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惊鸿照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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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沈川师范学校。
黄昏时分，天际的云霞一派苍茫，仿佛是石榴红、孔雀蓝、秋香黄等各样颜色一同衬起将将欲坠的夕阳，艳丽绮靡，暮霭沉沉，那夕阳柔和的软光将这世间万物都浸在一片朦胧绮丽的光色之中，竟似法国的印象派画家所营造出的意境。
秋风渐起，程素染只穿了一件素身月白的学生装，不觉有些寒。方走出教学楼，浸沐在轻软的万丈霞光之中，不由觉得似梦似幻。她不由伸了伸懒腰，望着即将漫入蓝宝石色的沉沉天际，嘴边轻轻地挂上一丝笑意。
喧嚣渐落，校中人已是很少了。同行的疏玥因着家中有事，故提前走了一会子，素染不由在教室中贪看了一会儿今日学的文章，因此走晚了。她沐浴着满天霞光，静静地走在曲折小道上，仔细回想着今天的功课。
走至慎德楼时，恰逢上刚出来的秦越铭先生。秦越铭先生是在校中教国文的，很讲民主精神，同一众学生交情很是好。素染且住身，微笑着对秦先生打了招呼。
秦先生身侧立了一位身着便装的男子，样子也很年轻，面容俊朗，瞧着真是英挺不凡。秦越铭亲切地拍拍素染的肩膀，笑道：“程同学，这位应该算是你的学长，近日方从英国回来的，你们年轻人年纪相仿，应是有许些共同语言的。”他一顿，又道，“方才我还犹豫，见到你了，我请你帮个忙可好？”
素染笑道：“先生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并不急着回家，先生有应，素染在所不辞的！”说罢，也忍不住狡黠地笑起来。
秦越铭知晓她说笑，就笑道：“徐同学很久不曾回学校的，方才我们交谈起来一时忘了时间，现下我偏又有急事，必是要请素染你带徐同学去审慎楼了。”说罢，他又对那位先生道：“很是不好意思的……”
那男子笑道：“秦先生，那里要这样说，方才耽搁你的时间，我才是要该道歉的。”他略一停顿，道，“现下，可否麻烦程同学带我走一程？”
素染大大方方地答道：“秦先生，你便放心的去忙你的事情吧，我保证完成任务！”，又道，“这位同学，我这便带你去的。”说罢，她同那男子告别了秦先生，转身缓步前去审慎楼。
秋意虽是薄，却已是催红了曲径两侧的青枫。素染带那人踏上她习惯走的小径，轻轻微笑着道：“方才秦先生真是匆忙，还没介绍我们认识呢，便急着走了。”又道，“我姓程，名为素染，即便为‘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的素染。”说罢，有自觉对着陌生人有些卖弄的嫌疑，偏她自小习惯如此，不知该如何收回此言。
那男子仿似看出了素染的心思，微微地笑道：“想来程同学家教定是甚严，自小必是于诗书礼乐家族中长大的。”又道,“我姓徐，字景渝，景慕清渝之意。”
素染感激他替自己解围，不由朝着徐景渝一笑，道：“想来徐学长应是许久不曾回学校的，这几年校中格局也是更变了许些的。”
徐景渝仔细打量着左右风景，很是感慨地笑道：“我读书的那会儿，校中还并未有这样多的新式教学楼的。不过这些树木是一直如此的。”他并身同素染一齐缓步走着，道，“自打国外回来，见着家乡的一分一毫都是极为亲切的。”
素染不禁偏过头疑问道：“不晓得徐学长这几年在何处深造的？”
徐景渝对上素染的眼眸，微笑着道：“自沈川毕业后，我便去了英国留学，这些年在国外，才能够明白自己对家乡故土的感情。”他又道，“之所以上沈川，是因着当年着实喜欢教师职业，也是着实敬佩能够教书育人的先生们。”
素染情不自禁地点一点头，此言恰恰说中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程氏一族断断不可能要她去做教书先生，上沈川也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罢。她仔细打量了身侧的这位徐先生，自他的身着打扮，至他的言谈语气，大致可知此人家教良好，大抵是非富即贵之人。她微微地笑道：“不知道徐学长在英国学些什么？”
徐景渝笑道：“家中本是不许我出国念书的，偏我固执己见，又加之近几年国家动荡，经济很是不景气，于是我便转念了经济学，于此了解到我国同英日等国家之差距。”
听他讲的很是入情入理，素染一时不觉很是佩服此人之真知灼见。她细细一加忖度后，道：“先时读鲁迅先生的书，见先生意欲以学医之术拯救国人，后方知唯有拯救思想方能够切实救得我国家，遂弃医学文，果有建树。”她见徐景渝很是认真地听着，又道，“如今见学长如此，大抵也是以国情为重，真是有鲁迅先生之风。”
徐景渝笑道：“这教人如何敢当，不过是心中志向，只是请程同学切莫笑话。”他听得素染一番话，心中恰有一逢知己之感，更是感叹于此人虽为女子，却有如此远博卓见，实在是教人心生佩敬。
二人虽是初逢，却均有心遇知己之感，一时聊起来，更不能止。在学校之中的学生们大都是热血沸腾的，愿为国家尽自己绵薄之力。
不过许久，便走到了审慎楼处。审慎楼并不算很高，周边却簇拥着丛丛泛黄的青树，果如纱帐般似雾非雾的将楼笼起来，很是巧妙。徐景渝望望四周，心中忽生出一种难舍难分之感，他笑道：“程同学，多谢你带我到这里，实在是麻烦你的。”
素染道：“同学长聊这一路，收获颇丰，该是我谢你的。”说罢，着实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我们这样谢来谢去，哪里还有完的。徐学长有事便赶紧上去罢，我也要回家了的。”
徐景渝也不由笑起来，道：“那改日再聊，我且上去了，告辞。”
素染微笑着摆摆手，道：“再见啦！”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去。
徐景渝笑着望向素染的背影，见那个清灵的月白小影渐渐远去，便转身踏上楼梯。
素染到家时已是比平常晚了半个多小时，天色已是呈现极为纯净透亮的宝蓝色。她走进家门，却觉得屋中十分安宁。家中俱是一派旧式装潢，正堂处摆了一色的红木雕花家具，其上摆了素色苏绣的垫子，绣制了极为精致隽秀的花样，很是漂亮。屋中已是开了吊灯，明晃晃的，映的屋中家具粲然生光。见她进来，吴妈急急地携上她的手，道：“小姐，怎么今天家来这样晚？老爷急了半天，可是把你盼回来了！”
素染听着，知晓其中必有事情，忙道：“学校中有事，就晚了些，爸爸呢？什么事情这样着急？”
吴妈忙携着她回到卧房，忙从柜子中取出一件天青琵琶襟苏绣木芙蓉的旗袍来，长方过膝，倒是有一种俏皮灵动的韵味。素染换着衣裳，仔细系着领上盘扣，问道：“怎么这样着急？”吴妈道：“大帅家的长子归国，今晚在燕山官邸举办的宴会，要官中各人携家眷出席的。老爷怕迟了，便先行了一步，要小姐回来便赶去的。”
这所谓大帅，即是现今乾地保安总司令，原是政府所任命的乾州督军，后宣布乾州自治，自此成为这乾系军阀的大元帅。其长子可谓作天之骄子，如今虽未理军务，却也是于十几岁便协理打下承平县的一位人物。如今他学成回国，只怕左右牵扯了甚多，必是不容轻觑的。
素染仔细一忖度，知晓事情轻重厉害，稳声道：“吴妈，备下车子了吗？我这就赶过去的。”
坐上车子时，天色已是极昏暗，朦朦胧胧的，总是教素染的一颗心悬悬的。燕山官邸位处在乾安城郊，坐落在珀明湖岸边，是以旧式的建筑为主体所建的。官邸离着程家的宅子有些远的，因而此时素染也不由焦心起来。
她望着车子外的街景，见街上虽是灯火璀璨，然远处的一栋栋的房子落下幢幢暗影，颇有些说不出的阴暗意气。方出城门，只觉得风景清冷疏暗，她回头去望，见得灯火渐渐地疏落起来，离着那人间烟火愈发的远了。此刻，她的心间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浮游在红尘世外之感，正是陶然于此之时，忽听得“嘎吱”的一声，车子一下子停于地上。
素染心生出疑问，道：“陈副官，这是怎么了？”
陈兆旭转头道：“小姐，车子好似出了些问题。”
听其一言，素染不由心焦起来。本就走的有些晚，如今又出了这样的问题，在这个荒寂无人的城郊小道上，真是要人不知如何办才好。左右思量之际，她听得陈兆旭说道：“小姐，此番宴会很是重要，然而如今也真是无可奈何了。”
此时二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望着四周的苍凉，真是要他们心灰意冷了。正当这无法可想之时，忽听得身后的车子喇叭之声，二人不由一同回头望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惊鸿照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