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秋水向晚天

2、第二章 诡异

　　一声宛若龙吟之声，在云中猛然砸下来。
　　逆天非常迅速将我往身后一藏，抬头仰望空中。
　　我亦抬头望去，一只怪鸟，似鹰非鹰，似雕非雕，一双湛蓝的眼睛，直透云层，驾驭这只怪鸟的是一个白衣少年，如同怪鸟一般，他的眼睛也是直透云层，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又是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许久，他将视线移向我手中的灵雪兰和我身后的逆天，眼神忽然变冷。
　　“若兮，若兮……”白衣少年念叨，一面慢慢滑下怪鸟，向我和逆天走来。
　　我惊诧于那一种奇异感觉，和逆天一样，又是那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逆天将我护于身后，轻声催促我驾灰雕走。
　　我给予拒绝。也许，有许许多多的我不知道但又属于我的东西，也许，我空白的记忆需要找回的东西就在这里。
　　我只能依从心底深处最真实的反应。
　　“若兮，丢掉你手中的花，回来。”白衣少年缓缓向我伸出手，以一种坚定而不容人反对的语气。
　　逆天将我推到灰雕的羽翼护卫中，冷冷地盯着白衣少年：“虚尘，别以为你是天之子，就可以从我手中将倾城带走。”
　　“是吗？”虚尘亦冷冷回视，“我看不见得吧，你私自盗取灵雪兰，与五百年前的……”
　　“你也别忘了，如同五百年前，我仍然比你先行一步，倾城的记忆中，也会是先有我。她的记忆中已经有我，而你，却是一片空白。”
　　“你……”虚尘的表情为之一窘，眼中带着不甘看向我，问：“你的记忆中当真是空白的？”
　　我一愣，是的，我的记忆是空白的，没有任何的东西。
　　我抬头看向虚尘，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的记忆没有任何的东西。”
　　虚尘缓缓抬头看天，有缓缓抬头看我，缓缓地说：“我是虚尘，你是若兮，我们，碧云天宫，一千年前的姻缘，是情花的约定。”
　　我再次摇头，问：“我的记忆，你可知……”
　　虚尘的声音更急：“若兮，跟我走，你所有缺失的记忆，我都可以给你。”几乎是我无法反应的迅速，虚尘一只手已经抓住我的手，将我从白鸟中带出。而另一边，几乎是同等的迅速，逆天也抓住我另一只手。
　　两人夹着我，冷冷地怒视着对方。
　　也几乎是同一个动作，他们一起将我推向白鸟，我一个踉跄，身后一只白鸟用温柔的羽翼将我抱住。所有白鸟将我护于中间。
　　逆天和虚尘已经每人手持一把长剑在空中激战起来，光芒四射，剑气阵阵。灰雕和怪鸟相互怒视，不时扇动羽翼。白鸟和我一样，冷眼旁观。
　　我无意理会这一场似乎是由我而起的争斗，在白鸟的护卫下重新走回圆台。与之前的不同，可能是由于失去灵雪兰的缘故，圆台里面所储蓄的万千力量开始爆发，不断地冲击着那一层看似透明的表皮。水纹不停地变幻，一幅幅奇异的图画在不停地拼合。我仍旧是一步一步缓慢地向上走，但每一步都艰巨万分，足下的力量似乎会随时爆发出来。宽大的白色裙摆，将一切都遮掩，却无法将我心中的恐惧和期盼遮掩。
　　透明的液体越来越多，□□的断口仍旧是不断地溢出。我惊诧于着短短的一段□□有如此多的泪水。
　　低头看向手中的灵雪兰，也许是血肉相连，灵雪兰居然微微晃动着花蕾。我蹲下身，细细观察这一段□□，细看那些流不尽的泪水，犹豫许久，将手中的灵雪兰轻轻举起，又将两个断口重新拼合。
　　居然，随着溢出的液体，花茎居然慢慢地收紧，愈合。我轻抚花蕾，感觉到那一种喜悦。我轻轻站起身，掌心却在不经意间一痛，我回首，一片翘起柔软的花瓣将我的掌心划破，一滴鲜红的血落在花蕾上，红白相映，分外耀眼。
　　两个不同的声音却是以一样的着急：“倾城（若兮），快离开。”
　　我尚未反应，视线中的灵雪兰粲然绽放，张开的层层花瓣鲜红如血，内中的花蕊宛如血滴，怨气深重，诡秘非常。我一怔，更大的惊讶在后面，冰面上一直变幻的图案居然在此时成形，一张俊美的脸庞在红花的村托下显得娇艳而诡秘。我无视身后的呼叫，再次蹲下，细看这一张突然之间冒出的无比神秘的脸，尽管我知道，本来在空中战斗的两人正在向我飞来。
　　足下的力量正在不断的加剧，这一层薄薄的表皮似乎在顷刻间就有可能爆裂。就在我尚未看清足下的面容时，一阵轻轻的蛊惑之声缓慢进入我的耳中：“灵羽，灵羽……轮回……轮回……”
　　我无法抗拒这一阵声音，魂魄似乎被这一阵吟唱摄走。
　　身后的呼呼风声急促而至，我知道是逆天和虚尘已到。但似乎足下的人更快，在无尽的力量的冲击之下，那一层表皮终于破裂，一股冲天的液体急促而出，宛如被囚千年的野兽忽然间得到自由，将正在靠近的两人远远地抛开。
　　我不曾想过抗拒什么，也许只是宿命，世界的一切自有他的定位，我的人生也就随我的定位，顺着我生命中的宿愿吧，反正本来就是一个谜。
　　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一股液体将我卷入万丈深渊中时，一只庞大的白鸟用羽翼将我裹住，一同沉入地狱中。
　　***
　　青蝶，白蝶。
　　异常美丽的花园，碧云渺渺，翔乐漂浮，青白二蝶翩然而过。
　　澄清的天宇之下，一座雪白的宫殿，曲折的回廊上，如玉的栏杆倚着一名绝美的白衣少女，如玉的手掌握着一只玲珑玉箫，悠扬的旋律就从洞箫中缓缓而出。
　　夕阳如锦，晚霞绚烂，园中笼上一种淡黄淡红的光晕，一切花草都在伴随着琴音欢悦地舞动。一名青衣少年簇花而出，怀抱一把白玉琴奔到回廊之下，抬头仰望执萧少女。
　　青衣少年盘坐于回廊之下，将琴置于膝上，细白的双手轻拨绿玉弦，与箫声相互应和的琴声便倾斜而出，琴箫和谐，音律相随。少年的双手中便飞舞着无数彩蝶，宛如音律相伴，蝶儿的翩飞便是琴音的幻化。
　　一株绛红色的草的身边，便缠绕着青白二蝶。
　　我在悠悠的琴声中醒来，似乎是尚在梦中，为梦中的唯美场景所迷惑，不怎么想睁开眼睛。许久，发现自己正躺在几张巨大的毛毯上，视线所及，是一个巨大的石屋，四面雕琢得极为平滑，刻着各种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极为奇特的香气，像是无数种花香混合。无数彩蝶伴着琴音在屋中蹁跹，美丽异常。我细看却没有发现梦中的青白二蝶。我头一偏，看见无数白鸟卧在石洞的另一边，一个青衣背影便在白鸟之中，轻拨膝上的白玉琴。大概是白鸟发现我醒来，纷纷鸣叫。青衣背影转过身，看我，向我走来。
　　青衣，琴声。
　　是否是我的梦。
　　不是。
　　我极为震惊，那样挺拔的背影，那样轩昂的气势，那样白皙纤长精致的手，却拥有那样一张丑陋的脸，丑陋到让人心惊胆战。
　　他非我梦中的人。
　　他来到我身边，跪坐于毛毯上，温柔地看向我。
　　“是否，是你，救了我？”我嗫嚅着问。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指向那群白鸟。
　　“是白鸟带我来这儿吗？”
　　他点点头，拿出一块青玉，指指青玉，又指指自己。
　　我接过一看，上面刻着三个字：云萝丹。我试探着问：“你的名字？”
　　他点点头，把青玉反过来，又指指我。
　　我一看，是两个字：灵羽。难道……我猛然想起我被卷入液体中时那一阵蛊惑的声音。几乎是不可置信，我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我的名字？”
　　他点点头，以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也是饱含深情。
　　我几乎是一阵昏眩，三个人，三双饱含深情的眼睛，三个不同名字，到底我是谁，谁拥有我真正的记忆。
　　我启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已经遗忘了说话。
　　云萝丹将我扶起，在白鸟的簇拥之下走出石屋。外面是一个更大的石屋，植着各种不同的奇花异草，各有不同的香味，难怪空气中的味道如此奇特。石屋外面则是庞大的花园，一望无边，似乎世间所有的花草都集中在这儿。
　　倚在白色的回廊栏杆上，看园中的花草，宛如梦境中的白衣女子，只是缺少簇花而出的少年，亦少了一萧一琴。园中间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刻着五个硕大而艳红的字：西方昆仑苑。
　　这个名字好像一面明镜，让我看到另一个世界，却是模糊不堪，又好像鼓槌，在重重敲击着我的心，我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觉得心痛不已，撕成片片碎片飘落。
　　我扭头看向身边的云萝丹，他却是一脸的平静，只有眼眸之中，盛满难言的悲哀。
　　云萝丹扶我走下长长的阶梯，这时我闻到一股诡异的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