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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桃源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传来恶狠狠训人的声音。管家陶德权正大发雷霆,他头发灰白不过精神矍铄,此时的他背着双手急的来回踱步:“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能干什么!”。他是桃源的老人了当年陶家还在京城时他就已经在府上了,看着陶家两代人长大,也和主人一样经历了陶家的几度沉浮。虽然大家都叫他陶叔可是他德高望重仅次于陶家的主人。因此发起脾气来,大家一个一个两股如筛。

      刚才追人的家役们立成一排,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老陶一看这群家伙的怂样子更火了:“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这家伙迟早会有这么一手,让你们早有防备,还能让她跑喽!还有你!”他的目光停留在刚才打盹儿得门子身上:“居然能睡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点小事都能办砸!”
      有一人吞吞吐吐地说:“陶叔,小的们是该死,可是现在是不是先告诉老爷,要不然事情闹大了,咱们可担待不起……”
      “还用你说!这事你以为能瞒过老爷?”老陶横了他一眼,命令道:“你们分头去找,现在她出不了城。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挖出来!要是挖不出来,你们就挖个坑,把自个活埋了!”

      老陶已经安排好“掘地”的路线、方案,他最后一次郑重地告诫大家:“一定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这家伙狡猾得很!跟只小狐狸似的,一不小心就能从你的眼皮子地下溜走。”家役们小鸡吃米似的不住点头,正要行动,突然陶德权一摆手,众人立刻闭紧嘴巴停了下来,满腹狐疑地望着他。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道:“是他?”大家也紧张兮兮地竖着耳朵听,果然门外隐隐约约是陶景云的声音,陶德权一下子奔过去,就在此时,有人敲门,沉闷的木门声,在这时听来却是这样的悦耳。

      老陶连忙开了门,可是他满怀期待的表情一刹那变成了遗憾,他不信似的望了望,确认不是他要等的人,失望的眼神顷刻变成了绝望。

      “请问,这么晚了,公子您找谁啊”虽然如此,他还是很礼貌地问道。
      “我不找人,我是来送人的”
      “送人?”老陶有些迷惑不解。
      来人连忙解释道,“就是贵府刚才追赶的那人,”说着侧过了身子,露出身后极不情愿出来的陶景云,她正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陶兴奋起来,恭敬中掩饰不住满心的喜悦:“我的活祖宗哟,您可回来了!”
      这一声活祖宗可生生吓了许承非一大跳,对这个小黑影的身份,他虽然也有几分猜测,可是这个结果也太出乎意料了,不过虽然心里满是疑惑,可是表情未变,依旧漠视着这二人。

      只见老陶对小黑影那恭敬地称道:“小——”
      “少爷!少爷!别叫了!少爷正烦着呢!”陶景云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自然知道,小黑影是怕老奴不明就里说破了他的秘密,故而如此,是要提醒老头慎言。
      老陶一愣,但他毕竟见过世面,会察言观色,立马明白了,旋即恢复了常态,“小少爷,您可回来了。大家伙可都快急死了。您这一走,老爷夫人要是发起火来,大家可都得陪葬啊!”
      陶景云见自己安全了,现在可是神气活现了,气鼓鼓的问老陶:“先别说这个,陶叔我问你,我是不是小偷?”
      许承非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瞧她那得意忘形的小眼神,要知道他会是这副嘴脸,刚才就该抽他两巴掌解解气!
      “小偷?少爷怎么会是小偷?这不胡说八道嘛!”老陶乐呵呵地回答,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
      “那这些玩意儿是不是我从这里偷的?”陶景云一把夺过许承非手里的包袱扔到陶叔的手里。
      “瞧您说的,整个陶府都是您家的,从自己家里拿点东西怎么能叫偷呢?”老陶不知她遇到了什么事情,依旧是一副乐呵呵恭敬的神情。
      “看见了吧?看见了吧!我不是小偷了!”陶景云冲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嚷嚷道。
      别看他刚才威风凛凛但现在却被噎得张口结舌。回想自己一生什么时候栽跟头,这次居然失算,让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占了上风!
      不过既然是少主人,干吗要弄得跟做贼似的,真是奇怪。

      陶景云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思,解释道:“我犯了点小错,老爹要罚我,本想出去躲几天,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这倒好被您这个救命恩人救回来了。”
      他听出话里的讽刺和不满,只是强忍着,依旧平静地说:“果真如此,可就真是对不住公子了。”

      一句简单的对不住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要知道回到桃源,尤其是以这样的狼狈象滚回桃源,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惨!多管闲事的大猎狗,你可害苦我了!
      陶景云跨进门槛,转过身正对着承非,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他这才看清这位“小少爷”的脸。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面容姣好,天真无邪,眉宇之间隐藏着一种按捺不住的灵性,尤其是那双眼睛,转眄流精,像极了此刻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猛然间照亮了他眼前的夜空。不过,仅是一瞬,他自己都还不曾察觉就消失不见了。此时他微微撅着嘴巴,瞪着眼睛,怒视着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
      这副德行,一看便知是桃源娇生惯养的纨绔少爷。

      一个男孩子,娇生惯养的倒也罢了,竟然为了躲避责罚竟然半夜三更跳墙离家,如此任性妄为,毫无担当,将来能成什么大气候。他最是见不得男子无担当,女子不端庄了,不禁在心里直摇头,对这个桃源的厌恶之情跟上了一层楼。

      可是,他哪里知道,他眼里没有担当的小少爷其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姑娘。

      陶景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有两个哥哥,陶氏夫妇,尤其是陶夫人林氏简直把她视若眼珠子,命根子,万事依着她。她从小是个硬脾气,又有两位哥哥做榜样,渐渐长大竟生得个男孩子的性子。此次离家出走,就是恼怒父亲拿男女有判的论调不肯让她再跟着兄长们搀和家里的生意。
      以前闹着照看生意,不过是闲得无聊,消遣而已,就算不做了,也没个要紧的,可是父母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让她心里老大不舒服。又听见他们谋划着要给她许配个什么人家,她可就恼了。虽然到了婚嫁年龄,可是她素来听得见得的已婚女人生活全是以夫家为尊,各个恪守着三从四德,她平常心性极高,婚姻对她而言犹似一张网,她可不想层层编织把自己困死在里面。
      由着这个原因,和家里人闹了脾气,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索性离家出走,到了外面的世界,好好施展一番,看谁还敢小瞧了她!
      奈何还未出师,就被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搅了局。不过虽然心里气愤,但是看他有道歉的意思,陶景云倒也心平气和了许多:“话也不能这么说,倘若今日真有毛贼,还要谢您仗义相助呢!”

      “天色已晚,公子若不嫌弃就在舍下住下,明日老爷夫人再正式拜谢。”老陶客套地建议。
      “陶叔!”陶景云却不谙世事,她心里多少还在他非搅了自己的好事,更何况半夜里被人家像拎兔子似的拎回家总归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家里被我弄得一团糟,不便招待,请公子见谅,下次小弟必将登门道谢,后会有期了。”陶景云学着男子的礼数,施礼说道,不等人家回礼,他已转身跳了大院不见了。
      老陶讪讪的笑着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改日必将登门拜谢。”
      “老伯言重了,在下许承非。”他连忙施礼答道,虽然他本是个不苟言笑,冷冰冰的的性子,可是在交际场上却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厚重的大门又缓缓的闭紧了。夜色正浓,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这里的平静,短暂的喧闹之后,月夜很快恢复了她以往的平静。许承非独自走在街上,他对刚才的事情仍有些疑问,对那个少年总有一种怪怪感觉,什么感觉又说不上来。不过,这本是极寻常的事,此次来杭,是有要事要办!

      回客栈的时候,文叔早已等候多时,约定的时间早就过去了,文叔跟随他多年,知道他办事向来遵守时间,何况今日之事,如此重要,如今姗姗来迟,心里老大不放心,等他进了门,这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他简单将刚才所遇之事说了一遍,那文叔最是知道他的性子,从来不会多管闲事,今日怎么会破例,再听他所言,早就猜出是桃源有名的三小姐陶景云,心里大概猜出个一二。想公子忍辱负重,从不过心儿女私情,可是毕竟也到了婚配年龄,看到女孩子怦然心动,学一会英雄救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哎,可惜是桃源的少爷……
      “那件事情终于有了进展了。”许承非感慨一声,心里却十分欣慰。
      “不过查了这么多年,也只是猜测出应是在余杭一带。可是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也许这辈子都找不到了。”文叔叹了一口气说。
      “尽力而为吧。就看老天如何打算了。”许承非说着站起来,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突然有些惆怅:“当年我被他追杀,若不是师父,恐怕早已毙命。师父仙逝之后,师母一直隐居不出,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挂念着丢失的女儿,我只有尽力而为了。希望老天见怜,但愿在天下大乱之前能够有眉目。”
      一句“天下大乱”让文叔一阵惊慌,连忙提醒道:“公子慎言啊!”
      他深谙主子脾性,虽年纪轻轻,可是自幼辗转流离,又背负血海深仇,一直隐忍不发,行为做事极为老成,今日竟然说出这样草率要命的话来!虽然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可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万一隔墙有耳,可就功亏一篑了。
      许承非倒是一脸风轻云淡。
      文叔知道,他心中一定早有谋划,这么多年来他做的决定,从未失过手,如今也已经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不过,他知道他此次与义父秦中欧一同前来,那秦中欧身居要职,十多年来从未离过京师,还非要让许承非一同前来,定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可是心里纵然好奇,公子不说,他也不敢多问,话到嘴边计较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那许承非早就是个人精,一眼便猜出他心里所想,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说也无妨。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次义父让我同他前来余杭,所为何事?”许承非看着文叔,明知故问。
      “公子,真是明察秋毫啊。”文叔笑了一下说。
      哪知道许承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自己竟然笑了,他可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次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发笑,好在许承非很快就揭晓了答案。
      “你可知道,父亲一厢情愿,要来干什么?”
      “必定去桃源无疑,那陶友思与他相交多年,可是生死之交。”
      “访故友只是其一,做月老才是正事。”
      “做月老?”文叔大惑不解。
      “他想要给我娶亲!”这下许承非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怪不得连他这个冷面的人都能笑成这个样子。他向来是对婚姻之事绝口不提,用他的话说,女人自古是祸水,孑然一身,做事才无后顾之忧,一不小心家破人亡了,不是害人害己嘛!只是他这里流水无情,可是那秦中欧却是异常上心,老早就替他张罗了,他总是一推再推,好了,现在秦中欧干脆拉着他直接相亲。
      “说实话,这秦大人待公子可真是视如亲生啊!”文叔感慨道。
      “的确,父亲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当初,我费尽心机进入秦府,只不过想借机接近皇宫,可是他待我真心不薄。”
      文叔听得出他心里的愧疚,连忙说:“公子不必愧疚,他日夺了天下,封赏他高官厚禄便是了。”
      “文叔!”许承非微微蹙额,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权柄名利,我只是要为我生母报仇,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骨肉手足相残!”
      如不是知道他心里的恨,他脸上猛然浮现的阴暗真会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文叔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转了话锋:“那这次秦大人提亲的事情,您可有什么谋划?”
      许承非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又恢复了他以往的神态,自信却从不张扬。
      “这事太简单不过了。我已差人打听清楚了。那陶家的三小姐陶景云刁钻蛮横,在杭州城是出了名的闯祸精。听说桃源的男孩子倒是稳重,不过今天特意见识了一下,真是所听为虚,稳重的男孩子尚且如此混账,那闯祸精陶景云还不得糟糕透顶呐!别的且不说,但这一条,这样的女人我能要吗?”
      “可是,这要是秦大人的意思,你怎么办,你平常可是乖儿子形象啊。”文叔在心里犯嘀咕。
      许承非好像知道他心里所想似的,说:“这陶景云可号称是桃源的霸主,是个傻笨傻笨的一根筋,陶夫人对她宠爱的不成样子。纵然是至交好友,她闺女不同意,义父就是再怎么热情也白搭。”
      文叔笑了一下,顺手拿过一面镜子,举到他面前,说:“不说在外人眼里您吏部大员秦中欧义子的身份,就光您这模样,早就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城姑娘。那陶小姐再怎么淘气也是一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见到你,恐怕一下子就芳心暗许了吧。”
      虽说着赞誉的话一点不错,可是许承非全无得意之色,他还是一副老成的语调:“这男人是英雄是狗熊,可跟皮囊好不好看没有什么关系。陶友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何况,要让人喜欢不容易,可要让人不喜欢那可就太简单了。”
      说着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狡黠,若有所思。
      文叔知道他已有了谋划,再看看他的神情,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忍,要知道,这才是他这个年纪本该有心性和表情啊。
      可是许承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他静静地看着窗外,淡淡地说:“我就只有静观其变了。”他这样想着,把那个不同寻常的少年,以及那座高大的宅院抛置脑后,朝东望去,那里泛出鱼肚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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