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霄之彼端》安嶋

4、食毒以生的女子

　　安锦端正的坐在铺子的柜台后面，冷冷的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大街。
　　沉香苑所在的这片区域，属于云都的旧城，而这条巷子，又是整片区域之中最为偏僻的地方。所以无论何时，这里都不会太热闹。
　　宝儿搬了一架梯子，爬的高高的，认真地擦拭着铺子的牌匾。朱红的牌匾上漆黑的烫着金边的沉香苑三个字，普通，却显得沉重。
　　就像小姐身上的衣裳！
　　宝儿撅着嘴想着，曾经偷偷试穿过小姐的衣服，那冰凉的料子贴在身上，哇塞！不是一般的凉快，反正这种凉快他是受不了的。估计除了小姐，也没人会受得了吧！
　　“宝儿？”
　　眼看着神游天外的宝儿不自不觉得踩到了梯子的边缘，就快要掉下来的样子。安锦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宝儿反射性的“哎！”了一声，往前一踏，本来不会掉下来的身子反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线坠落，“碰！”的一声狠狠的摔在地上。
　　安锦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啊！！！”宝儿趴在地上“唉唉”嚎着，琥珀般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呜呜……好疼啊！”
　　宝儿扶着腰，可怜兮兮的站起来“小姐，好疼啊！走不动了……”
　　她嘴巴一瘪，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安锦慢悠悠的走出来，皱着眉头看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宝儿，并没有说话，有将目光转向她的脚下，眉头皱的更深了……
　　宝儿本来看着小姐走出来，心中还在窃喜：到底小姐还是心疼我的。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小姐皱起的眉头，心中忽然又一种不安的感觉升起。他顺着安锦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下。
　　刚刚被她压在身下的地砖四分五裂，破碎的地面隐隐是一个“大”字形的坑。宝儿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并不是因为这破碎的地面，更不是因为那个被她砸出来的大坑，而是那碎石里夹杂着的黑色的木块。
　　带着强烈的不安感，宝儿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牌匾，这一看，她身上一点儿都不疼了。凉快的叫人想死——方方正正的牌匾，硬是被她掰下了一个角。估计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她顺手一抓给抓掉的。
　　看着那缺了一角的牌匾，宝儿心里哭嚎着：呜呜……什么破匾，什么破木头嘛。
　　“小姐……”
　　宝儿欲哭无泪的转过头，糯糯喊道。安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仰着头，微微皱着眉，发呆似得看着那块匾。她穿着白锦的袍子，长袍广袖，腰间细细，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诡美。只是现在，宝儿估计是无心欣赏了。
　　在静的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的静谧之中，宝儿忽然觉得时间流逝的如此之慢。
　　“宝儿，这是这个月的第三个匾。”
　　在漫长又漫长的时间之后，安锦缓慢而清冷的声音传来，在宝儿的胆战心惊之中，安锦又缓缓地加了一句：“你这个月的月俸，没了。”
　　“啊！！！！！”
　　闻言，宝儿如遭雷击，垮着脸可怜兮兮的问道：“小姐，那能不能把下个月的先给我？”
　　安锦偏着头看着她：“嗯？”仿佛没听清她说的话。
　　她的声音永远是这样不紧不慢，生气也好，开心也好，永远都这样从容。可是听在宝儿耳朵里，却觉得隐隐有一丝冷气。
　　“恩……那个……”
　　宝儿啃着手指甲左看右看，然后好像忽然找到了离开的借口般，猴子一样的迅速沿着梯子窜上去，将牌匾一取，轻轻松松的抗在肩膀上三步两步跳下来，急匆匆留下一句“我去换牌匾”，然后便只见一阵浓烟滚滚，没了身影。
　　安锦无奈的笑笑，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门前，摇摇头缓步走进了铺子……
　　宝儿这一出去，知道天黑了才回来，当然，肩上扛着新的牌匾。安锦，有限的在铺子里带了一天，闲来无事便眯着眼休息。沉香苑的生意永远是这样，冷冷清清。
　　在这样的清闲之中过了两天，到了第三日早晨，云都忽然之间飘起了毛毛细雨，安锦皱着眉头看着天地之间的雨帘，痛彻心扉的寒冷，从皮肤而入，深深地侵蚀了骸骨。她轻轻的将刚刚才开张的沉香苑大门关上。在雨天，沉香苑是不会迎客的。
　　安锦回到房间，关紧了门窗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棉被里，显瘦的身子簌簌发抖。她死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忍受着这漫长而痛苦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过程。
　　她感觉到了，那来自冰封之域的力量在伤害着她。而这种痛苦的承受着，应该是那条玉舍利，但是显然，现在冰封之域的力量却将追捕的对象看成了是她。
　　这是因为当初救玉舍利时，所有的冰封之力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忍受着，默默忍受着……
　　原本的安锦，不该是这样瘦弱的，虽然骨骼纤细修长，但是身子绝不是现在这样风吹就倒的病西施模样。自从受了伤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即使因为玉舍利而得意继续自己的生命，但在很多时候，在这种撕心裂肺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灵魂和躯体在一点点被撕扯的时刻，她都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小姐？你没事吧？”宝儿端着一碗乳白色的浓稠的白茶站在门外，她轻轻的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安锦沉重的呼吸声隐隐传到耳中。
　　听见宝儿的声音，安锦慢慢从床上做起来，眼睛深深地闭上，过了一息，再睁开的时候眸子之间已经是平静如水。那种痛苦的深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进来吧。”
　　安锦缓慢而清冷的声音响起。
　　宝儿推门而入，将自己手中的白茶送福安锦手中。所谓白茶，是安锦自己取的名字，这种茶真正名字应该叫做云母茶，是用云母姜的汁液熬煮而成。
　　云母姜性热，炎热至极的漠北之地，乃是至毒之物。其毒性比砒霜更甚！一般大夫在治疗一些罕见的疾病时才会用到它，单即使是用了，也是小心的取用一点点作为药引。
　　像这样一茶盏的云母姜，可以毒死一座城池的百姓，但是安锦接过之后却是皱了皱眉头便喝了下去，而一旁的宝儿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安锦喝下这白茶之后，身子果然好了一些，但是依旧冷得生疼。
　　“好些了吗，小姐？这已经府里最后的云母姜了。我们之前大肆购买时被人注意到了，所以这一次我没敢去城中的药铺买。”
　　宝儿一边解释，一边忧心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安锦，云母姜乃是至毒之物，一次买的太多必定会引人注意。而小姐是绝对不会希望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