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未央》云水歌

5、第一章 仙谷寻医（4）

　　（4）
　　“这客栈是怎么回事，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洛云裳走进房间，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托盘重重放在红木桌上，“我简单弄了点吃的，大哥、华烛大哥，你们先将就一下吧。”
　　平日里在洛神府，洛云裳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洛三小姐，虽然偶尔弄过些精致的糕点，可又何曾真下厨做过饭。此时她粉色的罗裙沾了几块油污，俏脸上也划上了几道炭灰，加上一脸不满的神情，活像一只生气的小花猫，看得洛云景一时忍俊不禁，自中毒以来的阴霾此时才终于有些消散，
　　华烛坐在桌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眼睛穿过打开的窗户落在客栈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突然传来的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以白纱掩面让人看不清面容，铃铛的声音应当是从她的身上传来的。
　　周围是喧嚣的尘世，女子虽身处浮世却好似独立浮世之外，分明只是顺着杂乱的人群轻移脚步，却走出了月宫仙子的出尘之感。所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描绘的便应当是这样的女子。
　　而那铃铛空灵的声音好似仙乐，使人仿佛置身飘渺虚无之境。华烛晃神之间，女子被人群淹没，失去了踪影，只余铃铛的袅袅余音回荡在他的耳间。
　　华烛的脸色骤变，他看向屋内其他二人。洛云景此时一手扶额眉头紧锁，神情中有些疼痛难忍，而洛云裳却是站在窗口，目光呆滞地朝着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华烛取下腰间的血萧，置于嘴边，吹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音调。
　　“呀，华烛大哥，你这是什么萧，声音这般难听！”床边的洛云裳回过神来，揉着耳朵朝华烛抱怨道，浑然不觉自己片刻的失神。洛云景的脸色好了许多，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琴主五音而宫音主惑，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以音惑人是洛神府独有的武功路数，只是洛云景从未听说府中有什么前辈高人来此地隐居，而且方才那白衣女子的铃音并无恶意，似乎只是不想让别人注意她的行踪才以宫音使周围的人陷入恍惚。
　　这藤山镇，究竟隐藏了多少东西。

　　初夏的天渐渐热了起来，正午的日头更是毒辣，华烛独自穿行在野外稀落的树间，汗珠已经打湿了他的鬓角。据洛瑾的手札所记，百花谷应是在藤山镇附近，而如今他已将周围的深山旷野搜寻了不下十遍，依旧没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此地靠近一处悬崖，而不远处的溪流在阳光下水光粼粼，华烛拭去额上新冒出的汗，走到溪旁打算饮一口清泉解暑。溪流很浅，底下的砂石清澈可见，或许是因为颇为湍急的缘故，并不见嬉戏的鱼群。一靠近那溪流，华烛便觉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整个人瞬时舒爽许多，他蹲下身准备取溪水拂脸，手却在伸出的瞬间微不可及地顿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朝着水面伸去。
　　此时华烛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他的脸被黑色的汗巾遮住，脚踩在溪边的草地上，没有一点声音。黑影小心翼翼地接近华烛，直到看见他弯下身饮水，整个背面都暴露于自己面前时，终于忍不住出手，一掌打向华烛的后背。
　　然而手掌并没有如同预料中那般打中华烛的后背，华烛在蒙面人出手的瞬间便以轻功跃起，与掌风擦身而过。
　　华烛落在离蒙面人不远的地方，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蒙面人见状，冷哼道：“好敏锐的小子，果然有几分真本事。”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于我？”华烛的手已经握上腰间血萧。
　　“哼，小子，你本事虽不差，但年岁尚小，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话，速速带我去那处山谷！”蒙面人语气很是急切，眼中闪烁着不见掩饰的贪婪。
　　华烛闻言却是一愣：“什么山谷？”
　　“小子莫要明知故问，看来不给你些教训你是不会乖乖听话了！”蒙面人认准了华烛是在佯装，眼神兀然凶恶起来，又是起掌狠狠击向华烛。
　　方才蒙面人偷袭的一掌虽未使出全身力气，却已将溪边的砂石震裂，水面激荡、草木纷飞。华烛自然不敢轻敌，他祭出身侧的血萧强接蒙面人几招，察觉不济后直接双手握住血萧将其拔开。一道寒光在拔开血萧的刹那划过交手两人的眼前，而去掉萧身，血萧之中竟是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
　　短刃的模样极不寻常，剑身上面刻着交错的神秘图腾，隐隐的红色光芒流转其上，恰似红衣赤足的少女正踩在剑刃之上翩翩起舞。
　　蒙面人瞧见那诡异的萧中短刃却没有惊诧之色，反倒是了然般冷笑道：“尘缘浅，玉音碎，寄君以魂祭九天。小子，你还不承认么！”
　　华烛手中动作一滞：“你知道这血萧的来历？”
　　见华烛一直不肯承认，蒙面人不禁恼羞成怒，招招之间更是狠辣。几招之间，短刃剑身便被蒙面人控在双掌之中，动弹不得，华烛手腕一翻，将剑横置，剑刃与蒙面人的手掌摩擦竟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来，而蒙面人的手掌分毫未伤。
　　萧中藏剑与华烛极为契合，华烛本就精妙神秘的剑法在短刃的配合下更加绝伦，一时间竟与那黑衣人不相上下。不过蒙面人毕竟是江湖中的前辈，内功修为远胜于华烛，虽在招式上丝毫不落后于黑衣人，但时间一久，内功差异的劣势便慢慢显露出来。黑衣人跃于半空，一个厉掌劈下，似有千斤之重。四周土木飞扬，华烛挑剑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化去了黑衣人掌中的千斤之重，却也气喘吁吁，已是气竭之相。
　　无奈之下，华烛只得节节败退，不知不觉间竟退到了悬崖边。悬崖之下云雾缭绕，只看一眼便觉得头晕脑胀，似是已然万劫不复。蒙面人见已将华烛逼入绝地，眼中不由得又透出些得意和贪婪来：
　　“小子，你乖乖束手就擒，坦白寻谷之法，我或许还留你一命！”
　　华烛冷冷的看着蒙面人，眼中的决然使得蒙面人在烈日之下莫名打了个寒颤，他刚察觉不妙，便见华烛转身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悬崖之上。
　　“好刚烈的性子！”蒙面人急忙向前，伸手却什么也没抓到，只见悬崖之下是波澜不惊的云雾，华烛的身影早已不见，不由怒道。而那悬崖似是深不见底，他只瞧了一会便觉得头晕的很，只好带着不甘之色转身悻悻离去。

　　而跌入悬崖的华烛，却在坠入云雾片刻后便落到了一片实地之上。一阵劲风扑面过后，华烛在茫茫的云雾中很快便摔到了坚硬的泥土地上，周围雾气环绕，丝丝冰冷入骨。他体内内力透支的一阵虚弱感传来，脑中更是一片晕眩。
　　华烛强撑着在雾中摸索地走了许久，直到快撑不住时，才见雾气渐渐散去，山谷之中入眼的一幕令他极为惊诧。
　　此时应当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时节，而华烛的眼前，却是大簇大簇的桃花拥挤在枝头，明艳得灼痛人的眼球。可这妖娆的花却没什么醉人心脾的沁香，只是有些慵懒的味道在空气里暗自涌动着，恰似埋藏了多年的胭脂，被泥土与时间洗去了世俗的甜腻而愈发悠然淡泊，让嗅到的人莫名忧伤。
　　一阵剧痛袭来，华烛失去意识前，眼中全是如火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