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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兴许就是那刻许了这家伙一辈子吧。

      彼时肖时钦尚未想清他怎的就把自己再次卖给了孙家人,就听得在他怀里哭的得累了的孙翔哑着嗓子喊饿。

      孙肖二人均是身无分文,更说不上有什么能拿来典当的值钱事物。叔父家也回去不得。肖时钦一时没法弄来吃食,思忖片刻,他决定带孙翔去山上采苏果。
      二人穿过长安城的长街,径直行往城东郊外的维山。

      孙翔自小长在深墙大院,少有机会上山,认不得苏果,肖时钦就指给他看。每采到捏起来稍软的果子,肖时钦便会咬上一口,确认那果子不是太难以下咽后,才递与孙翔。即便如此,孙翔还是嫌弃果子难吃,胡乱咬上几口后即扔到一边。

      爬至山腰,两人身上均出了身薄汗,便停下来休息,肖时钦坐到路边大石上,孙翔站在他前方眺望远处,许久许久。

      肖时钦好奇,走到孙翔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天色已暗得发蓝,可纵然身处城东维山山腰,也看得清城西相府的灯火通明。与往日不同,那灯火通明不再是繁华富贵的象征,怕是说成地狱业火更为贴切,暖光透着些狰狞的猩红,烧光孙家所有人的骄傲。

      泪水不停地在孙翔眼中打圈儿,就是不落下,看得一旁的肖时钦也鼻头发酸。

      「爷爷终其一生都在为国操劳,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孙翔喃喃。

      丞相驰骋朝堂数十年,怎会不明了树大招风之理。他已百般退让,手中能放的钱权均松了手,奈何帝王眼里容不得沙,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

      「我一定要还爷爷清白!」孙翔说。

      肖时钦也只能握住他的手,借此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支持。

      他们下山时,路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二人只得牢牢抓住彼此的手,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是否踏上了原路。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终于抵达山脚,孙翔眼力比肖时钦好,老远瞧见前方有座破庙,兴致勃勃地告诉肖时钦。后者听了,扯着嘴角苦笑:他们上山之前并未发现山脚有庙,这下怕是下山时走错了路……

      孙翔哪里会想那么多,他看到庙,想到今晚有了落脚的地方,止不住的兴奋。肖时钦觉得自己被孙翔扯得头脑发晕。

      走近后二人才发现这是座废庙,也不知被遗弃了多久,大门都破掉半扇。肖时钦不嫌,孙翔却有些不满。肖时钦废了好些口舌,好说歹说,终于哄得孙翔进庙过夜。

      「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进去的。」孙翔再三强调。

      肖时钦选中个背风的角落,摸索着从不知哪个角落找来些干稻草铺好,和衣躺下,还未来得及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方让孙翔来睡,那人竟自然而然地贴了上来!手环住肖时钦的腰,脸靠在肖时钦的胸膛。

      肖时钦一时只觉得自己身体僵硬,呼吸都有些不畅。孙翔不明就里,往上挪了挪,「肖时钦,你怎还不睡?」他将脸对着肖时钦,呼吸便打在肖时钦脸上,烫烫的,热热的,还混着股小孩子特有的奶气,这感觉有些陌生。

      肖时钦觉得不适,稍微拉开二人的距离,换来孙翔大大的不满:「你怎么,嫌弃我不成?我是想着天冷,你抱着我暖和才凑上来给你抱的。」说罢得寸进尺,干脆整个人都缩进了肖时钦的怀里,孙翔满足地道:「这下暖些了吧。」

      「孙……少爷,」肖时钦结巴,「你、你平日不都是、是一人睡的吗……」

      「……我现今不是少爷了,你要叫我孙翔。」孙翔听了这话,还是没有退出肖时钦的怀抱,脑袋转了个向,「平日的确是一人独睡,可现在我想和你睡,」孙翔沉默片刻,才讷讷道:「你身上有味道。」

      肖时钦听闻此言,有些尴尬,他不是姑娘,不涂脂抹粉,那孙翔说的这个味道……兴许便是汗味了。

      自己身上已经发臭了吗?肖时钦几乎是下意识的,去嗅自己。

      却听得孙翔又说:「不是汗味……」估摸是困了,最后那句话就像是梦中的嘟囔,「是肖时钦的味道……只有我闻得到……」

      翌日肖时钦醒来,发现怀中空空。孙翔不在。肖时钦有些慌,猛得起身,一阵头晕,他这才感受到浑身酸软无力,嗓子火烧一般,再伸手去摸额头,烫得都能烙馅儿饼了。肖时钦瞬间明了:自己是昨夜着了凉。

      病来如山倒。肖时钦倒在稻草堆上也并未好受些,闭上眼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在往下里堕。他不知孙翔去了哪,身上又带病,心下一急,只觉得愈发难受。他躺了会儿,没有好受,也没等到孙翔回来。肖时钦害怕小孩子出事,于是决定出去寻他。

      肖时钦勉力站直身子,跌跌撞撞地跑到破庙的外面,从路边抓了几把雪塞进口里,雪融化成雪水流过喉部,嗓中那股灼烧感才稍退了些。肖时钦又抓了把雪,想搓在脸上让自己更清醒一些,雪还没触到面颊,耳边就炸起一声惊雷:「肖时钦——!」

      孙翔一边喊一边跑过来,先是打掉了肖时钦手中的雪,再是不停地搓揉肖时钦的手,毫不掩饰担忧:「你怎么起来了,你好烫,要好好躺着,我不知你怎么了。」

      肖时钦看见孙翔,心安下来,手都被搓得暖了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去哪儿了?」

      听得肖时钦这么问,孙翔面上有了邀功的喜色:「我去摘苏果了。」

      孙翔先将肖时钦送到昨日他们过夜的那角,又跑到庙外,再跑回来,带着满怀的果子:「看,够咱俩吃一段时日了。」

      肖时钦只扫一眼,便知孙翔专挑最大最圆的果子,也不管有没有熟。孙翔把果子放到地上,选了半天,从那堆又大又圆又生的果子中挑了一个最大最生的出来。拿衣服擦了擦,献宝似的递给肖时钦。

      肖时钦无奈地接过,咬了一口,只觉得自己从未吃过比这更加苦涩的事物,下意识就要吐出来。却看得孙翔面上的邀功献宝,生生咽下了那口苦涩,挤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的笑容说好吃。孙翔倒也信以为真,夺过肖时钦手中的果子一口咬下去,未细嚼便吐了出来,沉着脸扔掉了那颗被二人各咬一口的果子。

      「不好吃你尽管直说便是,大不了我再去找,反正这些都是小事情……」小孩好似不满肖时钦的迁就,眉头皱在一起,像是在和谁闹别扭,肖时钦想安慰安慰他,未酝酿好语言,孙翔却又大笑起来,「小事情,肖时钦,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小孩气得快,消气也快么?

      二人从余下果子里挑出了几个能吃的当了早饭,而后便一直坐着。肖时钦浑身的热度并未散去,愈发严重起来。孙翔让肖时钦躺在自己怀里,想让他舒服一些,不停地与他讲话,起先肖时钦还能搭上几句,后来头痛欲裂,眼皮也愈来愈沉,与孙翔的对话也变成了简单的「嗯」、「好」。

      孙翔仍在絮絮叨叨,不知哪来这么多话,肖时钦搭话次数变少,声音也愈发有气无力。看着肖时钦没了生气的样子,孙翔就像是勉强支撑了许久的人被一下子打垮,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抱着肖时钦大哭起来:「小事情,你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你是不是要死了……」

      肖时钦若是一死,他便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孙翔不想肖时钦死。可是年幼的他又不知该怎么做。

      只能感受怀里的躯体逐渐变得滚烫,那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孙翔只能哭,可是肖时钦的情况并不会因他的哭泣而好转。

      他还是太弱了。他连肖时钦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为爷爷平反呢。孙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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