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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一章 仙谷寻医(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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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再度醒来时,望着一片漆黑的屋子,华烛头疼欲裂。月光穿过打开的窗子,照在床边的一方地板上。华烛挣扎着起身,推开屋门,入眼的一幕好似仙境。
溶溶月光流过木屋前青灰石阶上的青苔,似水般搅动着婆娑的树影,少女轻轻挽起月白色长裙的裙角,缓缓走下青石台阶。一霎时月华流动,清影交叠,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月中的广寒宫,宫阙清冷,束缚了这清丽女子的生生世世。
白衣女子听到身后的响声转过身来,她以白纱遮面,头发束成简单的垂鬟分肖髻,额上的皮肤白皙如凝脂,螓首蛾眉,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清澈如水。华烛初见女子的双眸时,便感到莫名的熟悉,他猛然想起记忆里一双灵动的眼睛,只是那双眼是墨一般的深黑。
“你醒了。”女子淡然地看了华烛一眼,手指向身旁的矮石桌,“服下那粒丹药,你便可以离去了。”
华烛顺着女子手的方向看去,那矮石桌上放着一只小巧的青白瓷瓶,他取起轻倒出一粒白色的丹药。丹药在月光下,周身都围绕着淡淡的白芒,华烛只轻轻扫了一眼便将丹药服下。白衣女子见华烛那丝毫不犹豫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不易察觉的柔和。
“姑娘,在下想求取谷中一物。”服下丹药后,华烛对白衣女子抱拳道。虽还不能确定此处是不是那手札中所记的百花谷,但他还是要一试。
“何物?”女子问。
“一株叫做‘引路草’的植物。”
白衣女子闻言,眉头微颦:“未曾听过。”
华烛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将其展开置于女子眼前。布上画着一株绿白相间的植物,其状若婀娜多姿的少女,白色的茎宛如女子纤细的腰肢,上面长着细长的绿色叶子,似女子的手足正在翩然起舞。
“‘引路草’只是曾误入此谷的人给它起的名字,植物状貌在此,还望姑娘一观。”
“这是……”女子细眉一挑,露出惊诧之色,“往生花的伴生草!”
“往生花?”华烛闻言也是一惊。
“往生花是及其霸道的毒花,所生之处必有百花相簇,此草便是其中之一。”白衣女子低着头,整张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只是……你是从何得知此物?”
“是多年前曾在神秘山谷见过此物的一位前辈绘下的。”
“此草可中和往生花的一部分毒性,取名引路,倒也有几分相符。”女子的目光从绢布上移开,落在不远处深不见底的黑夜中。
“在下的朋友中了往生花的奇毒,不知姑娘可否赠一颗引路草做救命之用。”听女子的言语,华烛心中已有了九成把握,他不善言辞,便直接将其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这引路草与其他伴生花不同,它只能生长于往生花旁,离了往生花片刻便会枯萎死去,再无解毒之效。”女子依旧是淡然的神色,她平静地说道,眼中带着无视生死的冷漠,“往生花多年前已毁,引路草便不复存在了。”
华烛闻言有些沮丧,然而此谷有八成可能是当年洛瑾误入之谷,谷中之人应当颇为熟知往生花,他便朝白衣女子问道:“可还有其他解救之法?”
女子怔了一瞬,看向华烛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我曾闻往生花是谷中先辈自西域带回,你去西域或许还能寻到引路草。中毒之人对你很重要?”
“与在下有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你且随我来。”话音落下,女子施然而行,细碎的铃铛声传入华烛耳中。他闻声朝女子的脚踝看去,果然瞧见那交错的裙角间,女子皓白的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绳上挂着一颗黄铜色的铃铛,随着女子轻移的脚步而清脆地响着。不过此时华烛闻铃铛声,并未有恍惚涣散之感。
华烛一路随女子行至一处黑漆漆的山洞。月亮的清辉照入山洞,仿佛陷入了泥潭,被粘稠的黑暗吞噬殆尽,只余深不见底的黑暗诱人前行。华烛心生警惕,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白衣女子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径直朝山洞中走去。
白色的身影在步入山洞的瞬间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华烛慌忙跟了上去。粘稠的黑暗中他看不清女子的背影,只能循着似有若无的铃铛声一路前行。被困在洞中的风变成空洞可怖的哀鸣,头顶身侧似乎还有隐约的水声,而在这漫无边际的甬道中走了不知多久,前方才出现闪烁的火光。
白衣女子将山壁上的烛台点亮,然后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借着幽暗的烛光,华烛这才看清,他们已经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山洞尽头的空间宽敞了许多,不再是甬道那般狭隘,里面摆了一张简单的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还有些茶杯器具,与其说像一个居住之所,其压抑的感觉倒不如说是像监禁之处。
而蜡烛没有照亮的那个角落,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华烛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血萧。白衣女子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血萧,然后对角落细语道:“染姐姐。”
黑暗中的人慢慢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身形与白衣女子相仿的女子,她红色的长裙在黑暗与烛火的交织中变成仿佛干涸的血迹一般暗沉的红,头发未束,黑发凌乱地散落在腰间。女子的脸上带着一只彩色面具,像是春节街上卖的辟邪面具,然而图案却十分诡异。华烛见到面具上的图案,竟由产生了几分莫名的熟悉之感,但一时想不起从何处见过。
“小音,这么快便天明了么?”女子的声音年轻柔和,却带着与之不符的沉重。
“染姐姐,天还未亮,我来此处是因为……”白衣女子边说,边有些为难地看向华烛。
女子仿佛此时才发现山洞中还有一人,她的目光转向华烛。华烛与女子的目光对上的瞬间,便感觉沧桑扑面而来,那双眼中隐藏的深切的悲哀使得他呼吸一窒。女子缓缓问道:“外来人,你有何事。”
华烛将事由始末讲述一番,女子听后眼中露出些难以形容的诡异神色,不过片刻便收敛了起来,她对白衣女子道:“小音,谷中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外人不得入谷,谷内不问世事。只是此事由谷中毒花所起,如今牵连无辜世人,我们不应再置身事外。”白衣女子平静地讲述。
“罢了,罢了。”红衣女子叹气道,“天明后我便出谷瞧瞧中毒那人。”
“多谢姑娘。”华烛抱拳。
红衣女子的注意力这才回到华烛身上,她用探寻的目光将华烛上下打量了几番,才缓缓出言,语气甚为冰冷:“外来人,你先回去休息吧,小音与我还有些事要说。”
听得逐客令,华烛也不好多做停留,转身朝来时那冗长漆黑的甬道走去。才刚走了几步,便听到红衣女子冰冷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谷中毒物机关极多,若是误入,几条命怕是都不够的。公子莫要绕路,直接回房休息便好。”
华烛脚步一停,他回过头,灯火阴暗,两个女子的身影都变得十分朦胧。他转过头径直朝洞外走去。
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甬道里黑暗依旧粘稠,摇曳的烛火下只听得女子的喃喃:“虽然比计划的早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