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难将息》延陵季子

3、美丽的日子里 （三）

　　按照姐姐的吩咐，又该去医院复查了。
　　做完常规检查，我耐心地听完老态龙钟的酒糟鼻医生对我絮絮叨叨的话语，然后昏昏沉沉的出了他的办公室。今天是周末，医院里等电梯的人还真不少，我决定走楼梯。
　　这真不是一个好主意，我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我看到小美女周云舟站在医院二楼的走廊歇斯底里的哭闹声时，我呆住了。
　　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哭起来还不如笑起来好看呢，我相信站在她对面的男孩子也一定晓得这一点，不然，他怎么会一脸冷漠。
　　“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总是这副样子对我，我真是受够了！我真的够了！”
　　“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对面的男孩子显然很无所谓的样子。
　　“你！”周云舟气不过，把手中的包砸了过去。
　　男孩子敏捷的向左侧身一闪，我才看清，他的左手打了石膏，看来骨折了。
　　周云舟一抬眼，就看到了立在台阶上的我。
　　她愣了一下，由于并不清楚我看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她努力调整情绪，礼貌的说，“顾小姐，好久不见。”
　　男孩子转过头来，哦，长得真不错，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比纪爷爷年轻时还还好看。
　　是纪心赋无疑。
　　男孩子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一脸平静，倒是可惜了那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脸蛋。
　　我迟疑着要不要打着招呼，这时，纪心赋突然开口，“我和云舟正要去吃午餐，顾小姐要不要一起？”
　　周云舟显然不情愿，她那双睫毛上还闪着泪珠的大眼睛盯着我，一眨也不眨，我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看起来，就不打扰你们了。而且，看起来，你们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我请你们一起聚一聚好了。”
　　说完，我礼貌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当我肚子空空的站在一家著名的海鲜餐厅面前，却迟迟不进去时，我眼尖地看到远远地周云舟和纪心赋从那一头的停车场走过来。周云周低着头，戴着墨镜走得很慢。纪心赋右手插着口袋，打着石膏的左手自然下垂，今天太阳很大，他同样黑超遮面。
　　纪心赋的下巴很尖，肤色很白，个子高高瘦瘦，又是大长腿，还真像明星啊。我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只能说，我再次决策性失误了。
　　医院附近，这家餐厅赫赫有名。
　　我想进去吃饭啊，可是钱没带够啊，估计连买一碗鱼片粥都买不起啊。
　　眼看着纪心赋就要看过来了，我立马转过头去，淡定的把没有多少银子的钱包放回背包里，然后沮丧的离开了。这里离姐夫的公司不远，看来只好去找面瘫姐夫了。

　　今天还真是不幸，没想到，我那老姐也在姐夫那里，我还没被面瘫姐夫冷到，就被姐姐唠叨死了。她详细的先问了我的体检情况，姐夫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姐姐一脸的忧心，想了想，放下茶杯，打断姐姐，“你先让你妹妹去吃东西啊，不然不是对她的身体更加不利啊。”
　　我松了一口气，向姐夫笑了笑。体检结果越来越差是不可逆性转的结果，我也越来越害怕看到姐姐和爷爷，害怕看到他们多一份的忧心。
　　最后，我还是快快乐乐地进了那家餐厅，而且，特别风光。姐姐和姐夫走在我的后面，我心里小得意地想，不知道的人，一定觉得我特别幸运，有如此帅气和美丽的两位助理。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兴奋地一面跨步走上台阶，一面歪着脑袋开心地说，“我要吃两份海鲜蘑菇炒饭，三只大虾，就像以前那样！姐姐，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姐姐白了我一眼，“你大胃王的样子我一辈子都记得啦！”
　　“我记得这边的炒饭分量特别足，所以……”
　　姐夫还没有说完，我后面就有人接话，“真的是满满两大盘！”
　　我吓得一激灵，转头就看到纪心赋倚着旁边的红木扶手，歪歪的带着鸭舌帽，身后倒是没有周云舟。
　　姐姐“哼”了纪心赋一声，没有说话。
　　我们姐妹和纪心赋以前就认识。
　　更何况，姐夫纪良辰是纪心赋的叔叔。
　　纪心赋也看到了他们二人，老老实实的打招呼。纪良辰看起来对纪心赋也有些不高兴，并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纪心赋一眼。
　　气氛尴尬，我肚子还饿着呢，我选择无视他，直接拉着姐姐上楼。
　　刚刚经过他，就听见姐夫轻声一句，“你跟我们一起上去。”声音不大，但是很严厉。显然是说给纪心赋听得。
　　纪心赋没有说话，静了一秒，转身跟着姐夫上来了。
　　他右手提着袋子，我这个时候才看见。他把袋子推到我的面前。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包装……是这家餐厅里的招牌蘑菇海鲜炒饭，被纪心赋打包了起来。姐姐和姐夫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我并没有打开，相反，我把它往离我相反的方向推了推，看向纪心赋，“很久没有见面了，看起来，你好像对我的口味还是很熟悉？”
　　纪心赋已经把鸭舌帽摘了下来，头发稍稍有点乱，面部轮廓和小时候比起来更加锋利，眼珠子倒是没有变，是很浅的褐色。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场景有点像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我没有再说话，打开包装盒，开始吃东西。

　　饭后，纪心赋主动提出送我回家，姐姐和姐夫就率先离开了。
　　他开车开得很稳，车里有点淡淡的香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味道不错，是周云舟的香水吗？
　　我真的就问了出来。
　　纪心赋看了我一眼，表情有点微妙，既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
　　我又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的样子。
　　他却突然开口了，“对不起，你知道的，我本来并没有让你帮忙的意思。”
　　我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件事。我转过头看看窗外的马路，一切景物都在后退，不快也不慢地后退。
　　然后，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大楼底下，他放我下了车。我微微鞠躬，表示感谢他送我回来。
　　纪心赋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身后有大团的阳光，然后我就被挡在了阴影里。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说出来，“算起来，我们好像有蛮多年没有见面了。”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纪心赋低着头，左手缠着石膏，右手在把玩手机。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继续，“老实说，最早，我听说要和你订婚，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我本来就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我心里有点沉重，也不顾及自己的话听起来有点像表白。
　　“后来，当我知道，你那么激烈的反抗，表示不想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我们都这么多年没有见了，你本来就会有自己的新的日子，所以，看起来，是我很遗憾。但是，我也很明白，如果我不主动提出解除婚约，那么，就是我们三个人的遗憾，你说呢？”我留意到，他的左手动了动，还是轻轻垂下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要我的帮助。但是，我还是想帮你，我能做的事好像也不太多，就算是我回国给你的见面礼好了！我都这么说了，你明白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我有点晕晕的，庆幸自己在头脑清楚的情况下把话讲完了。
　　纪心赋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外。
　　他等我讲完了，才抬起头来，淡定的回答我，“我不明白。”
　　“嗯。嗯？”我疑惑。
　　“我不明白。”纪心赋微微眯起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他继续说，“但是现在，我不高兴讲理由。”话很短，也很有力度，很蛮横的口气。
　　我没有了多余的耐心，“是吗？那随便你，你可以走了。”
　　事情总是偏离我的想象。
　　就像在比利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