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叹》故北

9、第八章 前夕涟漪

　　“爸爸，你同人家说好了的，这会子又这样子反悔，真是讨厌极了。”素染一边挂着电话，一边忍不住去捻着电话旁桌布的流苏，只是觉得伤心极了。平日下父亲就是忙着自己的事务，自是忙的不可开交，好容易拗着父亲答应了去看她的话剧，这会子却又是因着事务颇多，并不能够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小染，这是爸爸不对，到那日，无论如何爸爸尽量早走一会子，去瞧瞧你可好？”程远怀的声音透过电线传过来，听上去很是温文的样子。
　　素染听着爸爸的声音，再多的孩子气也是没有了，只是不甘地说道：“罢了爸爸，你还是忙你的正经事去，好歹小心些，别得罪了人家。”
　　程远怀听了这一番话，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千言万语都只汇了一句话：“小染，好好演，爸爸知晓你可以的。”
　　素染听了，也是心里梗了什么似的，只觉得难过极了，于是忙笑道：“爸爸，你还不晓得我嘛，不要为我操心啦，我晓得的。”

　　演出那日实则是校庆，沈川很是热闹，学校里头尽是张灯结彩的，一派繁华欢庆之意。素染本就紧张的什么似的，又加之顾思堂一昧的在一旁聒噪，实在是忍得不能够的了。临着出场前几刻钟，素染更是觉得焦虑，一颗心只是觉得惴惴的，不知怎的就跟不在心口处似的。
　　慕卿瞧她这样紧张，只得安抚道：“小染，不必紧张的，咱们都是排演了这样多次，想来定会大放异彩的。”
　　素染眉头蹙着，觉得心口突突的跳，一颗心直似要蹦出来，她道：“慕卿，不晓得为什么，我今天一直都觉得心惊肉跳的。”一边说着，又忍不住往外头瞧瞧，转头又冲着顾思堂道：“思堂，你去瞧瞧我爸爸来了没有，要是来了，千万告诉我一声。”
　　“程小姐，我求求你了，这一晚上你单单让我出去，便去瞧了八趟了，好歹让我歇歇脚罢。”顾思堂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笑道，“程小姐，程叔叔那样靠谱的人，又不是我们家的老爷子，答应了你就定会来的，你一颗心只搁在肚子里罢。”
　　让顾思堂这般插科打诨地混着，素染却是觉得好了许些，紧张倒是没大有了，只是那样心惊肉跳的感觉还是残在心里头，她忍不住去瞧慕卿，慕卿微微笑着，目光很是温和，只是温柔地瞧着她。素染不好意思地朝着慕卿笑了笑，只又拿起剧本来，好歹打发这难熬的时光。
　　时间倒是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素染坐在台后头，只听得前头来来回回响了不下三次的掌声，她细细想了想，觉得该是到了她们的话剧了，然而此时父亲仍旧是未到的，素染不免有些失望，然她毕竟是知晓大局的，只是微微叹了声气，又强自微笑打起精神，为着接下来的话剧开始作准备。慕卿瞧着她的神色，知晓现下素染心下仍是不安的，遂走过去，坐在素染身侧，温声道：“素染，不要再悬着心了，想来程叔叔身边定是有警卫的，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素染听了，只觉得这话是直直的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头，她抬头瞧着慕卿，眼眸中尽是感慨，而话却是梗在了喉咙里头，说不出来了的。慕卿瞧着素染一双剪水秋瞳之中尽是知遇之感，不由笑道：“素染，你只好好地表演就是了，旁的不必去担忧的。叔叔那边我帮你瞧着，保证不遗漏了去。”
　　素染笑起来，道：“慕卿，你今后只离着顾思堂远些罢，省的像他似的那般的油嘴滑舌的。”两人不由笑起来，过了一会子，素染低下头，抿了抿唇，道：“慕卿，真是谢谢你的。”
　　慕卿温和地瞧着她，并不去答话，眼神中只是温温地宠溺，嘴角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暗朱洒金的帷幕渐渐地拉开来，台上闪烁的灯光映的整个剧院里尽是熠熠闪光的。一时间掌声响了起来，台上的几位主演也是一一亮相。他们这出戏排了这许久，几位的默契也自然是出了来，瞧上去是默契十足，自然无痕的了。虽是通过爱情故事为主线，实则是讲了许些清末民国初年的大家庭的没落之处。想来这会子的小说、剧作大都如此，然而正是这样熟烂的情节倒是更能映射时政，很是受到大家的喜爱的。
　　素染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光，台下头坐的人是乌泱泱的，然而她却是瞧见慕卿很是温和的笑脸，心里倒是一派平和了的。随带着自己也很是自然的跟大家搭着戏，整整出剧目下来很是流畅，果然也是博得了满堂喝彩。

　　这样精彩的一出剧目自然很是受了欢迎的，再加之这一群演员皆是身姿不凡的青年才俊，这一出剧目的反响更是与众不同了的，几经谢幕方才退场，足可见之不凡之处。
　　方下了台，慕卿便将一捧鲜花献给素染，笑道：“大家演的真是好极了，连我这样瞧了半天排练的人也是如痴如醉的了。”
　　素染笑起来，慕卿瞧去，见她面颊绯红，明艳若桃花，恍然之间就了解了自小读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一时间倒是怔住了。素染被他瞧得倒是不好意思了，一时垂下头去，笑道：“慕卿，谢谢你。”
　　这两个人倒是忘了身旁还有这样一大帮子的人，只是顾着自个儿说话，等想起来时倒更是窘迫的了。素染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一时间忙找话题说道：“我爸爸倒是来了没来？”
　　慕卿温声道：“素染，想来伯父应是被事情缚住了，一时间抽不开身来也是未可知的。”
　　素染很是失望的，却也知晓父亲处境，只得是强笑着应酬了众人的祝贺罢了。话到一半，她忽的想起来这会子却是没见到顾思堂来插科打诨，不由问了一句：“思堂哪里去了？这样的热闹他是怎么舍得离了的？”
　　听了这话，疏玥倒是撇撇嘴，道：“那家伙，我半场下台的时候瞧见他们家的人来附了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他便是匆匆忙忙地走了。”说着，不由冷笑道，“像他那般的人，保不齐又是哪位女友急召他的。”
　　素染听了不由笑起来：“我怎的听着这话倒是有一股子酸楚，难不成疏玥你是时时刻刻盯着思堂的？”
　　疏玥听着这话，一双弯眉忍不住地蹙起来，脸颊却是红扑扑的，不晓得是急的还是气的，盯着素染直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就和顾思堂那人似的这般不正经，人家答你句话，你却这样子说，真是，真是……”后话是急的说不出了，素染听了忙安抚着道：“人家不过说句顽话你便生这样大的气，常日下你那般打趣我，我倒是说什么了不成？”
　　两个人这一出倒是瞧得慕卿笑起来，道：“你们两个都这般大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这般，可是羞不羞的？”
　　素染红着脸微微地笑起来，疏玥瞧着也是忍不住，一时大家都笑起来，气氛很是轻松了。

　　庆典不时便结束了，天色已是昏黑，徒留这一团朦朦胧胧的月亮悬挂中天，夜色清寒，有一派孤寂寒凉之意。原先是说的素染家里来车接，只是等了这半晌却也是连个影子也不曾见着。素染便站在沈川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子，慕卿并不放心她一个人，只是陪着她聊着天解闷儿，看这会子车还是不来，便道：“小染，再等下去时候倒是极晚了，更是不安全的，这会子我便走路陪着你回去，好不好？”
　　素染听了，脸又是不禁热了，道：“慕卿，这样晚……”慕卿听出她的意思，笑道：“我们家可是没有家禁的，好歹我也要在女士面前做一位绅士，不然可枉费了我这些年受的教育。”
　　素染听着这俏皮话，忍不住笑起来，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是要给绅士一个机会的。”
　　慕卿瞧着她的笑脸，知晓素染这一晚上是闷闷不乐的，只觉得心中也是微微苦涩夹杂着对素染的心疼，此刻倒是只晓得怎么拿那些俏皮话引着素染来开心些的了。
　　两个人慢慢走在路上，倒是不去在乎此刻的外物外事了，只是晓得自己身畔唯有这个人，这便足矣。
　　慕卿忍不住去瞧素染的侧脸，更是微微地笑起来，掩不去心下的欢欣，一时间倒是失了平日下的安然清淡，只是忍不住执起了素染的手。
　　素染倒是吓了一跳，此刻只是觉得心是“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只要跃出胸口似的。此刻只是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得了，恍惚中仿佛嗅得茉莉那般甜美的香气，萦绕在身侧而不散去了。实则这个季节哪里有茉莉，不过是素染的臆想罢了。
　　两个人却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执手而行，仿佛就是应了诗经里写的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多的事情也是入不了两人的眼眸了，只剩下最美的时光，最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