色，回头看他。
　　只见梨花盛开，灿烂美丽，梨花树下的白衣仙人，静静看他，嘴角还是带着笑意，只不过看起来似有似无，带着深意。
　　两人静静向往，直到最后，未央有些疑惑得从月水华怀里探出头，看着相对而立，意味不明的两个人。
　　淡淡转身，月水华拍了拍未央，转身而去。于此同时，雨泽的心底也传来了月水华轻飘飘的声音，“多谢师弟提醒，不劳费心。”

　　将她放回床上，身后垫上了软垫，方才坐下。
　　脸颊微红，她低着眼睛并不看他，却能从紧咬的嘴唇中看出千年前流转过的风情，和不禁泄露的一丝紧张。
　　“央儿。”声音似是叹息，似是无奈，他的手不禁想抚上了她的脸颊，却在半路硬生生停了下来，“刚才你和雨泽说的话，当真出自真心？”
　　“师父……”抬起头，才看见她眼底的水光，“师叔说的对……这个时候，我不能让师父难做。”
　　“你不相信为师能帮你讨回公道？”
　　“我……”
　　“央儿。”终始没有忍住，他替她将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方才静静看着她。那张脸和长乐的脸一模一样，却多了几份纯真，少了几份落寞。她和她本就是一个人。长乐……我终是又找到你了，怎么能再让你受委屈呢？“今后，有师父在，谁都不能再委屈你，你知道了吗？”
　　“是。”听见他的话，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和小时候一样，她拉住他的手摇着，“师父不是教我，要体恤天下吗。那凌彩裳不也是天下里的一部分吗？再说，有师父这句话，央儿就很开心了！”
　　看着她的样子，他嘴角也微微扬起来，安抚得问道，“现在要什么？”
　　“师父，钟期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的声音轻轻，却如同利剑一样，直达心底。那张脸还是如巫山美丽如斯，依旧依恋的看着她，却问着，钟期什么时候回来？
　　顺了顺气，他轻声道，“很快，就回来了。”

　　钟期回来的时候，天色向晚。他是听到了未央受伤的消息匆匆赶回来的。
　　推开房门，浓郁的药材味迎面扑来，他几乎是有些心惊的冲着她的床扑了过去。看着她憔悴的脸庞和明亮的眼睛。
　　“未央！”
　　“钟期！你回来了！”
　　欣喜的直起身子，被他扶住。仔细看了看她，他皱起眉头，声音嘶哑，“我都听尊者说了！你怎么这样莽撞！那凌彩裳是什么人！你是疯了吗？竟然和她硬碰硬，你当真是！当真是！”
　　说了几句，竟然气的说不出话。他不在是少年时的模样，两年在外的磨练，使得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犀利，尽管风尘仆仆，却依旧不改他的风格。
　　“钟期！”
　　“不行！”他站起身，就要向着门外走，“我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钟期！”
　　身后未央的叫声没有叫住他，却在门口被月水华拦住。
　　“去哪里？”
　　“我要找凌彩裳说个明白！”
　　“钟期。休要胡闹。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凌彩裳已经被禁足后山，让你回来不是为了闹事的。”
　　“尊者！凌彩裳只是被禁足，可是未央呢？谁来代替她疼！谁来代替她委屈！”
　　“钟期！休要再说，难不成长宁山的长老们还不如你一个孩子考虑的周全吗？”
　　“是啊！”嘴角突然闪出了一丝嘲讽，他看着这个将他从小养大的男人，突然生出了怨恨，“自从未央上山，受了多少委屈！既然，尊者不能保护她，那么我就来和凌彩裳理论一下！”
　　说完，竟然也不管别人，径直越过月水华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