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未央》会飞的雪人

16、回到长宁

　　迷迷茫茫间，感觉有人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然后清凉的水顺着口腔进入身体里，大脑开始慢慢清醒。
　　“央儿。”
　　熟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温和，使得她几乎是瞬间睁开眼睛。在开始的眩晕后，才看见眼前的景色。
　　月水华正坐在她的身后，一只手环着她，一手拿着贝壳制成的杯子，她靠在他怀里，虚弱的几乎要让黑暗将她再度吞没。嗓子里的灼痛感慢慢缓解了，才轻声叫道，“师父……”
　　月水华点点头，随即将水杯放在一边的脚榻上，然后将她慢慢放平，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你伤到了肩膀，怎么不曾告诉我？”
　　伤到了……肩膀？
　　似乎这时，才感觉到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让她叫出声来。想必是上午的时候被夜无花那火球伤到了，只是她一直心里有事，精神恍惚，才没有发现。直到此刻，却已经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包扎，使得她不大不小的病了一场。
　　看着她苍白的脸，月水华心中微微叹气，想是她并没有见过这等市面，又被那夜无花的火球擦伤，才这样恐惧。想到这里，心里一软，也说不出其他，将她的被子盖好，方才说到，“今天吓到你了吧，你身上有伤，且好好休息。”
　　说罢，想要去将那已经有些凉意的水换成热的，衣袖却被小小的手拉住，“师父……”
　　回头看她，却见她楚楚可怜，眼底甚至还有恐惧。声音不禁柔和下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师父不走，就去换杯水，可好？”
　　等到他将水换回来，未央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见烧已经退了大半，方才送下一口气。
　　若不是担心她，从宴会上退下看她，哪里知道她身上竟然受了伤，还发起了高烧。一个人倚在床边上，整个小脸都变得通红，看得他一阵着急。还好，他回来了。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将一边的灯吹灭，独自一人离开。

　　南海鲛人宫殿向来以华美精致而文明四海八荒，就是连月水华这样的人，也不禁被美景带入其中，海底礁岩和夜明珠闪闪发亮，使得月水华刚刚还沉重的心，都变得开阔的许多。
　　蜿蜒的小径两边是青苔和水草，让月水华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那胡同的尽头，却让他停住脚步。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这样他，让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是一块宽大的石板，上面雕刻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那东西生双翅，鳞身脊棘，头大而长，吻尖，鼻、目、耳皆小，眼眶大，眉弓高，牙齿利，前额突起，颈细腹大，尾尖长，四肢强壮，周围被烟雾缭绕，傲然而立。
　　雕刻精美，他不禁喃喃自语，“这是……”
　　“应龙。”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月水华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美丽的鲛人亭亭而立，就站在他的身后，一身精美的蛟绡纱衬托得她整个人更加柔美艳丽。
　　微微一瞬错愕，月水华便认出了这人，随即拱手行礼，“见过吟珠公主。”
　　那鲛人轻轻一笑，“上仙真是客气了。长宁剑派在鲛人危难之时伸以援手，吟珠感激不尽。”
　　“公主客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冷凝。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吟珠的声音，“这雕刻上的是一条应龙。”
　　“应龙乃是行云布雨之神，出现在这里也不为过。”
　　“难道上仙没听说过应龙在杀掉蚩尤和夸父后无法飞起，便隐身于山泽中？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公主的意思是？”
　　“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其实，世界上的应龙何止一条，只是，刻在这里的应龙是不同的。”
　　吟珠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我听鲛人的老人们说过。这条应龙曾经和鲛人有过渊源。鲛人善于纺织，女子貌美却泣泪成珠，所以，自太古时代，四海八荒中便有很多种族想要将鲛人俘虏作为奴仆，可偏偏鲛人不善武斗，以至于鲛人的命运多说悲惨流离。后来，据说有一位公主曾经在外出游玩时，被他族捕获。鲛人公主美丽无双，自然被人驱使，公主走投无路，本想要一死了之，却在这是天降神雷将那些人劈死，公主方能得救。”
　　“救了那公主的人，可是这条应龙？”月水华问道。
　　“正是。”吟珠似乎笑了一下，才说道，“那应龙化为人身，落在公主面前。传说他俊朗英武，气度不凡，在加上对于公主的救命之恩，让公主对他一见倾心。”
　　“鲛人公主美貌，那应龙英武，也不失一段佳话。”
　　“若是那样便好了。”吟珠叹了一声，说道，“那应龙乃是公主救命恩人，所以将公主送回南海后，更是受到了鲛人一族的礼遇。这是众人才知道，那应龙不是别人，正是跟追着黄帝征战的大将，应龙将军。将军走后不久，公主便相思成疾，鲛人首领得知后，想到这正是和黄帝联姻的好机会，便去了黄帝的轩辕国，想要和应龙结姻。鲛人公主貌美无双，温柔体贴，乃是少有的美人。所以，当将军不加犹豫一口回绝这门亲事的时候，黄帝和鲛人首领都是大惊。”
　　“既然公主美貌，那应龙将军为何不答应？”
　　“这也是当时所有人都奇怪的地方。”吟珠摇头叹息，“据说黄帝和鲛人首领问过将军，可是将军只说他曾在百年前和公主一样深受重伤，也是被人所救，此乃举手之劳，不必以身相许。黄帝和首领又问他是否有心上人，将军不回答。黄帝和鲛人首领便问那人是谁，将军也不曾回答。首领认为应龙将军没有心上人还不愿意娶公主为妻是对鲛人的轻视，一怒之下便带着公主回国，不再和轩辕黄帝往来。”
　　“后来呢？”
　　“后来，应龙将军便带着黄帝大军势如破竹，杀掉了九黎的首领蚩尤和夸父，立下赫赫战功。剩下的部族万余抵抗，不足为据。将军自请讨伐住在巫山的炎帝之女，巫山神女。再后来，听说神女战死，应龙将军不知所踪。有人说，神女使诈，使得将军和她同归于尽。也有人说，应龙将军长期南征北战，身体已经是极限，杀死了神女，无法回到天上，便就在南方的山泽中隐居了。而公主，”吟珠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低沉哀伤，“她致死也没有得到过应龙将军的心，说不上被抛弃，说不上被在意。可是她却忘不了当年他腾云而来的英姿。于是，让人在这里刻下了当日她第一次见到他屹立云端的模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半响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沉浸在了这个远古而哀伤的故事里。
　　直到过了很久，月水华才听见自己涩涩的声音，“敢问公主可知道那应龙名姓？”
　　那公主并不多话，走到石雕前面，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一层灰，然后手指着一个隐蔽的地方。
　　月水华细细看到，那里是四个清秀的小字。
　　吾爱苍雩。

　　因为未央受伤的事情，众人便多耽搁了两天才回到长宁山。
　　此行顺利，使得掌门胥渡也面对未央的态度也好了很多。甚至和颜悦色得让凌彩裳拿出了伤药给了未央。
　　一行人拜别了掌门，月水华便领着未央回到灵霞峰。
　　两人御剑而行，刚到山脚下就看见了一团青云守在门口。等他们两人从剑上下来，那青云骤然消失，从里面风风火火跑出了一个少年。
　　还是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额头上青色的面纹显得愈加深沉，正是钟期情绪波动的表情。之间他似乎没有看见月水华一样，从他身边匆匆掠过，跑到未央身前一把拉住，嘴里气恼得叨念，“这是伤到了哪里？”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你说话啊！呲着牙干什么！”
　　“给小爷说话！伤到了哪里！”
　　白净的手放在他身上，微微用力就让他和未央分开，听见月水华难得含着笑意的声音，温温吐吐，如三月柳絮，“钟期，你这样用力抓着她，难不成想要让她伤的更重？”
　　听到这里，钟期才发现了自己的莽撞，手垂了下来，却一脸担心着急的看着未央，似乎想要看看她，又怕伤了她。
　　未央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钟期，然后笑容越来越大，直到耳边再次传来钟期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笑什么！还不说你伤到了哪里？”
　　未央笑出声，一把扑到钟期怀里，拉着他的手笑道，“好钟期，好师兄！你可是不生我的气了？”
　　“谁说的！”这时的钟期似乎才想到了前尘往事，将趴在他身上的未央拉开，却止不住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