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志》紫上薰

1、序章

　　秋风煞起，夜高逼人。一个弱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带着喘息在山林间穿梭，不时地向后张望着。身后的黑暗挡不住来人嘈杂的脚步和叫骂声，火把在林中闪过，直直指向前方幼小的身影。
　　“抓住她！！”
　　汉子的叫声惊动了不远的小人儿，那个身影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就在他身子向下倒去的时候，右手却像护着什么东西似的，紧紧地怀在胸前。
　　“臭丫头，跑的倒是很快！你以为老子就抓不到你了啊！！”火光围成了半个圈，那些汉子手持这家伙恶狠狠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小孩。这小孩浑身上下的衣服都破了，混着泥沙和血迹，只看到裸露的身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却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依稀两道炯炯目光从发隙射出，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一众人墙。
　　“死丫头！快交出来！！不然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显然是头目的汉子向前迈出，向小孩下最后通牒，那目光直盯着小孩的怀里。只是这小家伙倒是倔得很，只管自己咬咬嘴唇，一声不吭。那汉子显然是不耐烦了，跨步向前伸手向小孩怀中掏去，却不料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疼。只见自己的手腕已然被这小丫头死死地要在嘴里。这汉子意识怒气，一脚踹向地上的孩子，抽回自己的手臂。饶是如此，粗壮汉子的手腕上竟是生生被咬出了血痕来。
　　“死丫头！！”汉子恨恨地咬着牙，向身后众人挥挥手，“给我上！”眼见着一群汉子就要对个小女娃娃动粗，夜空之中却是划过一道白影，一柄长剑，咣啷一声直插在众人面前，随即一个长衫身影霎时立在长剑之后。那一双受惊的幼眼注视着前方的突变，只觉得来人衣角飘飘，青丝挽髻如书生状，只是两侧刘海长发流连，在风中多了一丝潇然。
　　“不知死活的东西，哪里来的给爷哪里去，别档了爷的路！！”那为首的汉子虽然眼珠子在那柄长剑和来人身上不停的打转，嘴里却依然谩骂着。瞧这眼前的人，也未到弱冠年纪，只是那精练削长的脸颊，给人一种不可欺的感觉。这少年也不取回剑，双手背与身后，却透出盛气寒寒，双目直视着那带头的人：“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个什么东西！！”
　　“臭小子！！你敢乱爷的好事！！别怪我不客气！！”为首的汉子抡起边上人手里的棍子，便朝少年打去。说时慢，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是什么，只听得“唰”的一声，便看到这汉子的手腕处鲜血直喷，手中的棍子也应声落地。汉子倒地哀号不止，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地上前扶回自己的头目，战战兢兢地操持手中的家伙护在身前。
　　夜风凉起，四下寂静。少年拔剑回鞘，低垂双眼厉声道：“还不快滚！！”只见眼前人影晃动，似有犹豫。半晌听到中有一人胆颤的说：“这……这丫头偷了我家主子的寒玉兔，我们……这……”
　　少年转过身，陡然看到小丫头怀里似有物耸动，不一下，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耷拉着长耳朵，转动着小眼珠子。少年蹲下身，抚摸着兔子的脑袋，嘴角扬起一番笑容问向小孩：“这兔子，是你偷的么？小孩子可不能乱拿别人东西哟！”
　　小丫头突然抱紧了怀中的兔子，大声嚷道：“我才没偷小兔子呢！！这兔子是我早上在山上发现的，他们都是坏人，要捉了小兔子拿来吃！！我听到了，就把小兔子藏起来了。”
　　少年心中一笑，怎么管上了这样的麻烦事，却又不能就这样离去。只好站起身来，瞬即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容，扫过眼前一众汉子：“这兔子多少钱，我买下便是。”那一众人听得愣了一愣，倒是带头那汉子哼哼唧唧地喊着：“你……你以为你买得……起么……哎呦！痛死我了……老子告诉你……我家老爷想……哎呦……想要的东西……还没得不到的……哎呦呦……。”
　　少年眉头一皱，隐隐有些不耐烦，只见他随手掷出一物，登时那汉子的叫唤声便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却是“呜呜”的闷响之声。却原来是一锭银子硬生生地塞在了那汉子的口中，怕是连牙都打落了几颗入了肚，只见那人脸上汗淋漓而下。“既然这兔子这么炙手可热，我倒要瞧瞧到底有什么异处。你们……还不快给我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一众汉子倒是在他的一惊一吓之下，顿时没了主意，只得扶着受伤的头目撤退了。
　　少年转回身，扶起地上的小丫头，理了理她那散乱的头发，掏出怀里的帕子将她的头发束了起来。一边又带着温暖的笑容开口问道：“小妹妹，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哪想的这一问却把小丫头给问哭了，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一下子就把头埋进少年的衣衫里：“我……我没有家！爹爹娘亲早就……呜呜……”少年倒也不顾自己的素净的衣服被弄脏，却是抱住了小丫头，一手扶着她的脑袋：“别哭了，也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吧。可惜哥哥有事在身不能照顾你，你这样子倒是让哥哥如何能够放心离开呢。哀。”
　　小丫头哭累了便也歇了下来，少年轻轻放下她的身子看去，竟然是睡着了。正在少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树林的深幽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少年正欲拔剑，却又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着树林中做了一个揖，口中也甚为尊敬：“有前辈在此，小侄便可放心离去了。这个女娃娃就拜托前辈照顾了，小侄在此先谢过前辈了。”少年说完，看了一眼一旁酣睡的小女孩，便飘然而去。直至人影无见，林中才走出一个人，抱起了小丫头。这男人高大的身影给人岸伟的感觉。满头黑发却是任风飘散，也不见梳缚。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深刻，而那深邃的双目却盯着怀中的小女孩，不能离去。
　　“似霜”，男人低低地沉吟了一声，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罢了，这小女孩早已不是那个女子了，一切已然不同。这个俊美却无比寂寞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遥望北方天际，终究还是得去那个地方。
　　风仿佛吹动了一下，霎时月影无踪，林中有恢复了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