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霄之彼端》安嶋

5、取灵

　　看着一脸难过的宝儿，安锦无力的笑了笑：“你这傻丫头，我便是死了，也会给你留一条后路的，你怕什么？”
　　“小姐！你说什么呢！”听闻这话，本来一脸忧愁的宝儿“呼！”的一声上前，一手夺过安锦手中的茶盏，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低吼：“小姐可是该长命百岁的！怎么说这些个胡话！”
　　一句话吼完，她又怏怏的低下头：“再说了，若是离开了小姐，我真的无处可去了。所以小姐若是要走，也带上我吧，别说什么后路之类的话，听着难受……”
　　她低着头，整齐的刘海儿遮住了她的眼，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安锦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那双远远地大眼睛里必定是盛满了泪水。
　　安锦重重的谈了口气，忍着就要破喉而出的痛苦，缓缓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终究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
　　说完，安锦不等宝儿反驳，又挥了挥手，淡淡道：“出去吧。”
　　“是。”
　　宝儿福了福身子，咬着唇乖巧的退出房间，临走时仔细的检查了四周的窗户，又将房门关好了才算离去。
　　看着门外摸摸索索离去的影子，安锦淡淡笑了笑。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谁也没想到，这一次，云都的雨一连下了整整三天，这三天，安锦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一天比一天苍白。
　　这几天连衣来过了，她说她已经了解了一切。可是现在的安锦，却连站也站不起来，整个身子都冒着薄薄的寒气，甚至在皮肤上肉眼可见的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冰霜。
　　到了第四天，雨停了。安锦这才出了房门，宝儿在一旁小心的扶着她，身后的房间里满是云母姜的气味，天知道这些天宝儿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得来的这些云母姜。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最后一个至阴之魂马上就会来临，等玉舍利吞噬了这最后一个魂魄，从冰封之域带来的束缚就会彻底消失……
　　宝儿将虚弱的安锦扶到茶室，连衣正等在那里。
　　“是。”
　　到了门口，安锦淡淡对身边的宝儿，道：“你就在外面，好好守着。”说完，她一觉虚浮的踏出，却是身子一晃，虚弱的覆辙门框微微喘起气来。

　　宝儿点头，往回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道：“小姐，那里面我准备了一杯白茶，若是您乏了，可以喝。”
　　连续三日三夜的折磨，让安锦虚弱的太不起手来。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小丫头，那双感觉透明的眸子里关心的神色那样真诚。
　　“宝儿，一切终有因果……”安锦苍白的笑了笑：“你既然执着于此，我便成全了你的心意。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白茶。”
　　“小姐？”宝儿睁着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您在说些什么呢？”对于安锦这莫名其妙的话，她显然困惑。
　　见她这幅模样，安锦却是直接推门进了去，然后转身将门合上，在门缝间，她似乎看见，门外宝儿微笑的眼……
　　“抱歉，我来晚了。”
　　进房间后，安锦自然而然的走向房间中方的茶案，微笑的看了一眼对面低着头的女子然后屈膝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腰背挺得笔直，从背面看来就像是一张绷紧的弓，正在忍耐着将要离弦而出的利剑。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连衣慢慢抬起头来，她那张脸，似乎更加美艳了，就像最后怒放的桃花，绚丽之后便碾落成泥。
　　“你看起来不太好。”连衣皱着眉头道。
　　“确实是，这几日天气有些冷了。”安锦从善如流的回道，端起自己面前早已准备好的一杯白茶不慌不忙的送入口中。
　　她看着连衣，轻声道：“这几日你来了好几次，呵呵，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急于求死之人。看来你已经看开了，想透了，这样……很好。”
　　说完这长长的一句话，安锦虚弱的喘着气，一手撑着桌子，身子摇摇晃晃的几许才算是稳住。
　　听着安锦的话，连衣再次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安锦看起来实在是太虚弱了，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而且说几个字就要歇一歇，仿佛一个病害已久的将死之人。
　　“你知道当初我为何会来这里吗？”连衣忽然道。
　　安锦半眯着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显然，对着这些，她不感兴趣。她慢慢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婴儿大小的黄铜香炉，将一枚赤红的香丸放进去，点燃后盖上盖子。
　　半透明的红色烟雾自香炉缓缓飘出，像一丝丝具有生命的丝线在房间中婉转漂浮，然后一丝一缕顺着连衣的皮肤渗入她的身体。而那带着回忆的口吻还在继续。
　　“因为你这铺子的名字与我家中的一个小院子同名‘沉香苑’。我说的家，是我未嫁之前的家。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去了，当初我爱上她，可是我父亲不愿。他说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最会的便是看人。他说我深爱的男子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废物，不会给我幸福。”说到这里，连衣干涩的眼睛里两处两行悔恨的泪水。
　　“年少的所谓的爱，不过是一场基于幻想之中的美好。那样深爱的我自然是不信父亲的话的，于是我与家里断绝了关系。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可即使是这样，父亲也为我准备了足以富足一生的嫁妆……
　　如今我方知，我真的是错了……真的……错了……”
　　连衣抬起头来，双眼泛红，全身的肌肤却像是褪色的画儿一样迅速青白，她愣愣的看字从自己身体之中被带出来一律白细的灵从自己的身体里飘飘出来，然后慢慢钻进香炉之中，心里有一种慢慢空寂的感觉。
　　“这是我的魂魄？怎么是这个样子？我记得话本子里写这个鬼可是有模样的。”她不甚在意的笑着，仿佛在述说着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若这是你的魂，你早便死了。还有时间在这里说话？”安锦淡淡说道。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普通人的魂魄，这东西没用。这冲连衣身体之中飘出来的东西换做阴灵之气，是至阴之魂中所夹带的地府的阴气，这才是她要的。
　　……
　　宝儿乖巧的蹲在门外，手里握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眼见那香已经烧了一大半，她满意的笑了笑站起身来。
　　应该快要来了吧……
　　她望了望门外，好似听到了火把燃烧的滋滋声，还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