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叹》故北

10、第九章 波澜骤起

　　走了这一路，慕卿是将素染送到了家门口。素染朝着慕卿挥挥手，笑道：“慕卿，晚安。”沈慕卿觉得心头微微地跳着，却有些不安的感觉。他却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微笑着道：“晚安，小染。早些睡，别同着你父亲置气。”
　　素染忍不住笑道：“晓得啦，怎么这样啰嗦的。”她微微扬着脸，“天色真的不早了，慕卿你路上还是小心着些的。”
　　慕卿笑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微微地摆摆手，道：“再见，小染。”
　　月意朦胧，如水月华映照着慕卿远去的身影，素染不知怎的就多出些缠绵惆怅的心绪。远远瞧去，慕卿的身影渐暗，仿佛就要消失一般的。素染也晓得是自己乱想了些，不由再多看了几眼，便推门家去了。
　　平日下自己若是未归，家中必然是留了灯的，只是今日不晓得怎么的，屋里黑黢黢的一片，素染只觉得心慌起来，不由唤道：“爸爸，爸爸？”只是不见人应，她只得强自压下心下不安，又唤道，“吴妈？”
　　她一边唤着一边往屋里头走着，方转到内屋，却见的一个黑影直直地出来，一下子便吓了一跳。借着屋外的月色，素染细细瞧去，却见是吴妈，一下子便舒了一口气，道：“吴妈，方才真是唬了我一跳，你这是怎的了？”
　　那想的吴妈一下子抱着素染，道：“你这傻孩子，你怎么家来了？”素染听着吴妈的声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觉得吴妈声音直打颤，手倒也是一片冰冷，她不由慌了神，道：“吴妈，怎么了？”
　　吴妈拉着素染，转身到了卧房去，又仔细将窗户阖上，道：“我也是不晓得怎么个事，只是方才顾少爷派人来了这么一趟，说是老爷那里……”
　　素染一听，心一下子揪紧了，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道：“爸爸怎么了？”
　　吴妈忙安抚着素染，道：“来的人也没说清怎么个事，只是说家里不大安全，顾少爷说是要去接你，你怎么又家来了？”
　　素染只觉得心头“突突”地跳，也不晓得为什么，只是觉得顿时心中被一种强烈的恐慌感占据了。她忍不住心慌起来，却强自镇定下来，仔细想着现下这件事情。
　　平日下父亲素来喜静，况且虽是从政，却也是渐渐远了那些圈子。成日下虽说是忙的，却也并非是忙于军务上之事，大多是些琐碎民生之事，偏也更是忙的。只是思堂此番打发人来报信儿，只说父亲那边却不谈何事，加之亦说要去接自己，想来此事蹊跷，定是有个中隐情。
　　这样想去素染只是觉得心头更是不安宁，实在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吴妈，我真是放不下心去，思堂半途离场，加之有这番举动，想来必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实是坐不住了，吴妈 ，现下我真是担心爸爸，必要去瞧一眼才放心的。”
　　吴妈听得素染如此说道，忙携着素染的手道：“小染，顾少爷在这样的事情前头必然是极稳的，既是说去接你，必是遣了人去的，想来必定是你们走岔了。”她一顿，“既是家来了，那先不必出去，毕竟外头什么情形咱们也是不知晓的，不妨现在先去给顾少爷挂电话。”
　　素染听了，忙忙地点头。这一晚上一直是心神不定的，连主意也是拿不定了。她沉下心来，仔细思虑了一番，想着思堂既是遣人来接她，这会子无论如何也不应在家了，这样半夜三更的，挂电话过去当真是不礼貌了。正是左右不定之时，只听得家中电话倒是响了，漆黑的深夜里头，偏偏神思不安，倒更是教这铃声唬了一跳。
　　吴妈忙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正是顾思堂。素染忙拿起听筒，急道：“思堂，你倒是快说到底是怎么着了？”
　　那头顾思堂深深吸一口气，稳着声音道：“小染，你先别急，你只先告诉我，你现在可是安全的？”
　　素染微微蹙眉：“我这边半分波澜没有的，只是你那边…可是爸爸出了什么事情？”
　　思堂微微舒了一口气，道：“小染你别急，我这便去你家里接你的。”说罢倒是挂断了电话。
　　素染眉头不禁蹙起来，顾思堂这般含糊其辞，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的？她的心突突地跳着，不晓得什么缘由就是这般不安。素染实在是定不下神，只得在这房中来回走动。她一侧头，倒是瞧见窗外花厅里头的菊花残败不堪，碎瓣更是残了一地，在惨白的月华之下更是分外的凄凉，当真是一派荒芜不堪的景象，瞧去实在是教人心惊。

　　“小染你可不知，我遣去接你的人不曾瞧见你我就吓了一身冷汗，所幸你这里还好。”
　　素染自坐上思堂的汽车便觉得有些预感，思堂一路上说了大通的话，却也是不知所云。她只是觉得心头压了什么似的，心下所想更是不敢说出口，亦是不敢过问思堂。这一路上当真是心惊肉跳的。
　　思堂的汽车倏地便停住了。
　　思堂微微叹气，道：“小染，你这般聪敏，我更是不敢说什么的，你别怕。”
　　素染眼圈微微泛了红，她下了车，却见是乾安医院，她不由紧紧地抿着唇，生怕自己说出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便这样沉默着，紧紧地跟在顾思堂身后。思堂当真是担忧的，不由执起素染的手，稳声道：“小染，别怕。”
　　素染紧紧地抿着唇，眼神却是怔怔的，她就这样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方才喃喃道：“爸爸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的……”她忽地抬起头，直直地望向思堂的眼睛，“思堂，爸爸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思堂瞧着素染的眼睛，那般全然的焦虑惊恐信任，教他半句假话也是说不出来的，思堂只觉得心中很是不好受，然而他却没有旁的话来安慰素染。他侧过头，强稳下来道：“小染，我在这儿，别怕。”
　　在这样的惊恐中，当素染瞧见父亲的时候，什么都不晓得了，一刹那脑海便是一片空白，不只是什么声音在耳畔“嗡嗡”地叫嚣着，周围仿佛是全然的黑暗，唯一能看到的便只有父亲。
　　素染一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几步便跑到了父亲身边，可就是这样一刹那，她似乎失去了一切凭借，一下子便扑倒在床边。父亲的面孔煞白煞白的，白得仿佛同着这医院的床单墙壁融了一处去，他再不像从前那般眉眼温和的，什么都没有了。
　　“爸爸，爸爸……”素染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她慌乱地去握父亲的手，然而却只是一片冰冷。周围人在她耳边说这些什么她完全是听不到的了，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她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寒凉之中，这是一场梦，一场梦！
　　素染猛地站起身来，登时只觉得一片昏花，她浑身都似在颤抖着，不住地打着寒战。思堂看着素染这般模样，顿时心疼不已，不由叫道：“小染，小染！”素染似乎愈发不能自己，她仿佛听不到周边任何的声响，眼中心中只是一片茫茫的雪白，甚至对着旁的什么都未能有什么反应的了。
　　思堂是从未见过素染这般模样的，素染自小沉郁端庄，平时便又是端的临危不乱镇静自若，这会子她便是对着外物皆是未有了什么应变，仿佛一昧只沉溺自己的一方之中。思堂瞧着素染脸色惨白，连眼神也是怔怔的，一时间当真是担心极了。若是能够哭出来倒还好，这般样子什么苦闷皆是憋闷在心头，保不齐便会生上一场大病的。
　　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却不得不拉起素染道：“小染！你这般模样教程叔叔如何能够放下心去的！”
　　素染茫然地转过头，对上思堂的眼睛，她突然开口：“思堂，爸爸他……”这话还未完，她便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思堂一下子抱住素染，心中一瞬间便涌上些惊恐的感受，只觉得吓得不能够了，登时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风度自若，一时惊叫道：“小染！小染！”
　　医院直是混乱作一处，白晃晃的灯，映得一切皆是惨白苍茫。窗外，月色残败，冷得如若冰霜寒凝，夜色涌动，总有什么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