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淡三水

34、第三十四章

　　爹爹拍拍我的背，又探探我的额头道：“若是然儿回到小镇，要好好将院子打扫一番，几年没有回去也无人打理，怕是落满了灰。爹爹的书房里有本册子，还有许多书。然儿看了应该会明白很多的。”

　　“嗯。”我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奇怪，“爹爹不和然儿一起回去吗？”

　　“当然，一起。”爹爹轻笑，摸摸我的脸轻轻的叹息。我问爹爹时，爹爹却又避而不答。

　　爹爹拥着我，睡了一整晚。

　　翌日早起。我，太子，芝兰芸纤还有一队侍卫先乘马车回了京城。

　　上马车前爹爹拉住我，把他一直揣在怀里，珍惜了许多年的玉佩给我，道：“‘子玉子玉’，有玉才好。”

　　我看到皇上见到那玉时表情的变化，我无法理解。

　　回到别苑后，手指婆娑在那玉复杂精妙的纹路上，突然觉得心里发疼，指尖也一并跟着疼。

　　有些问题还有疑问，爹爹从来不曾跟我说过的事情。

　　我等爹爹回来。

　　*

　　别苑里很安静，芝兰和芸纤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安安静静呆在房里，等着爹爹回来。

　　然而七日后，回来的却只有庄秦公公一人。

　　*

　　芝兰和芸纤抿着嘴巴道，“大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胸口发闷，额角生疼。

　　刚才有人来说，爹爹和皇上那辆马车在路上出现意外，跌下山崖，生死不明。太子命人搜寻数次无果，怕是凶多吉少。

　　“我爹爹……”我抬起头看着芝兰和芸纤，觉得头晕，“爹爹，再也回不来了……是吗？”

　　芸纤看着芝兰，芝兰摇摇头，摸摸我的脸道:“公子，大人他只是……”

　　“前几天爹爹还搂着我说我的然儿！！”我有些失控，脑子一片混乱。我不相信爹爹就这样不在了，“爹爹前几天还在照顾我！爹爹还说要跟我一起回小镇！！爹爹还说要看我加冠成人！！爹爹怎么会不在！！……”

　　芸纤和芝兰对视，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的，芝兰道:“公子，别这样……大人不在，我们都很难过……”

　　“那是我爹爹！！不是你们的！！”

　　我吼着，突然感觉脑后一疼，便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

　　那段时间是很难熬的，晴媛公主专程过来找我都被我拒之门外，若是爹爹在，定会说我一通，而后带着我赔礼道歉。可是我现在，不想去想那些。

　　我甚至去了东宫，求太子找爹爹。

　　太子苍白着脸出来见我，一脸的疲惫困倦。

　　我跪下来求太子找爹爹，太子闻言冰冷道:“你以为本宫不曾派人找过吗？”我还想说，太子就摆了摆袖子冷声道:“上官然，你要明白，不仅仅是你的爹爹，一起不见还有我的父皇，这个天下的君王！上官，你现在跪在本宫这里有什么用？就算你在这里跪上一年半载也无济于事！有这些功夫，还不如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啊……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不能做……

　　“上官然，你给本宫站起来。”太子冷冷的看着我，道，“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我默然。

　　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虽然突然间消失的消息没有放出去，但已是大乱。就算太子再成熟，他也不过是个比我大两岁的，十五岁的孩子。爹爹曾说过，这个朝堂，比想象中的更加险恶。所以皇上一旦离开，四方必定大乱，首先受到冲击的绝对会是太子。而且后宫之中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就算二皇子和三皇子无意争夺帝位，也不代表他们的母妃没有这个野心。

　　这个道理我懂。
　　爹爹在那年来的路程中教过我。

　　我站起来拱拱手，道:“上官鲁莽，望太子恕罪……上官告退。”而后转身离开。

　　“上官。”
　　刚走到门口，太子唤住我道:“等本宫处理好这边的事，本宫和你一起去山庄看看……可好？”

　　我感觉很乱，点头答应了。

　　我之痛不及太子之痛。

　　爹爹说帝王无情，又说帝王情非得已无情。现在我大概可以理解了。

　　一个皇帝，他必定是孤寂的。就像刚才的太子一样。太子与我一样自幼丧母，但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若是没有爹爹，我这一生大概都会在那个小镇里看日升日落，斗转星移。而太子则不同，他是太子，将来掌管天下的人。自幼在宫中看了许多或明或暗的事物，自幼就要接受不同的对待。玩伴，伴读又如何？同样是爹爹不在，我可以大哭大闹，而太子却只能隐忍着，还要集中精神去对付那些要推翻他的人。

　　太子与我，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