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情热

8、第8章

　　苏途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会和眼前这个人这么有缘——有缘到这么快就又见了面。

　　话说方才，苏途正躺在藤椅上享受院子里和煦的午后阳光，一边还不忘时不时乐滋滋地品尝一口香甜的桂花茶。

　　这桂花茶是苏途的骄傲之一，可与之比肩的就只有同样是他自制的桂花酿了。不敢说香飘十里，但只要喝下一口，那馥郁的桂花醇香便会萦绕口中久久不散。因为不怎么喜欢太甜的食物，所以炒制出来的桂花糖都不会直接入口，拿清晨花瓣上的露水煮沸泡了，便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舒舒服服地躺着，苏途眯起眼睛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却被人声扰了兴致。

　　“看来你很喜欢桂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就突然冒出一个人，似是没发觉苏途的不悦，还乐呵呵地走上前来。

　　算了。心里哀叹着大好睡觉时光就这么飞走，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撑起身子做正，挑了眉毛细细打量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谁的家伙。

　　修长而又高挑的身材，绝丽却又不落俗媚的面目，身上剪裁工艺不凡的紫色的衣着，利落地衬出主人的绝尘之姿。分明是男儿身，却把好大一群女子生生比了下去——至少在苏途所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女子中尚未有可与其匹敌的。那泛着诱人水光的朱唇微翘，显示了主人没有恶意的好心情，瞳仁乌黑，又略微透着点翠色，奇异得紧，也魅惑得紧。阳光下显得璀璨的凤目看过来，就要勾了那谁谁谁的魂儿去。

　　愣了一下，一个激灵把那快栓不住的魂儿狠狠抓回来，咽下肚去，苏途这才有余力转动脑子应付突发状况。

　　“哦？何以见得？”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一句，假装沉着冷静，暗地里却手忙脚乱地安抚自己先是停了半拍，现在却又冲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肝儿。

　　“兄台忘了么？”那人盈盈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端端正正，脸上笑容不改，“昨天夜里你不是在这小屋前品尝佳酿吗？”

　　“昨天夜里？”苏途又是一愣，这才想起那个站在树下，身形被树影遮了大半的人来。

　　“原来是……”终于让大脑恢复了正常运作，苏途也摆出平日里的懒散笑脸，没骨头似地靠在椅背上，“怎么，昨日还躲着他，今天又寻上来做什么？别是突然发现我们慕大公子的无限魅力，于是……”

　　都说那绝世美人有“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的恐怖功效，放在苏途身上就是能让他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嘴安安分分地闭上。

　　紫衣美人笑得那个灿烂啊，眼看花圃里牡丹丛中开得最红火的那朵红粉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枝头晃荡了没两下，就颤颤巍巍掉了下来，“吧嗒”一下摔进了泥地。苏某人嘴巴又忍不住张开，开开合合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下意识地看看天上有没有免费野味掉下来。

　　“你是说那个慕凌云？”见苏途颔首，美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笑容也敛了半分，“我可不想再见他，今日自然也不是来找他的。”

　　“哦？”苏某人端起杯子呷了口尚冒热气的茶水，也不打算招呼一旁的客人。虽然就着眼前人的意思来看，他和慕大公子已经不会有什么牵扯，但慕凌云是什么人？平日里偶然撞见的那些“密友”也就算了，但是像紫衣美人这样的极品，即便他真有那所谓的君子风度，只怕也会忍不住穷追不舍吧？更何况他根本便是个装出来的“君子”。到时候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和他的心上人有那么一点半点的关系，那乐子可就大了。

　　苏途只在一边喝茶假寐装傻发呆，美人也不管他的反应，径自说那天的事由。

　　“我原不是本地人，是因为一些原因离了家乡搬到此地。昨日傍晚恰巧得了闲，就想四处逛逛。听闻有个叫做花街的地方，就打听了过去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错了，偌大一块地方，奇花异草没见到多少，只看到许多风骚男女倚着门墙招徕过客，也不晓得是做什么生意……”

　　“什么生意？不就是皮肉生意。”实在忍不住，苏途就接上了口。这紫衣美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即使是住在深宫大院里的皇子也应该知道所谓的“花街”、“勾栏院”是干什么的，他一无所知不说，竟还认为“花街”是种满花草的地方，似是半点不通人世。

　　心中的狐疑露在脸上，苏途也懒得遮掩。美人看得分明，却也不解释什么，只明了了自己知之甚少，尴尬笑笑便接下去说：“我闻着那里的味道难受，心中也烦厌，就想回家了事，却在这时遇见了那慕凌云。”

　　苏途微微揪起嘴角冷笑。好个慕大公子，想来是送上门的干净花儿都玩儿腻了，非要去享受那千人枕过的玉臂，万人尝过的朱唇。真是坐拥齐人之福尚不餍足啊。记得他也是比自己小的年纪，似乎才满双十，慕老王爷怎么就教出这样一个好儿子？

　　“他一见我就揪着不放，说是一见投缘，非要我到他府上小坐。我见他言辞恳切，也就无法拒绝。哪知入了深夜他还是不肯放我回去，怎么看都觉得他心里存了些不好的心思，我就不顾他的阻拦自行离开，后来循着花香到了你的院子，心里高兴，就想和你攀谈几句，那人却赶了上来，没有办法就匆匆回去了。今日怎么都想再见见你，于是就过来了。”

　　苏途心道果然是不通人世。这可是慕王府，岂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眼前这美人定不可能是从王府大门进来的，不然那慕大公子还不跑来死缠烂打？可怎么看都觉得这人不像是会做出翻墙寻花之类事情的人物。难道是江湖上哪个驻扎在深山老林里的奇怪门派的奇怪弟子？呃……倒也不无可能。

　　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为何，紫衣美人看着占据了大半个院子的花圃好象很是兴奋。

　　“你这里好多的花草！都是你一个人打理的吗？”美人站起来向花圃走，脚步轻灵，落地无声，紫色纱衣随着行走带起来的微风飘啊飘，让人禁不住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一位下落凡尘的谪仙。

　　“是啊。”这样的视觉享受为什么要拒绝？苏途也不想费心管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有什么目的了，反正和自己没什么相干。于是只眯缝了眼睛看着美景，高高兴兴地喝他的桂花茶。

　　美人如花，如花美人……恩，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来自己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活了二十多年，已经学会看轻很多事情，但是爱美这种人之本性却不曾放下。倒也无关好恶，只是较之丑陋的，没有人会不选择美丽吧？所才会喜欢上伺弄花草。

　　那花丛中的丽人像是很熟络地碰碰这朵，摸摸那株，突然就转过身来，笑笑地看得某人心发慌。

　　“你是这里专门的花匠，每两个月都会独自到这凤城附近的山头上放假三天？”

　　“呃？”苏途是真的惊愕，这虽然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但对于眼前这个自己一点都不熟悉的人来说，他知道得还真是不少，“你怎么知道的？”

　　美人仍是笑，眼睛亮亮的，像是闪着熠熠的光：“我不知道，是花儿告诉我的。身为花匠，你可知道花儿也是会说话的？”

　　苏途彻底郁闷了。是自己手艺太好，种出来的花草都成了精怪，还是眼前这个妙人儿本身就非同寻常——当然，光是看他的长相，就已经够非同寻常的了。

　　“那么它们可还说了什么？”无奈，接受吧接受吧，反正都事到临头了，若真是遇到了精怪自己又能怎么样？于是继续喝那已经变得温腾的桂花茶。

　　“它们还说……”美人眼中波光流转，“你最常去的便是那西山坡——因为那西山坡上，有你的相好呐！”

　　“噗！”好好的茶水就这么被喷了出来，真是浪费。那浪费之人连连咳嗽，形状狼狈至极，“咳……咳咳……相好？我怎么就不知道？”

　　不能说他不够坦白，活了这二十多年，他倒真没对什么女人或者男人动过心思，硬要说的话只有刚刚见了眼前这大美人时一瞬的痴迷。

　　“呵呵……”美人温文地笑啊笑，很是正人君子，嘴里却说着人家短长，“许是你不经意间惹了人家的相思，自己却不知道罢？它们说了，你次次都去，每每在西山坡上停留的时间也最长，只要一回来身上就总是有一股味儿——你们一般人闻不出来，它们却辨得清楚。”

　　“什么味儿？”被勾起了好奇的心思，却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招惹过花花草草。

　　“一股扑鼻的鸡——冠——花——味儿！”

作者有话说

　　是...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