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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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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浮沉沉,汹涌澎湃,四周广阔无垠的黑暗扑面而来。
明知道你骗我的,还是愿意往下跳。
一切都被掀开,其实不过是把暗里变为明地。和我想的一模一样的。
我还是愿意为你,在花开的年纪,固执地爱你。
静静的夜里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如果你可以知道北极星的方位,你似乎就有理由蹑手蹑脚地跑到阳台上去对着漫天星辰借着“我好久没看到那么多星星了”的理由在外面站上老半天。可是如果你连一颗像样的星星也没能看到,那么怎么办呢。
黑暗里,过了一会儿,还是能看见一切事物的轮廓。心里不知为什么竟是满满的,把情绪都挡在外面,只是麻木着。
景漫在床上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穿上一件长长的毛衣,走出了寝室。
前面似乎一个无底的黑洞,她怯弱地移动脚步,仿佛那个巨大的黑洞会随时钻出个什么东西来。两旁的安全灯绿色的亮光,单单在它周围画出一座绿森林。
一直觉得夜晚的绿色使人惧怕,小时候电视里的鬼怪总是有绿光从脸上不断出现,整个脸都在阴森森的绿色中。
可是现在,恐惧也被饱满的心排斥在外。
景漫躲进浴室的隔间,凝视对面陈旧的大理石。
放空就是发呆,只是放空,更加有等待痊愈的感觉。
在寂静中时间总是有停滞的趋向。
深夜里,学校外面尖利的猫叫此起彼伏,像是要生宝宝了。那种呜咽般的叫声让人心生怜悯。景漫在变慢的时间里,一直背靠着墙面,沉湎在自己臆造的世界里。思维如同一根琴弦,绷得紧紧地,柔韧的质地稍许摩擦,就奏出低沉的音。很符合夜晚的味道。
“嘿。”齐落披着睡衣站在她面前。
景漫迟钝地仰起头:“是不是太安静了会让人的听觉也下降?”
“是吧。”齐落和她并肩坐下来。
清冷的月光就孤零零地吊在空中,没有杂质的天幕。
“齐落......”景漫抱住她,头埋进齐落浓密的头发里。一样单薄的两个人,主动的那方总觉得对方比自己更瘦弱。
“你为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
“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事实又没法改变。”
仿佛凌晨的露水趴在叶子上的沉重感。
“景漫,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恩?”
齐落一字一句地说:“不要顾忌什么。”
疲乏让一个人的眼神没能又更多的意味。空洞地目光把空气中鬼祟地微笑的东西都一件一件倒进眼里。
“好啊。”景漫用手指划着里面,不怎么粗糙的地面却总有要割破手指的错觉。
“还有,”齐落面无表情,但忽然笑得像月光笼罩的湖面一样澄澈,“我希望洺天和如愿。”寂静仿佛潮水涌来,外面一阵凄厉的猫叫,痛苦地挣扎。
盥洗室永远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漏出水来,滴答滴答仿佛倒计时。
不知道是睡眠太少,还是着凉了,头剧烈的疼痛。仿佛一阵一阵敲击,那些疼痛的电波淹没所有注意力。
眼神涣散在光线里。
“齐落,请你说一下英吉利海峡为什么总是风高浪急?”
“英吉利海峡?”齐落软绵绵的声音让景漫打了个激灵,“因为西风漂流是横向的。”
仿佛是安排好的情节,景漫被叫起来。
“欧景漫,刚刚讲的冰岛为什么会成为冰与火的融合?”
“地热能,纬度高,冰多。”
“答问题时要用术语,纬度高,温度低,水冻结成冰雪。”
景漫摇摇晃晃地坐下去,就你专业,她心里顶嘴。
“你们班就是这样,以为自己成绩好就上课不听,光凭聪明啊,是走不长远的。”老师又开始说教。
景漫像是没听见,接着萎靡。
瞥了一眼那边的齐落,看见她也在看着自己。
被好朋友劝着去拐她男朋友,这么狗血荒唐的剧情竟然在自己这里上演。景漫低下头嘲讽地笑。
大脑又变得只剩下一个人的话语。
猫叫声继续凄厉地传来,齐落说:“我只要他开心。”
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我是你的好朋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扶着脸耷拉着眼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都有恃无穷。我一个人得不到就算了,我不愿意洺天那样。你可以给他的。”
双目注视着:“你和他就试试看。”
郁闷地抓头:“老娘都这么说了,你再怎么的给点面子啊!”
于是两个人靠在一起,以“楼下的猫叫到现在了,应该生得差不多了”收尾。
下课后,景漫刚要趴着补觉,齐落就像幽灵一样扑过来......
“你中午就去,好不好?”
“不要。”
“......”齐落注视着她,让她动弹不了的感觉。
“我真的不能。”
“你答应过的。”
“不是因为你,我真的没办法。”景漫想不通怎么这么让人无语。
“景漫......”
“哭的稀里哗啦的是你,现在......你搞毛啊?”
“我昨晚不是说了嘛。”齐落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然后走了。
又一节下课,齐落苦着脸看她。景漫不理她,这孩子真该送七院去。
“你别和我讲话,又是那些那些的,就给我死回去。”景漫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齐落。
“......你这丫就是犯贱!心里明明有他。”齐落冷不丁地顶出这么一句,把景漫儍在那里。
也许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着洺天,只是被是好朋友的名义坚持着,不敢也不愿去想其他方面的感情。如果没有之前对叶子瑆的告白,如果没有之前撮合齐落和他,也许,她会和洺天度过很久,然后渐渐发现早已萌生的情愫......
可是不该那么快,不该是在现在!
那句话怎么说的,当幸福来了,我却逃了。好像是这样。
躲避与认清,变成一瞬间的事。
悲伤总是来得快。
在齐落说“你明明心里就有他”的霎那,在天突然阴沉的霎那,在想起曾经念念不忘的人忽然已经没了感觉的霎那,在意识到一些棘手的事情的霎那,突然地变得好绝望。
很多事都没能坚持到底。
就像那样的悲伤。
在前一瞬间,变暗的天空仿佛积蓄了很多复杂的忧伤,浅浅地幻化成大片大片即将连在一起的云朵。而在后一瞬间,明亮的光线让阴阴的心境很不舒服,仿佛一棵棵突然拔地而起的青竹,掠夺般的把所有充满凉意的伤感都挤到一边。
就像那些抑郁病人的药片,神奇地不由自主地就缓和了情绪。变得阳光。
冬天的树木枝柯裸露,把什么都暴露在外了。
如果,既然你会因为他不快乐而那么伤心,既然你可以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看也不看自己的心在水里抽搐。
“那么,不如就答应吧。”齐落缓缓的说,“你总会答应的。”不过,这是时间问题。
那么轻易地忘记另一个人,那么轻易地承认了心里竟然早就隐藏的情愫么。
七岁那年男孩送给女孩的小糖果,女孩其实一直放在窗台,时而看看,直到最后被人收拾走了。
生日那天收到的礼物,写着“瑆”的盒子被她一直珍藏。其实还有一个临时写上的歪歪扭扭的童稚的“洺”挨在“瑆”的盒的旁边。
十年未变的位置。积了尘土,是不是就在等除去尘封的那天。
齐落依然是悲伤在眼底如海上粼粼的波光时,笑着。
景漫站在洺天的班门口。
“他不在。”一个同学回答她的问话。
景漫回头向齐落摇摇头。齐落面无表情地说:“那等会儿再去吧。”
面无表情的齐落,仿佛在某一天的某个时间点丧失了所有的欢笑。只剩下欲哭的红云在脸上绽放。眼睛里永远有了湿淋淋的雾气。说不清的为她难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仿佛忘记了冬天的新雪在没被人发现前的晶莹平坦和让人舒适的纯洁,记不起是怎么开始的悲哀。
景漫看着齐落有气无力地往回走,也跟上去。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景漫以为是洺天,不知所措地回头。
叶子瑆用手蒙着嘴,压低声音说:“这东西你留着,你忘在我车上了。”景漫的手里被塞进一个个金属制物,沉甸甸的仿佛咬住了手指。
总有一些事,是无法预料的。
放学后,景漫对齐落说了声“先走了”就离开了教室。
夕阳下,一辆宝马X6里,叶子瑆对司机说:“那个女生就是景漫,你去叫吧。”
“你去吧,我又不认识。”
“我妈让你告诉我的,你去,这校门口的有很多认识的人。”叶子瑆盯着景漫的身影。
“我去了,人家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和我走。”
叶子瑆无奈不知道她手机号,只好自己下车去叫。
景漫刚走出校门不远,叶子瑆走近她身边。景漫和他移开一定距离,说:“你干嘛?”
“我妈不是让你到我们家去么,中午忘记和你说了。”叶子瑆并没有看向她,不自然地用手摸鼻子。
“你就不会想方法推掉?”
“哧,我知道你心里巴不得。”
景漫站着不走了:“谁说我巴不得了,你回去就和你妈说我对你没兴趣,让你妈再找个更门当户对而且合你意的。”有些愠怒。
“那挺难找。”叶子瑆轻轻地说,又似乎没说一样往四周望了望,“你别站在这里,让人看见,你难道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和你有的没的关系么?回车里再说。”
“哼,也对哦,你妈好像还蛮看好我的。你不得顺服一点?”景漫故意得意地说。
叶子瑆看着她:“你难道就那么想和我针锋相对?”
“你先的。”
“之前看你挺文静的。”
“那是之前,现在你又不是我想要的人了,我又何必再和你装柔弱呢。”
叶子瑆头疼得挠头发。
忽然后面一个嗲嗲的声音尖叫着:“叶子瑆,这个女人怎么还缠着你?”
他回头看见石玢鉴嘟着嘴朝这里走来。
景漫冷笑道:“呵,我可容不下小三的哦。”
“你先去前面那辆车里。”
“诶哟,当着正牌的面呢,你还真好意思,都要去见父母了,还被一个贱女人勾搭着。”景漫见身边也没什么人,有意放大声音,“好吧,算我慷慨,我先回车里等你哦,你快点和她说清楚,然后回来。”最后还亲热地对他甜甜的笑。
水过无痕的笑容,演着女人间虚荣的戏。
却没注意到,后面有双眼睛变得错乱迷离,看着他们。
所有的悲伤都凝结成水滴。落进一个容器。
总有一天,它们会在你梦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冬天的风肆意的挥洒它的冷冽。
齐落用手遮挡住风,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景漫撒娇似的笑容定格在她脑海里。刚才听见石玢鉴的声音时还以为叶子瑆又喜新厌旧和哪个女人好上了,当她的视线朝那个女人跌跌撞撞般跑向方向延伸过去时,意想不到地见到景漫和叶子瑆并肩站在一起......
就是这个原因么。
齐落靠在写着学校大名的那块红色大理石的背面,拨通景漫的手机。
“你在哪儿呢。”
“我在回家的路上啊。”
“是么,和谁回去的?”齐落太直接的开门见山。
景漫站在车前,说:“和接我的司机啊。”
“没别的人了么?”
景漫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质问,刚钻进车里一半,又退出来往外面看,没有齐落的人:“你觉得,还能有谁呢?”
齐落依旧站在原处。你就是因为这个拒绝洺天的么。
下一个恶毒的想法是,你就是想做第三者的第三者么?
景漫仍疑惑,站在背对着人群站在车前,蓦地地回头又想看一圈四周,头却被人按回来,她收回视线,看见叶子瑆的手放在自己头发上,另一只手把自己推回车里。
齐落在远处,瘦弱,好像飘在风里,看见叶子瑆抚摸着景漫的头发,亲昵地把她抱回车里......
微渺的风沙进了眼睛,就像睫毛掉进了眼眶,刺刺的似乎柔软的松针。
黑色的车疾驰而去,再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撞到我的脸啊!”叶子瑆不爽地看着还一本正经看车上的时尚杂志的景漫。
“你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点啊?”景漫懒懒地说,斜眼瞥了眼他,又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
叶子瑆瞪着她,眼珠都快吐出眼眶了。还真是,有句话怎么讲的,你不就凭着我喜欢你么。那么快就不喜欢了,原来以为挺柔柔弱弱的,全消失殆尽了。
没等他想好怎么进行一场舌战,司机就插嘴了:“看来你们关系好的挺快嘛,太太见了一定很欣慰的。”
“谁和她关系好了?就她,成天找人出气。”
“明明是你,哪次不是你先煽我的火?”
“最后不是你把火越烧越旺的?”
“你就胡扯吧,表面儒雅内心龌龊的人。”
“你也别装清高。”
景漫怒气又被点燃了:“谁装清高了?”
“诶,好了好了,吵吵骂骂感情好,也别过火了,歇会儿在吵,这样可以吧?”司机眼看着两个人越争越烈,赶忙拦下来。
叶子瑆“哼”了一声,拿了瓶水喝。
“总之,比你清纯高尚。”景漫小声地说,心里果然好受多了。
某人听见某人还在碎碎念,听了头又大了一圈,说:“把你手机号报来。”
“干嘛?”
“你要想吵,我接着奉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