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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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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沉,烟雨重楼的薄雾也渐渐散去,显出深沉似血一般的晚霞。
书中说,是个妖孽横出的不祥之象。
乱华身负“重任”,拖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青冥正在回弟子舍的路上。
画符本是个极耗心神的事儿,也就是青冥灵力深厚,若换了寻常修士这般量产,怕是这会儿已经快要耗尽心血变成个干尸。
所以乱华也难得没喋喋不休地抱怨,生拉硬拽地把青冥拖进弟子舍的大门。
进了院子却瞧见楚偃走在前面,疑惑地招呼道:“师兄怎么也在这里?”
楚偃转头笑道:“我要在烟雨重楼留些日子,跟玄师轩申请了留宿。日后可能要常常见面了。”
玄师轩对弟子的福利还是不错的,就算出师了也还能管个住宿。
乱华脸上笑嘻嘻地寒暄:“那敢情好,我们也能跟师兄讨教点游方的事情。找时间一起吃饭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青冥塞进屋,自己跟进去砰地把门一关,转身就薅住青冥的脖领子变脸道:“你平时给我机灵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拿这师兄当什么好人!”
青冥被他薅着脖领子,脑袋往后一仰已经快要睡过去。
乱华提着他用力摇晃:“醒醒!跟你说话呢!天上没有白掉的馅儿饼你听见没有!?”
青冥艰难地撑开眼皮子,疑惑地看向乱华——收药的时候你不是收的挺爽快吗?
你这样做人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见乱华那副不答应就绝不撒手的劲头,他也只能点点头,“知道了……”
然后头一歪,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乱华提着他的领子,好想直接撒手!
……
桑桑今日守夜,她打了水来替小竹子简单地擦拭。
他身上大部分针都已经起了,只留下头顶长长的一根。院医说过,不能确定他醒来后有没有攻击性的情况下这根针便不能起。
可是看着他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的样子,哪里还有先前在义庄时的狰狞。
分明像一个病重无医的文弱小公子,看着便让人心疼。
桑桑也不知道只是一面之缘,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在意。
也许是那支锦绣的小竹子总让人想起他也是曾经被人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的孩子。又或者他这般双目紧闭躺在这里的样子,像极了青冥。
她希望青冥能长长久久地活到耄耋老翁的时候,也希望这个孩子能重新得到一次好好活着的机会。
因为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便能从别人身上看到些许安慰也好。
她的手抚过小竹子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你也要好好活着啊……”
陪着青冥一起,以后给他做个伴儿。
不要只留下青冥一个人。
桑桑抬起手,愕然地看到小竹子睁开了眼,空洞的眼睛漆黑无光,只是漠漠地睁开着。
桑桑怔了片刻,站起来就喊:“老师……院医老师!!”
转身刚跑到门口院医就迎面进来问:“怎么了?”
“睁眼了!他睁眼了!”
桑桑是很心疼小竹子,但也害怕他跳起来把她撕了。
她这战斗力扛不住啊!
院医雾谷三十多岁年纪,生的眉目和淡。许是养生过于得当,看上去却是一副让人怀疑他二十都没过的样子。
他只简简单单穿了一身玄师轩宽大的黑色院袍,长发低束,二话不说就上前去看。
桑桑只敢躲在他身后张望,等院医检查完直起身,看向她的目光里都透着不高兴。
“躲什么?不是说过只要他头上的针不起就没有危险吗?你这是在质疑我说的话?”
桑桑在仁心院呆了几日,深刻的知道谷院医只是脸长的和和淡淡,其实性子傲娇的一匹,经常一开口就拉仇恨。
他总这么为师不尊,搞的桑桑跟他说话也不自觉的没大没小,不满地反驳:“那我就是害怕也没办法啊,老师你又没看见他跟尸人撕架的样子……”
谷院医的声音顿时提了八度:“我看过的比你少??”
她是以为历年弟子救回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少吗?
桑桑不说话,跟师长吵架那不是摆明了自己吃亏?她想不开去跟个死傲娇较真?
却听谷院医又问一句:“他今日受过什么刺激么?”
桑桑疑惑地摇头,小竹子连眼睛都没睁开,受什么刺激?
谷院医便也不再多问,只道:“既是醒了,你们就该想想往后怎么安顿他,玄师轩不会一直替你们养着。”
玄师轩历来只管救治,不管安顿。
谁救回来的人谁负责,这对弟子认清自己的责任学会量力而行也是很必要的。
谷院医正要离开,又被桑桑扯住袖子追问:“老师,他那副呆滞的样子是因为头顶上的针吗?针什么时候能起?会不会留后遗症?他还是个孩子,不能傻了啊!”
谷院医的眉头狠狠地抽了抽。
他放弃了走出这间屋子的打算,“今晚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若是没问题自然会把针起了。”
桑桑厚着脸皮陪笑道:“那就辛苦院医老师!”
谷院医垮着个脸,
这一届的弟子也好烦。
……
桑桑走出仁心院时已是月朗星稀,她踏着有些清冷的月光穿过庭院,忽觉眼前一片雾气缭绕模糊了视线。
她怔愣地停住脚,又一次看到白色的人影——
比之上一次有些虚幻的影像,这一次他看起来凝实了不少。桑桑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细长眉目间笼罩的淡淡寂寥。
他周身的清冷和孤寂像是融进了四周的雾气里,无法抵抗地渗透进身体。
桑桑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窒,那种空旷,难过得让人心口发疼。
白色的人影察觉到她的存在稍稍侧目,清冷的目光似皎月一般流转,嘴角微微勾起寂寥的弧度。
桑桑抓着胸口慢慢俯下身去,几乎不能呼吸。
待胸口稍稍轻松抬起头来,已然不见了白色影子的存在。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第一次见到时甚至不觉得那是什么有害的东西。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间意识到得去告诉老师。
玄师轩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异类,而她甚至没有一点警惕感。这分明已经在迷惑她的心智。
桑桑有些艰难地爬起来便向老师的寮舍跑去。
跌跌撞撞地刚要拍响寮舍的大门,院门便吱呀打开,里面的仆役侧身让路,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
书房的灯已经点亮了。
东方阙和荆无孽显然先前已经歇下,又披了衣服起来。
瞧见是她,荆无孽脸上带着困意懒懒地问:“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玄鹤突然说有弟子哭着往这里跑过来,你跟人吵架吵输了?”
不能啊,小丫头应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主,总不会是仁心院那位心气儿又见长,吵架把弟子都吵哭了?
桑桑愣了愣,哭?谁哭了?
感觉到脸上凉浸浸的,伸手摸了一把,才发现全是泪。
艹(一种植物),她面子不要的吗?
竟然让她哭鼻子给人看??
“这不是我哭的!”
荆无孽:别解释了,玄鹤都看到了。
大半夜的,玄鹤院监突然出现在他床头,告诉他有弟子正要上门。
且详细汇报了弟子从仁心院出来,穿过庭院时突然转了方向边跑边哭。
仁心院那位到底都干什么了?
……
桑桑:老师你的名字叫雾谷,又不姓谷,为什么别人喊你谷院医?
雾谷(白了个大眼):关你什么事?
滚滚滚!
一代奇人雾谷,年纪比东方阙还大,却能跟十几岁的少年弟子吵架吵的风生水起。
所以,他不背锅谁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