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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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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愚躺平在床上,沈垂星坐在一旁。
白天彻底淹没在黑夜里时,沈垂星才离开。
白世愚的伤挺重,修养了近一个月才勉强好了些,能下床了。既然能动弹了,自然心情也好了些。
他不明白的是,他这些天像是放纵自己的身体一般,却仍然逐渐好转。
伤在痊愈,身体在恢复。
他在夜里还是会梦见孔决,可却无言,两两相望便足矣。
他知道他还徘徊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未离开。可他也知道,他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鼓励,就像在说:活下去。
或许是他离开太久太久,他本没有期望,如今希望的明灭就像是天上星的闪烁,难也好,他也只能走下去。
此时已是正午,下人也送来了饭菜,战战兢兢唯恐得罪了人。
白世愚本就不是凶狠之人,看着他既无奈又好笑。
“别抖了,我还以为地震了。”
“是……”那人说完抖得更凶了。
白世愚无奈,向他招手,“拿过来,我饿了。”
那人颤巍巍走上前,把饭菜放在桌上便要退下。
结果白世愚长期一个人面壁思人,这会儿来了兴致,“你叫什么?”
“绿树。”
“哦?那,红花在哪儿?”
“这个……大夫那儿也许……有也说不定……”
白世愚撇嘴,这人真没趣,想他杵在这儿也难受便放人离开。
府上大概做菜的师傅并不咋地,还尽是些白菜黄瓜,一口一口味同嚼蜡。白世愚拨了几下筷子,便不吃了。
“来人。”
又是战战兢兢的绿树进来了。
“绿树,把这些饭菜倒了,去丁香坊买只烤鸭来。”
绿树收好碗筷,端着却没走。
“怎么了?”
“没钱……”
白世愚了然,伸手要掏银子,这才发现钱袋不在身上。
“绿树,去那边的桌子,应该有个钱袋。”
绿树抿了抿唇,跪了下来。
白世愚大惊,“你干嘛?”
“神使大人的钱袋里的银子,已经分发给下人了……”
“你们要造反?”
“下人们修缮府邸要银两,绿树便把钱给了他们,后来下人们见神使府没钱付工钱,都走了,因此还得给他们结算,现在已经没钱了……”
白世愚震惊:感情这些下人还得自己养?历代的神使都怎么过过来的?
“大王子呢,他也没来管管?”
“大王子被派去巡视边疆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想去求徐伯,可被他们家的下人拦下来,他们不信我是神使府的。”
“沈垂星呢?”
这些年交情,怎么样也不会放着小爷我被饿死吧?
“我娘说过的,不能喝烟柳巷的人来往……”
感情没跟他提过这些窘境,沈垂星也还没好到没事儿给人送钱。
“那你怎么还留着?”
绿树跪着,良久才委屈地说了一句,“我没拿到工钱,没钱回家……”
“那这两天的饭菜?”
“小人自己做的……”
“你哪来的钱买菜?”
绿树掰着手指开始算。
“卖菜阿婆看我可怜,给了我些烂菜叶子……早上不知道哪儿来的老母鸡还下了几个蛋。昨天在后门口捡着一直拐了脚的小鸭子,然后炖了汤。前几天在厨房的米缸里找到一只老鼠……”
白世愚伸手示意他打住别说,压抑住胃部翻滚的呕吐感:“你老鼠也煮了?”
“哦,我把他从米缸里捞出来放它走了,后来我在米缸里找到两根胡萝卜……”
白世愚噗嗤一声笑了。
咕噜噜……咕噜噜……
白世愚抬眼,绿树更加慌张了,头快埋进了地里。
“别跪了,起来吧,就咱俩还客气什么,坐吧”
绿树点点头,坐在白世愚对面,手里还端着那些饭菜。
“你干嘛不放下?”
“我饿……”
白世愚不由得问,“你多久没吃了?”
绿树想了想,回了一句忘了。
白世愚把饭菜从他手中拿过,丢了出去。果然绿树盯着门口,手拽着衣服,眼里泪水在打转。
“小爷最看得起忠心的人,有小爷在,保证不饿着你。”
绿树还看着门口的菜,带着哭腔哦了一声。
“起来。”
绿树站起身来,头低着。
白世愚捏着他下巴,上挑。
绿树个头也不高,头发还是枯黄枯黄的。而脸色,当真是绿成了一棵树,还有些小黄斑。
不过到底年纪也不大,十六七岁,这一瘦,又一哭,更显得俩眼睛大大的,眼瞳的颜色也很浅。那眼里慌张的色彩可是一点没被他看漏。
绿树穿着一身灰布衣服,看不出身段,还打着几个补丁。真是比其他府的下人还落魄。
他想了想,自己升仙那年大概二十了,后来他也没闲情去记。不管怎么算都比他大。
白世愚拍拍他身上的灰,“别哭了,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小爷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去……小人不识得几个字家里穷,可知道一个理,人要有骨气,不能做偷鸡摸狗的事,不能去烟花柳巷出卖自己,不能……”
白世愚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说着说着慌慌张张又不说了。
虽然胆小,可到底有原则,是个可塑之才。
“别想多了,小爷带你去吃东西的钱还是有的,快去换衣服,别给我丢人了。”
绿树扯着衣服无奈,“小人的衣服给了大白抵钱,就剩这一件了。”
白世愚找出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钱袋其余物品丝毫未动。还有几件他的衣物。
“这衣服比你的值钱多了,算你没蠢到把它拿给大白。拿去换上。”
绿树接过衣服摸了摸,笑了笑,“我娘说好人有好报,就是这个理。那天他们要分大人的东西,我把这包袱藏了起来,把钱分给了他们。大人总说梦话,我以为着这些东西都是那个人的,丢了肯定难过。”
白世愚心尖儿一跳,这包袱里可是小爷我走南闯北搜来的东西,可贵着呢……还好你太老实哟……这样想来看绿树便更觉得可爱,他摸摸绿树的脑袋,感觉手感不对,仔细看看后不由恶心,“你多久没洗头了,行了,去洗干净换好衣服。”
白世愚穿好衣服,从包里拿了个柳叶荷包出来,整了整包袱,却发现那封被扔了的信,如今又躺在包袱里。
白世愚想了想,终究没有打开来。
绿树没一会儿便过来了。
绿树身子小,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打了不少。两条袖子长了,就像断臂一样。
白世愚替他把袖子卷了几圈,松垮垮的搭在胳膊上。
绿树饿极了,“神使大人要想什么法子赚钱买吃的啊?”
白世愚给他挽另一只袖子,感觉自己就像是操劳的娘一样。
“别老叫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搞得要死了一样,我姓白。”
“白公子。”
白世愚摸摸脑袋,“真乖。”
绿树跟着白世愚身后小碎步跑,白世愚见了便放慢了脚步。
白世愚进了家当铺,把荷包拿了出来,“老板且看看,值多少。”
老板眼睛小小的,胖胖的脸一笑把眼睛挤得都没地儿了。
老板小心打开荷包,肉肉的手露出两根手指捏着珠子使劲看。
最后比出了五根手指。
白世愚不由的调笑,“你这是四还是五啊,这爪子肥的……”
老板不怒嘿嘿笑笑,看样子是心宽体胖。
“本店不收这个。“
绿树听了,表示难过低着头。白世愚无语,“你说什么?”
“小人钱五万开店多年,童叟无欺。您这确实是珍宝,小店收不起。”
“一千两,小爷算是倒霉。”
老板挑眉,脸色的肉又把眼睛挤没了。
“你这是看不起小店,小店招牌童叟无欺。这分明是无价之宝,何止一千两!小店收不起就是收不起,二位走吧!”
白世愚嘴角抽搐看了眼绿树。果然那家伙一眼星星看着胖老板。两人眼神交流欢乐的不行。
这是造了哪门子孽,活宝一个是宝,碰上俩可就倒霉了。
只好收起夜明珠,话锋一转说道,“既然老板人好,就先把我家伙计收着,小爷有要事儿回头再来找他。”
绿树听了,不由紧张,“公子……”
“得了,不会把你卖了,怕你走不动,你先等着。”
小老板似乎也乐意,便把绿树留了下来。
白世愚出了店,转身便向南风馆走。
“夜明珠?我瞧瞧。”
沈垂星这会儿正洗着手,手浸在玫瑰花水里。白世愚听言便跑他面前说道,“瞧瞧,这么大个,肯定值钱,算你一千两!”
沈垂星看了会儿,撇撇嘴,“不要。”
“为什么?!”
“太大了,做不了钗子项链,镶在冠里,倒也行……我再瞧瞧。”
沈垂星擦干净手接过珠子,看了几眼发表评论。
“珠子色泽不净,虽然大,可品质不好。不要。”
白世愚听完不由难过,感情自己下南海好容易捞上来的是根鸡肋。
“这荷包不错,柳叶绣得漂亮,刚好给我放新得的一对玉镯。”
白世愚看了眼荷包,已经不记得是从哪儿得来的了。
“你开价吧。”
“一百两。”
“行吧。”
沈垂星笑着拿了银票递给白世愚,拿了荷包后便笑。
“这柳叶合心绣也就你不懂了,金线绣制针线细致,用料不俗,是流水碧色的锦缎,价绝对有……”
“行了,我走了。”
“话说……你怎么这么急着要钱?”
“神使府没钱呗。”
沈垂星眼珠一转,喊了声等等便去梳妆台翻找了一番,拿来了一张图。
上面绘着一只五头蛇。
“你要是缺钱,帮我找这玩意儿,这是只妖兽,眼睛是天上星化作的,当是除害,我付高价收。”
白世愚想了想接过来收好便走了。
再回到当铺,老板和绿树一起看着一个花瓶。钱五万还念念有词说着些什么。
绿树见着主子来了,兴奋告辞跟着主子走。
“公子去哪儿了?”
“当铺,走咱们去吃东西。那老板和你说什么呢?”
“他教我怎么看古董。”
“他怎么肯教你?”
“不知道嘞。公子,这包子好香。”
绿树看着快流口水了,白世愚把人拽回来,“这小铺子找不开银票,回头再来吃。”
绿树点点头,继续跟着白世愚走。
“公子啊,钱够咱们吃几顿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怕不够,咱们还是省着点儿吧,坐吃山空怎么办……”
“你真啰嗦……现在不怕我了是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