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志》紫上薰

2、第一章

　　“师——父——”铜铃般的叫声远远传来，然后是冲进竹堂的身影。天似海侧身靠在竹椅上，左手握着书卷，右手托腮，似不经意地向前伸出左腿。这飞来的身影一个踉跄，脚下一乱，竟是生生被绊倒，直直扑向了天似海的怀里。天似海嘴角透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却在电光火石间起身向侧转开，只见那飞来身影便愣是重重地扑倒在竹椅上。
　　“哎哟呦，都多大的丫头了，怎么还成天介地喜欢往师父怀里钻啊！！啧啧，真是不知羞哦！！”天似海顾自摇着头，左手却拿起书本档在鼻前，想来那书本之下一定是副偷笑的嘴脸。
　　少女刚还觉得浑身疼痛，听得这番话，霎时站了起来，却见她居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似海的脸，这架势却颇似那市井中的泼妇人。“你你你！！好你个臭师父！！我天玖儿就是再死不要脸恬不知耻，也看不上你这个老家伙！！哼！！还不是你足下暗算，想我钻你的怀？呸！！门都没有！！”
　　“啊呀呀你这个死丫头！！好的不学就知道和你师父我顶嘴。我这不是在研习古法么，谁让你在这个时候像猢狲似的吵嚷。再说了，我这也实在考量你的修为，脚跟子那么软，还不是自己不好好修行，为师倒还应该重重责罚你一番才对得起祖师爷呐！！”
　　说罢，天似海竟是身形向天玖儿欺来。拿书的左手背在身后，只一右手向天玖儿抓去。天玖儿一惊，连忙催动身形，轻轻向后越去。天似海脸上却还是笑意连连，竟是“嘿嘿”笑出声来，这师徒两人居然如在做游戏一般。只是天玖儿的脸上却写满了紧张慎重，不若天似海这般轻松。
　　“老规矩！若是被为师捉到了可是要打三下屁股的！！”天似海身形轻得过无风痕，从这一点到那一点都有似一条精致的弧线，而且每一个落脚点显然是精心计算好的，恰恰在天玖儿身前挡住其去路。天玖儿就没有如此翩翩风度了，虽然不乏弧线却少了那精致的计算，每每被天似海拦截去路之时便有焦急之势。好在玖儿天资聪颖总在脚步对阵中窥得死路活门，在连番轻跃转身中却也未被天似海捉住。这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不见得室内物品有何变化，却已然追逐了一个时辰。天玖儿那边疲态渐现，香汗喘喘，而天似海却似沐春风，精神好得不得了，甚至是喜上眉梢。就在一刹那，天似海却收回了笑容，端地认真了起来。只见他身形一晃弧到玖儿面前挡住去路，却在玖儿转身欲往别处生门是，右手绾花，身形贴着玖儿而落，让其无法转身，同时那右手却不知何时已然拎住了玖儿的腰径，连环三步十字弧，却是坐回了方才的竹椅上。
　　这下可好，天玖儿正好是屁股朝上，趴在了天似海的腿上。眼见得自己又要被这男人打得屁股开花，玖儿脸上通地一红，却是“哇哇”大哭起来。“臭师父！烂师父！就知道欺负玖儿！！我不活啦！我不活啦！！”这一下可把天似海给惊住了，他倒没想到自己的徒儿口中居然会说出这般不成器的话，不禁眉头一皱，松开玖儿，厉声斥道：“说什么胡话！！这点事就寻死寻活的，不成器的丫头！！”天玖儿泪眼涟涟，却没被师父的训斥给吓住，反倒一边哭一边大声囔开了：“我不管！！人家今天就满十六岁了！！怎么还能随随便便给男人打屁股啊……你你你，你叫我怎么见人嘛！！还不如死了干净。”
　　天似海“扑哧”一笑，没想到这个小徒弟到开始介意起男女之别了。天似海眯着眼睛望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小徒弟，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好啦，师父错了行了吧！！那个小娃娃不知不觉长大了，师父却还以为依然是小孩，今后啊，师父不打玖儿的屁股行了吧！！”
　　天玖儿鼻子抽吸了几声，抹干眼泪，嘟着小嘴对天似海说：“那好，这可是师父说的，不能反悔噢。不然玖儿可不依。”天似海听到这话却是哈哈大笑开了，未了，瞪着天玖儿，忍住笑意道：“我反悔做什么？你有的我也有，难不成我们玖儿的屁股却是天下第一香的，能让我这几百岁的老头子都恋恋不舍？哈哈哈……”
　　“师父！！你！！”天玖儿顿时气结，居然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是转过身去“哼”了一声，便飞出了紫云庐。
　　紫云庐外静川旁，石涧山泉汇拢成一湾溪流，庐外草地分割两旁。玖儿一个人坐在水边草地上，摸着怀中的兔子，顾自嘴里嘀咕着。这六年来，只要一碰上心情不好的时候，玖儿就一个人坐在静川前，抚摸着兔子说着心里话。这兔子却颇有灵性，便似听得懂玖儿的话一般，时不时用温软的小舌头舔几下玖儿的小手。倒是这玖儿的伤心事却多半是被师父欺负后，坐在那里独自生气。只是这回，却在水光倒影中分明有几丝泪痕。
　　天似海不知何时已站在玖儿身边，玖儿自然是从水中看到了倒影，却不去理会，顾自摸着小兔子。天似海微微一笑，在玖儿身后坐了下来，一手松开了玖儿法上红丝带，那束成一股的长发飘然而落。玖儿有些惊异，却依然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水中的倒影，那个在世三百多年却看似三十几岁的男子，正在为自己梳理着长发。只见上半阙的青丝在师父的手中绾成云髻，盘在发顶，余下的秀发被分成两束系于胸前。最后，天似海从怀中取出一只发簪，轻轻地插入了玖儿的发髻中。
　　“师父！！”天玖儿连带惊喜地转过身来，盯着满脸笑容的天似海。却见天似海用手继续整了整天玖儿的发髻和刘海，然后捏了捏天玖儿的鼻子：“你这丫头，就爱哭鼻子。为师当然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了，玖儿十六岁了，也都变成大姑娘了，自然也要好好打扮一下，难准哪天就被你心里的那个大哥哥看到了，鬼迷心窍下就娶了你去了，嘿嘿！！”
　　“师父……”天玖儿娇嗔道，心里却也是一番激动，一想到那个夜晚那清瘦如仙般身影，心中春花不由一璨。
　　“就算不为了你的大哥哥，就为老头子着想，天天看着美女也能让我多活几岁呢，说不定还能让道行猛进，一不小心就飞升成仙了呢！！”天似海习惯性地用左手遮着嘴笑说道，只是这时手中却已没有了书。
　　“师父，就你那点道行，还想成仙，恐怕还得要个三五百年吧！不过说我是美女那倒是大实话。嘿嘿”天玖儿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心中不由得一暖。这发簪甚是好看，也不知使用什么做的，只是如白玉般却有更加晶莹，还有些许紫色的纹丝，手触之下却是冰凉中带有暖意。簪子的形状颇为简单，只是簪头上扬而后圈弧下落，末了一个弯钩。天似海瞧了瞧玖儿，随手将草地上的三两蓝紫色花朵摘下，插在了发髻周围，在这花髻衬映下，这簪子却不是普通的漂亮，多了一种仙风雅致。
　　“这簪子原本是我为了一个师妹而做的，只可惜物是人非了。现在就送给我们小玖儿，这天下间，只怕除了你，也没有人配戴这紫寒簪了。”天似海望着紫寒簪似有出神，但很快便嘴角一笑拉起天玖儿，往紫云庐走去。一路随风却听到天似海略带兴奋地对天玖儿言道：“师父还为你缝制了一套裙衫，也不知道合不合衬你的心意。走！咱们马上回去试试如何……”
　　雪白皮毛的兔子在天玖儿的怀中闪烁着眼睛，与普通兔子不同的是，它的眼睛俨然透着紫色的光芒。
　　第二日一早，紫云庐依然笼罩在一片晨雾中，只是那欢快如铜铃般的声音如旧打破了这一片安谧。只见一身紫衫的天玖儿一阵风似地从屋子里飞奔出来，一边双手还在头上绞弄着头发，似有一脸焦急地奔向天似海的屋子：“师父师父，你快帮玖儿看看，这云髻盘的怎么样啊？我怎么总是绾不好啊？？……师父……师父？”
　　天玖儿奔进天似海的房间，却不见天似海的影子。照往常这个时候，天似海定是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这六年来还从来没有在天玖儿骚扰之前起床。可是今天，这整个紫云庐居然都没有天似海的身影。天玖儿在紫云庐中转了一圈，满心疑惑地回到了天似海的房中，此时天玖儿的发髻已然胡乱扎成一束，然后将紫寒簪穿过发根。只见房中书桌上，却赫然有一封信笺，显然是留给天玖儿的。
　　“玖儿爱徒
　　六年时光匆匆而过，为师念及过往，亦是笑容满满。玖儿天资聪颖，六年间参透明灭心宗明神境，日前为师考验，亦发现玖儿之流萤轻步已然修成。真修之为，乃在自身，而今玖儿亦满二八，故此之后，修行全由己为之，为师亦入关静修归宗境。留下若虚剑法要诀，玖儿参透之后自能破去静川结界，飞渡烟回桥，离开缥缈胜地。下山后，玖儿仍当谨慎修行，修心悟世。亦须记得前往涂城近郊香香谷一行，自有收获。爱徒离境前，务必前往后院石室，镜前之物务当妥善保管。切记切记。
　　师字”
　　“师父……”玖儿被这突如奇变惊得不知所措，只是眼圈红红的，想念起那个长发一束脸带窃笑的熟悉男子。半晌之后，天玖儿才从信封中抽出另一张信笺，只见那只上赫然写着“若虚剑诀”四个字。“天地本无物，山河气中出……”天玖儿嘴中轻轻念道，忽地脑中空出一切，竟是看不到一丝光华。只觉得体内有股真气左右四窜，越来越激烈，原本静站的身躯却隐隐欲动。
　　这天玖儿六年期间在这缥缈胜地之中除了每日修行明灭心宗外，便只修炼了流萤轻步这门轻功。这流萤轻步看似简单却是以明灭心宗作为内发根基，只有当明灭心宗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流萤轻步的奥妙之处才能显现出来。天玖儿虽然淘气好玩，却是根骨奇佳。虽然这天似海之言天玖儿只是粗粗修成流萤轻步，却已经可以傲视武林中任何轻功，可达到这个境界却非得参透明灭心宗的明神境不可。明灭心宗是天氏一脉修真心法的奥义所在。心宗共有四个境界，依次是明神境、灭心静、归宗境和绝仙境。参透归宗境便可为是达到了底仙的境界，而修的绝仙境便可飞升化仙了。故而天氏一脉在达到归宗境之后时常会进入关潜修，而天似海这次入关也是因为自身修行已然到了参透归宗境的关键时刻。
　　只是那天玖儿此刻却神情激荡，这剑诀犹如一条蚯蚓，弯弯曲曲地钻入了玖儿的体内，催动着玖儿的躯体。这从未使过剑也无剑在手的丫头居然硬生生地摆出了使剑的姿势。只是右手伸出两只代为剑道，天玖儿差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向前刺去，就仿若手中正握着一柄剑，然后竟是绾花向后从发髻后方刺去。天玖儿眉头一皱，运起明灭心宗想去抗拒体内游走的力道。却发现这明灭心宗与体内怪力竟无抵抗作用，反而是相容相辅，身体的变动居然更加快速和劲道了。天玖儿心中大惊，却想不到办法去阻止着怪异的力量。突然灵光一现，确实嘴角一笑，放松了下来。想来这怪力与明灭心宗相为一家，便不会是对自己有害的，倒不如依照这力量的意思去做，看看会是什么样子。当下，天玖儿便运气催动，竟是闭上眼睛随着怪力而舞。
　　原来这若虚剑法的秘诀就在“若虚”二字之上。就像剑诀前两句所言“天地本无物，山河气中生”，便是道明看空一切，意行生物的诀要。这“若虚”便是需要人将世事放下，视若虚无，而后再空无的境界下，意由心生，后生劲，终生物。这般道理便是行走于世的老者也未必能够懂得，这二八少女在这幽山辟谷中又怎么能够通晓呢？是以天似海在剑诀中运用自己已达归宗境的明灭心宗幻化为气流，却正如亲自指导天玖儿如何使剑一般。只是如此一来形虽至，意未达。要将若虚剑领悟透彻，发挥出它的真正实力只怕非在几日之间。
　　一个时辰之后，天似海的气流便带着天玖儿行完一遍剑法。天玖儿虽然娇喘连连确是兴奋异常。只觉得这若虚剑法奥妙无穷，看似简单，却无中生有，虚中有实，一时之间自己竟也难以全部掌握。这时已近晌午，太阳挥洒着光芒，天玖儿竟是全然未觉。倒是再次看了一遍信笺上的剑诀，用心默默记了下来。而后却是走出了竹屋，在静川前默然而立。
　　“天地……本无物……山河……意中出……”静川的水如往常般流淌，只是在天玖儿的世界里却消无声息了，恰似回到了混沌之初，天地未开，一切无声无息。忽然，只觉得丹田之中有一丝暖意若隐若现，渐渐粗壮起来，最后竟然似一道闪电劈裂着混沌世界，天玖儿的眼前竟是一亮，随即右手挥出，一道剑气在手中生出，那紫寒簪竟不知什么时候被天玖儿握在手中，以簪代剑。这一次拿到古怪的力量并没有在天玖儿的体内游窜，只是在她动作迟泄遇到不解之处时，才忽地生出代为指引。这一遍下来倒是比第一遍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只当天玖儿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时，寒玉兔却是爬上了天玖儿的怀中，用自己的嘴不停地蹭着天玖儿的手。只这个时候，天玖儿才将手中的紫寒簪插回发中，捧起寒玉兔在面前，用自己的鼻子顶了顶寒玉兔的鼻子：“小寒，你看我都把你给忘了。呵呵，肚子饿了吧，我也是呢，走，我们去找点吃的。”天玖儿抱着寒玉兔便转身走回紫云庐，却发现后院的厨房内摆着新鲜的菜叶和天玖儿最爱吃的点心芙蓉手卷。那薄薄的被烤得酥脆的饼卷上洒着白花花的椰蓉和细糖，要在口中还有鸡蛋的香味。天玖儿看着芙蓉手卷，竟是鼻子一抽，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起滚来：“……师……父……”
　　这些点心吃食居然都是天似海在入关前，早早地为天玖儿准备的。这六年来，虽然天似海嬉笑怒骂看似欺负天玖儿，实则像父亲一般将天玖儿当作自己的丫头来疼爱。在天玖儿刚到缥缈胜地的时候，胆怯哭闹夜不能寐，却是天似海做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哄着天玖儿入睡。此刻天玖儿突然想到师父离开了自己，心中忽地伤悲不已，离别愁绪竟然一古脑地都出来了。寒玉兔见天玖儿心中难过，却似通人性般，伸出脑袋，“吱吱”的发出轻微的声音，好似在安慰天玖儿一般。
　　是夜，天玖儿竟又一次不能安睡。在月光倾洒之下，天玖儿在后院中漫步而行，当自己有所知觉的时候，抬头所见居然已站在天似海留信所书之石室前。天玖儿略一迟疑，便伸手推门而入。这石室之门也是用巨石制成，纵然是天玖儿明灭心宗初成，要推开石门也不是容易之事，只怕也消耗了不少气力。进入石室后，天玖儿却是呆在原地，屋内居然布置得就如紫云庐其他房间一般全为竹制。室内一张竹制茶桌，西墙也是一张竹床。淡紫色的纱幔挂在竹床前，床侧有一绣着静川风景的屏风，那之后便是竹柜。北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女子栩栩如生，小至耳环衣角都描绘得精致异常，只是奇怪的却是这画中女子却是背对着玖儿，让人看不到脸。但即便如此，这画中女子却依然让玖儿深深地感受到一种悲怨的气质，让玖儿心中不禁一冷。而东边的对着床的地方却正是一张梳妆台，墙面铜镜下正放着一个锦盒。天玖儿顿时想起了师父的叮嘱，便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了这个锦盒。
　　锦盒之内居然是一块紫晶玉玲珑，呈半月形，一侧刻成飞鸟状，而另一侧却凹凸不平似为刻字。只是显然可见，这玉玲珑应该是一对的，只有拼在一起才能知道这玉刻的含义。天玖儿拎起紫晶玉玲珑的佩带，紫晶玉玲珑凌在空中却发出了“嗡嗡”的细声，如泣如诉。正当天玖儿听的入迷之时，眼角瞥到了桌上的锦盒，原来在这玉玲珑之下还压着一张纸笺。天玖儿将玉放在桌上，然后伸手展开了锦盒中的纸笺，却是一首诗。天玖儿最终轻轻地吟念之下，心中不由的生出一番辛酸之意。
　　“花香自有时
　　痴蝶乱清芬
　　若非玲珑故
　　岂落红尘殇”
　　想来这紫晶玉玲珑还有着一个悲伤的故事吧。只是天玖儿即对诗词没有研究，更没有俗世间的情感经历，对这诗中的情绪自然也无法完全理解。天玖儿摇了摇头，将这纸笺放回了锦盒中，尔后便又握住了那块紫晶玉玲珑。这不知不觉之中，天玖儿竟是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天玖儿感到自己的脸上有湿湿软软的感觉，睁眼看去，寒玉兔竟在梳妆台上用粉舌舔着自己的脸蛋。天玖儿笑着抚摸着寒玉兔，然后似有所觉地抬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竟在这石室中睡了一宿。这石室四下无窗，也不知道日夜时辰，想来是寒玉兔迟迟不见天玖儿的身影，才找到石室中舔醒了天玖儿。天玖儿和寒玉兔嬉闹了一番，然后对着墙上铜镜梳妆一番。
　　静川之前，却是阳光灿烂，照耀得水花灿灿生辉。这静川之水恰似从天上而来，虽然名为“静”，实则磅礴不已。高山落水升腾起的水雾弥漫在四周，恰恰将紫云庐裹得如驻烟雾中，像极了仙家境地，这也是缥缈胜地的由来。此刻天玖儿正又一次修习若虚剑法，这一次已经将剑路来去熟记于心，身手之间便若行云流水，只是这其中的奥妙之处却仍未彻透。殊不知这若虚剑法正是“实由虚生”，与普通剑法的行章之理大为相悖，若不是天玖儿从未学过其他剑法，纵使她资质再高又有天似海的真气指引，也无法像现在这般快速地将剑招融会贯通。只见她手持紫寒簪，挥洒之间有如仙人舞姿，不着一物，但剑气所指竟都挽起金光闪现，在水光日照中煞是好看。行至尾声，天玖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在将剑法行完之后并未收身归气，而是身形一翻，簪指静川而去，凌空在静川瀑布前剑光纷飞，竟是生生一个“無”字，霎那金光闪现，待天玖儿落身而下时，静川之前竟是竟是一阵轰鸣，那悬天而下的水竟是生生静止了，中间竟露出一个洞口。
　　“原来师傅说的结界竟然就是这静川之水！这洞口想必就是缥缈胜地的出口了。”天玖儿喃喃自语道，忽地转身奔回紫云庐，待她回到静川前怀中多了那只寒玉兔，而脖子上赫然挂着那块紫晶玉玲珑。静川的水早已自行流动，原来若虚剑法只是打开了那道门，并非生生破去了结界。天玖儿再一次行使若虚剑法，一道金光骤现巨大“無”字，静川又在刹那间止水现洞。天玖儿足下流萤轻生，却如飞一般进入水帘洞，向前行去。石洞之中黯然无光，却听见水声哗然进随身后，当天玖儿穿动而出后，身后仍是一片悬天之水，早已不见了那黑幽山洞。
　　怀中寒玉兔耸动着，天玖儿向前看去，竟是一处断崖，对岸遥遥这距离看似有千米之远。两岸之间烟云漂浮，只有一座云中彩虹恰恰跨立在两处断崖之上，看来这便是烟回桥了。这烟回桥以天似海的修为，运以流萤轻步便可以飞渡而过，可是世间又有几许人有这样的道行？怕是多半人在这天障之前早已退怯了，这“烟回”而字说得却也是此处御敌之妙吧，生生地将缥缈胜地与俗事割断了。
　　天玖儿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催动明灭心宗。虽然师父说自己可以安然渡过，但是眼见着烟回桥这般气魄，心中还是隐隐发怵。以天玖儿的修为，千米之远的距离还需要借物着力才能施展流萤轻步，当下便移动步法从虹桥上向前飞去，脚尖不时借助于虹桥之水气向前飞步，只是足尖所触之处虹桥刹间便消退了，天玖儿不由得香汗淋漓。眼见的只有百米距离便可到达对岸，天玖儿脚下突然一空，低头一看竟是彩虹散尽，身形已然下坠。天玖儿脸色“唰”地变白，这半空之中再无借力之处，流萤轻步竟也是无法施展，天玖儿脑中“嗡”地一声刹那空白一片，就在以为自己绝无活路之时，怀中的寒玉兔竟是拿自己的脑袋狠命地将天玖儿从茫然中撞醒。
　　却见一道青光将自己的身形缓缓托住，而在自己与崖顶之间竟另有三道青光如阶梯状排列。天玖儿脑中忽地清醒过来，忙催动明灭心宗，翻起身形，脚下已用劲向上一道青光飞去，竟是如此让她顺利到达了崖顶。正在天玖儿后怕连连之时，空谷山幽中竟是回旋起嗤笑之音：“傻徒儿，自己修行不够，却还不知用脑子借物着力，崖上花草随便摘几朵，不久可保你平安渡桥了么。唉……”
　　天玖儿一听是师父的声音，竟是“扑通”对空跪下，泪水唰唰流了下来：“师父……”
　　刚才那几道救命青光已消散在风中，只听得谷中声响越行越远最后竟自消散：“痴徒，江湖险恶，好生照顾自己……”
　　天玖儿朝着缥缈胜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擦干眼泪，这高耸如云的山峰在天玖儿眼中却稀松得紧，只见一道紫色身影在山石间以优雅的弧线从此落到彼，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