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叹》故北

4、第三章 新知故识

　　日子虽是只及初秋，然而微薄的秋风已是将淡淡的秋意袭上心头。身处在暖意洋洋的后厅之中，素染却仍是觉得这的气氛有些寒凉。
　　“闻书，这便是素染罢，这样多年不见，竟是已长成大姑娘了。”徐启钧稳步走过来，笑着同程远怀握一握手，仔细地瞧了瞧素染，“当年我见素染时，才这么高。”说罢，又比划了一下子，这倒另素染觉得此人不一定是很严肃的。
　　素染也微微地笑着，仅是言了一句“徐叔叔好”，便静静地立在父亲身侧。她淡淡的含笑，天青色的旗袍令她瞧上去恍如一湖静静的碧水，那样的微笑恰似水上皱起的涟漪。
　　程远怀笑着一抚女儿的长发，道：“诚言，把这么一大厅子的人晾在外头，你可真是……”说罢，不由一笑。徐启钧听罢，含笑道：“这是为了宝官儿回国才举行的宴会，偏他这会子还不来，真是叫人不省心。”这宝官儿便是徐昌珉的小名儿，徐昌珉自小是极被看重的，很是受徐启钧的宠爱。程远怀微微的点头，又不由地笑道：“如今的孩子都是时髦的很，思想都是讲究自由民主的，咱们可真是老了。”
　　素染听着，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她心下想着，宝官儿这样的名字同那个人可真是联系不起来的。素染听着父亲同大帅的谈话，心思却是万千流转不知所谓了正是心下思绪万千时，忽然听得徐家的老管家在厅外唤着：“哎呦，宝官儿，你怎么这样久才回来呦！”说罢，又乐着笑道：“大帅，少爷可是到了。”素染知晓这些大家族的规矩的，自小娇惯的少爷们于家中都是唤得小名儿，无论长辈.下人一律如此唤道，实则为得是好生养活的。
　　徐家的老管家声音方落，素染便听到一个熟悉的清俊温润的声音道：“爸爸，实在不好意思的，我来迟了。”说着，徐昌珉便径直走进门来，边笑边道。果然是不出素染所料的，徐昌珉，表字景渝，小名儿宝官儿。素染在心中想着，这人的身份这样煊赫，怪不得其见解很是不凡的，想来这样的人的前途真是无可限量的。
　　徐启钧故作严肃道：“你怎么迟到这么久，叫外头一厅子的人等着你？”说罢，又自觉不好多言甚么的，便收言道：“这样子站着像什么，赶紧得叫人。”
　　程远怀同着素染本已是坐了檀木圈椅上的，见了徐昌珉进来，又忙因着礼仪站起来。徐昌珉走至程远怀面前，笑着行了一个西礼，道：“程叔叔好。”说罢，又走至程素染身侧，笑着向素染伸出右手，道：“密斯程，很是高兴咱们又见面了。”
　　素染轻轻一笑，伸出右手同他的相握，微微抬头道：“很是高兴再同你见面的，密斯脱徐。”素染本意是唤一声“少帅”，却又觉得这脱清关系的嫌疑太过明显，加之思量到此人在国外进修甚久，便是照了西洋的礼仪唤了一声“密斯脱徐”。
　　徐启钧同着程远怀笑望着这两位年轻人，不时又对视上一眼，相视一笑，并未再多言。程远怀此时出声笑道：“这会子已是很晚的，素染，咱们赶紧出去罢。”又道，“诚言，你也赶忙地出去招呼厅中的客人罢。老是将一大厅子人晾在外头，像甚么样子的。”徐启钧道：“这话很是，咱们得赶紧出去了。”
　　此话说完，程远怀便携着素染漫步走出了后厅。

　　外头的月色很好，只是可惜教这满园子的灯光映的失了颜色，徒留下一派黯淡的光晕了。素染同着父亲按照原路走回去，也并不急着在这一时片刻的，只是漫步在燕山官邸的游廊里。之所以徐家将官邸建在这郊外，便是因着此地风景甚好。这燕山官邸是依着燕山而建，风景自是毫无雕琢的，便是极为自然纯朴的美丽了。初秋的风不时袭过袖间，教人更是觉得心中清淡若水，很是平和安稳的了。
　　“爸爸，你同徐司令很是熟识吗？”素染慢慢地踱步于父亲身侧，心头有些疑惑，不禁出声问道。
　　程远怀微微地笑着，慈爱的瞧了瞧素染，道：“诚言出身平民，早先于前清朝中做官，后来他也着实瞧破了这官场专制的腐败，于是一并加入了革命的行列。”他静静地回忆着，那些峥嵘岁月，已是刻入了骨子里，永远不能磨灭的了。“我们也便是相识于当时的年代，也都是一腔热血，志于报国的，后来能走之如今地步，也是未曾料想到的。”
　　素染静静地听着，这是一段她所远离的岁月，从前清至如今的民主共和，也是极难要人料想到的，可知世事无常数的。她细细地听着父亲的声音，在那个平稳安和的声音中，她仿佛瞧见了那个世事诡谲多变的更替年代。

　　走回前厅时，厅中已是很是热闹了。素染所经之处，便听见皆是对徐昌珉的议论。那些个太太小姐是聊着此人相貌俊朗，英挺不凡；而那些幕僚少爷便是聊的此人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素染不过一笑，并不加入其中讨论。他们这些读书的人平日聊天都是围绕了国家社会一类的话题，对于旁人家的八卦完全不感兴趣的。
　　程远怀对着素染交代了几句，便去同着幕僚们周旋了。素染静静地坐在一侧，淡淡地瞧着这极为奢华的宴会场景，并未再去周旋在人丛之中。正是怔仲之际，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不由转头过去，恰见是那位顾家的大少爷，也忍不住的笑起来，冲他摆摆手。顾少爷半是端着酒杯，半是潇洒不羁地半倚在桌侧，身侧是一片花红柳绿、莺莺燕燕。
　　这位顾少爷名为思堂，因着自小受的是西式教育，并未有表字。顾思堂此人自小是同素染极为要好的，后来去了美国，这才是回来不多久的。
　　“小染，想死你了！”顾思堂向周边的女伴们絮语几句，便含笑快步走过来，一下子坐在素染旁边，举着酒杯，“你说我回来这么久，老爷子都没想着给我办个宴会，真是让人羡慕呐！”
　　素染不由笑起来，她是知晓顾思堂的为人，明白他这话只是说笑而已，道：“你只说着办宴会，怎么不想着来瞧一瞧我呢？”说罢，便故作严肃，有一派兴师问罪之意。
　　顾思堂忙忙作揖，大笑道：“你可是想不到我的，我每每去寻你，偏巧你不是上学便是与同学出去的，你还哪里有空来想我呢？”他说着，对着素染指一指那些人群中的一位，“瞧见了没有？那一位便是我现在的女友，漂亮吧？”说罢，还显摆似的骄傲地笑笑。
　　素染也只是摇一摇头，微微叹了声气，笑道：“你呀，是几时才能长大的。”顾思堂未出国之前便是这样玩世不恭的，女友是一个又一个的换，美其名曰“女人如衣服”，真是教人无奈了。
　　哪想咱们顾小少爷不乐意了，微微凑近素染耳畔说道：“小染，我这是正经的为我家传宗接代考虑呢！”素染失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来说他，又听他说道，“乾安哪个公子哥儿不是这样嘛，就说台上那个徐少帅，他的好手段不知比我多到哪里去呢！”
　　正说着，却见方被言及的徐少帅就走过来。这位徐少帅换了一身灰色的西装，看上去很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原来宴会已是开始好一会儿了，徐昌珉也是致辞完了的，也便随意地踱步起来。他本意是随意走走的，偏他眼光一转，恰好瞧见顾思堂附在素染耳侧轻语的情景，不知因何心情顿时不快起来，加之素染之前对他生疏的意思，令他愈发的不高兴，便转步走到这出来了。
　　“密斯程，这位是你的朋友？”徐昌珉方走至素染身侧，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另素染很是不好拒绝。她瞧了瞧顾思堂的眼睛，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替两人介绍道：“思堂，这位是徐少帅；密斯脱徐，这位是顾思堂先生。”顾思堂微微地点一点头，意指自己明白了此番意思。
　　顾小少爷一瞧见徐少帅，微微地笑一笑，伸出右手，道：“徐少帅，幸会。”徐昌珉一下子握上顾思堂的手，面上表情并无变化，只是笑道：“密斯脱顾，幸会。”
　　素染实在是无心周旋在这人周围，她得体的笑着，轻声说道：“密斯脱徐，思堂，这里实在是太闷了的，我便去厅外头逛一逛的。”顾思堂一听，瞬间明白了素染的意思，知晓她是极极不愿意同此人再有所交际的，也顺声道：“少帅，您且忙着去，容我们失陪了。”说罢，也并未再多言，便携着素染出门去。素染略显抱歉地瞧一瞧他，便径直地走出去。
　　徐景渝瞧着两人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被人这样一而再地冷落，自小受尽宠爱的徐少帅，心里是不舒服极了。

作者有话说

　　龟速更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