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重冥录》炼之蜻蜓

27、第二七章

　　“我真的没哭！是玄师轩里有鬼，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
　　桑桑光只是想起那道白色的影子，一股无边的孤寂便从内心里生出，伴随而来的是彻骨的寒冷。

　　荆无孽和东方阙沉默片刻，一起向玄鹤院监看过去。

　　玄鹤院监只是缓缓摇头，他什么也没看到。

　　看桑桑这宛若被蛊了一般的样子，倒也不像假话。可是东方阙不得不点出一个事实：“玄师轩有结界保护，邪祟不生，何谈闹鬼？”

　　荆无孽斜靠在椅子上，用手支在脸侧开口道：“倒也未必。”

　　玄师轩里的人在这里太久，可能已经习惯了这里牢不可破的结界。
　　他提醒着：“今年有邪道的弟子在，不是已经削减了结界的力量么。”

　　今年不光收了桑桑这个阴气缠身的，还有个世代驱使鬼怪之力的巫魅子后人。
　　为了不伤害到自己的弟子，结界之力便会被减弱，偶尔有邪祟钻空子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东方阙略一思忖，对玄鹤院监道：“以防万一，彻查一遍。”

　　玄鹤院监点一下头便走出去，一跃跃上书房的楼顶。
　　他的影子向四面散去，数个黑袍白发一模一样的影子飞快地游走在玄冥院的各个角落。

　　为了以防万一其他各院的院监也纷纷自查，一时间整个玄师轩都惊动起来，瞧着满院黑袍飞来飞去，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院监们之间似乎不需要特别的方式就能沟通彼此，如同一个人的十指般默契地行动。
　　看起来越发地不像人。

　　可是这么大动静，院监们依然一无所获。

　　待所有的院监都收队，玄鹤院监也从楼顶跃下，一边走进书房一边对东方阙摇了摇头。

　　桑桑有点愣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两位老师看向桑桑的目光便有些复杂。
　　这孩子从入学起他们便看着的，断不是个胡言乱语无端生事的。

　　荆无孽保持着和蔼，为了不打击到她的小心灵可以说一脸慈母笑地问：“桑桑，你心魔阵过的如何了？”

　　也不是没有弟子因为心魔阵的影响，反而刺激了心里的瘴结出现幻觉的。

　　桑桑茫然地摇头，“我的心瘴先前是除了的，虽然是强行打跑的……只是打跑她不行吗？

　　“唔……倒也不是不行。”

　　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是个武力派。
　　能有打跑心魔的气势，也就不缺面对心结的勇气，应该不是问题才对。

　　荆无孽还在思索，桑桑便急着声明道：“可是那个白衣鬼跟我的心瘴没有一点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

　　桑桑都这么说了那自然得排除掉这个可能。

　　两位老师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里的无奈，东方阙开口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会知会玄师轩多注意楼里的安全。”

　　但其实除了多注意，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要还有桑桑和澜音这样的弟子在，玄师轩的结界就不可能恢复成原有的强度。一应驱邪的手段为了防止误伤也都不能使用。

　　算起来，玄师轩收过的邪道弟子并不少，却很多年没有遇到邪魔入侵。

　　毕竟什么东西会这么想不开自己往玄师轩里钻呢？

　　看着桑桑告退，荆无孽才一贯事不关己似的说：“看起来应该还在试探阶段吧。”

　　院监搜查不到玄师轩内有异状，大抵是因为邪魔的本体还没有进来。
　　它只是伸出了触角，在尝试着侵入结界之内。只要发生什么情况随时都可以撤走。

　　东方阙迟疑地自语着：“两次都被桑桑遇见吗……”

　　荆无孽带着玩笑的口吻应和一句：“它大概很喜欢桑桑身上的阴气吧。”

　　他没有明说，但两人心里都明白。
　　或许正是因为有桑桑身上的阴气呼应，对方才这么容易进入结界之内。

　　所以并不是两次都被桑桑遇见。而是只有桑桑在时，它才有机会现身。

　　荆无孽懒懒地向后靠坐着，嘲讽似的笑道：“连一个邪魔都能这么轻易地发现她，又怎么躲得过桑园呢？”

　　……

　　玄师轩的弟子舍是工字形，整整齐齐地两排房间隔着院子相对。

　　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除了青冥，大概没人睡得着了。

　　桑桑一踏进弟子舍的大门就被从房门里探头出来的乱华招过去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刚刚满天院监乱飞的，不是血尸出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其实是……”

　　桑桑还没来得及说，乱华便眼尖地瞧见楚偃师兄的房门正要打开。
　　他飞快地拉了桑桑一把把她扯进屋里，自己扒着门缝防贼似的瞧了瞧。

　　桑桑闲闲地打量着他的房间，布置格局跟隔壁都一样，只是不同于青冥屋里的书桌都落了灰，乱华桌上倒是满档的很。

　　她凑过去瞧了瞧，各种咒符阵法抄录的笔记整整齐齐，练习的纸张更是厚厚的几叠。

　　桑桑愕然地拿起来看，这字迹，这详详细细分门别类的总结注释，还有三更半夜满桌墨迹未干的练习纸张——

　　白日里跟孔雀一样招摇的乱华，背后竟然是个脚踏实地的勤奋派？？

　　手里的纸张chua地一下被扯走，乱华把练习的符阵藏在身后，一袖横扫，桌上的纸张手札乱七八糟地翻卷成一团。

　　他一脸又恼又怒地嚷道：“你什么都没看见！听见没有！”

　　桑桑还在巨大的落差里没回过神，愕然地看了看乱华，“你……”

　　“什么都不许说！更不准说出去！！”

　　桑桑缓缓收起愕然的神色，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心高气傲的小孔雀熬夜练符这种事被人看见怎么行？

　　就这样乱华还气鼓鼓地憋了半天，好容易才故作镇定别别扭扭地说：“你刚刚还没说完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桑桑把今晚发生的事讲了，乱华听完显然也不觉得在玄师轩里能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在意地说：
　　“只要不是血尸出问题就行，玄师轩里的异状老师们会解决的。你早点去睡，不必理会。”

　　血尸若是出问题那便是他们的责任，既然不是血尸，那关他们什么事。

　　桑桑临走又瞧了一眼乱华的屋子，啧啧道：“不过今晚倒让我想起你以前在我脑门上贴符，还要强行把我拉进你屋里的时候。”

　　谢谢提醒，乱华现在也想起玄鹤院监天不亮就站在床头，往他脑门上贴记过条子的情景。

　　他阴恻恻地盯着桑桑：“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说罢薅住她的后脖领，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出门去，重重关上房门。

　　桑桑啧了啧嘴准备离去，房门复又打开，乱华在门缝里阴沉着脸提醒她：“赶紧回屋睡觉！楚偃师兄若是想打听什么，少跟他说话！”

　　桑桑本来没觉得什么，被他这么警告着也怪紧张地看了一眼楚偃师兄的房间。

　　灯还亮着，房门却没有要打开的迹象了。

　　桑桑赶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待她进了门，乱华的房门才无声地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