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良人，奈何情深》零陵草

36、临风有客吟秋扇

　　又是一场家宴。

　　王皇后笑容温婉，大方怡人。席上瞧得阿娇心里发怵，这个王皇后，最难揣测，生怕又利用自己做些龌龊事儿。突然王皇后又朝自己莫名一笑，阿娇也硬着头皮举杯微笑。王皇后寻了由头，“来人，将太子叫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赴宴。也不急着看几眼新嫁娘－－"说到此，声音略重，以袖掩笑又望了阿娇一眼。阿娇只是讪笑，筷子也老是夹不起冬笋。

　　“母后，儿臣迟了。"不用听都能知道是刘彻，阿娇装作矜持地收了那双想要去撕扯烤鸡腿的手，垂至身侧，起身行礼便想退了皇后旁的位置给刘彻坐。刘彻穿着十分抖擞，笑得眉目明朗，眼尖瞧见了阿娇想退位，连忙上前摆手：“阿娇不用如此虚礼，坐那即可，我坐下首好了。"王皇后也笑得意味不明，劝道：“阿娇勿须见外，都是自家人，坐着别动。"一边压制阿娇坐下，一边又笑着招呼刘彻。“彻儿，我看你也别拘泥，也上来坐，来人哪，再置一席。"

　　懂事的侍女立马铺了软缎在阿娇身边，刘彻无奈，待坐定后，暗中瞄了阿娇一眼，见她并无愠色，心下大喜。阿娇正寻思着这顿饭应当换个什么法子吃的时候，王皇后隔空使了个眼色给刘彻，刘彻顿悟。他净了手后连忙笑嘻嘻地撕了一只鸡腿递给沉思的阿娇，仿佛讨好般：“阿娇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和韩嫣在上林苑烤鸡的时候你说你其实最爱炒的鸡肠－－"话未说尽便见阿娇瞪着自己，抬眼一看，母后也微挑着眼角显得惊讶，方知自己说错话了。尴尬时，却见阿娇接了鸡腿去，边吃边说：“恩，家里厨子做得十分清淡，不如宫里的味浓."王皇后不晓得她说的是鸡腿还是鸡肠，依然笑得盈盈：“那便常来宫中吧，我一个人也闷得慌。"阿娇心想您不有许多女儿和勾心斗角的事儿做吗。

　　吃过后，阿娇并未觉得很饱，恰好此时王皇后疲惫道：“我也乏了，最近嗜睡得很，还是太子送翁主出宫吧。"太子应了一声诺，便与阿娇行礼一同退了出来。殿里有许多暖炉，以致一出来刘彻就打了个寒噤，识趣的小黄门罩了一件大氅，阿娇也披上了自己的裘衣，看着刘彻正欲说些什么话时，刘彻却揽起她的手朝沉壁湖奔去。阿娇没有出声询问，任由他的手拉住，此时寒风大作，飒飒吹响衣袖猎猎，她盯住刘彻的脸庞，想着什么。

　　刘彻终于停住，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和一包东西，将包裹递与她，自己却喝起酒来。阿娇拆开包，触手犹温，原来是芙蓉糕，刘彻欠扁的声音传来：“快吃吧，我知道你遇上这种宴会都要装大家闺秀饿下肚子的。"阿娇微笑，只是有些疑惑地望着刘彻。“哎呀你难道没看到那小黄门给我大氅的时候塞了一包东西给我吗？是特地掐准时间了的，我哪会蠢到放怀里一整晚。酒才是偷带出来的。"阿娇听完脸色变了变，随手拈了一块咀嚼咽进。

　　觉得没什么气氛，又有些冷，阿娇便抬步想走。却被刘彻拽了拽袖子，回首望去，他眼里尽是笑意。“怎么，这样也气？"阿娇别过脸，忽然想到自己那天在宫中与景帝斗智斗勇，许多日子的如履薄冰，跋涉山水为他寻访人才，所有人都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委屈不甘，眼睛微微湿润。艰涩开口：“我以后就是太子妃了。“”我知道。“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阿娇更觉悲哀，再开口已带哭腔：“等你做了皇帝你还会对我好吗？“不仅他很讶异，就连阿娇自己也是不敢相信这话是她说的。

　　刘彻很少见阿娇哭，最近的一次还是前年自己约好带她出去玩却让她白白在侯府等了一天，不吃不喝直到馆陶将自己被父皇责骂的消息带给她，她才十分慌乱地跑进宫里替自己求情。如此一回想，他倒是回忆起许多和阿娇度过的光阴，她在太傅面前给自己解围；她在自己闹小孩脾气的时候耐心劝慰；她肯陪着自己在长安城胡闹，不像其他世家女儿刺绣养花鸟喂宠物……好像自己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在，他的一切要求她从未拒绝，而他似乎未曾给予她更多，此时她哭了，自己却慌乱无措。

　　就当阿娇以为刘彻不会回答时，他突然沉稳出声。“不要紧的阿娇，等我是皇帝后，你必然就是皇后，皇帝不对皇后好还能对谁好？你说是吧？"刘彻小心翼翼地瞧着阿娇脸色。阿娇止住了哭，神色认真：“刘彻，我家人人倔犟，即使不是自己的也要争一争，我也不例外。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会陪在你的身旁，这世上就情爱两字最难牢牢抓住，我怕这些逃脱……你日后若是敢负我，我定然…"刘彻忍不住打趣：“怎样？休了我还是上酷刑？"阿娇一撇嘴，“那么你以后只能看着我的背影，咱们两两相忘于江湖。"刘彻笑得一俯一仰。

　　其实我极其愿意与你一同将这岁月慢慢蹉跎，只要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