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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过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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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春儿兴奋地冲进屋子里来,看这架势像是捡了馅饼似的,我当是怎么着呢,原来是院子里的梅花开了。这丫头还挺有心的,知道我前些天嘴里直念叨着,心里也直盼着,这会儿子刚知道就急忙地跑着来通知我。
海棠院里,雪积得厚厚的,我生在江南水乡,来北京之间可从没见过这么厚的雪,也没见过开得如此艳丽的梅花。苍劲有力的树枝,曲折地生长着。粉红色的花瓣,带着丝丝白雪,淡淡的清香,闻起来真得好舒服。我迫不及待地折了几枝,叫春儿插了起来,送到了四爷的书房。
如今已经是腊月了,天可丝毫不怠慢,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不过我这房的丫鬟,包衣奴才们都欢呼雀跃的,也都开始准备过年了。我一向没什么礼节,所以那帮奴才们跟着我也很是轻松。
听春儿说,这府上的奴才很是羡慕春儿他们,能在我跟前当差,说我对奴才们就像是对自己的朋友一样。我听着,只是敷衍地笑笑,也没多说什么。那些烦人的礼节我也讨厌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规矩的枷锁我自然也不愿套在他们身上。只是有的时候人的惰性来了,自然也会给他们些差事做做,不过同其他房的奴才相比,他们是比较轻松的,所以也就紧紧地跟牢我这个好主子了。
那天四爷上朝回来,带回个“福”字,说是皇上亲笔写的,让挂在银安殿里头。呀,皇上都开笔写“福”字啦,我还真感觉到过年的气氛了!我拿着它愣愣地看了好半会儿,怎么看都觉得康熙的字不如四爷写得好,就算是后来的乾隆……汗一把,也就是我儿子……他的书法也赶不上四爷。既然到了古代,我就要好好跟四爷学习书法,以前小的时候也学过几年,但写得不怎么好,现在难得有这不要报酬的好师傅,我当然得巴结着学点本事儿了!
过年了,下人们是越来越忙,我可是越来越闲啊,没事就坐在亭子里,翘着二郎腿冻着,偶尔喝喝茶,偶尔看看书。春儿逗趣地说我是哪儿冷往哪儿钻,我笑着啐了她一口,之后又兴冲冲地跑去看梅花。
伸出的手指刚触及梅花,脑后就有一阵戏谑的声音传来,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十三,他拿捏得当地嘲讽着,“听丫鬟说你有恋冻癖,没想到还是真的,你果然在这儿啊!”
“哪个丫鬟,敢议论主子的不是!你把她叫过来,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这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啊!”我挑衅地勾起嘴角,极力细着嗓门对着十三指指点点。语气虽然有些尖酸,但我也全当是玩笑。
“扑哧”一声,他笑出声来,惬意地拿起折扇来摇啊摇,哎,果然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啊!大冷天的还摇着折扇摆帅,我真是无语了。他止住嘴角的笑意,回过目光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这样儿,还真像是病猫呢!而且还是只懒猫!”
“去去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勾起嘴角,清澈的眸子洒脱地斜眼瞄他,食指玩味地指着他,眼角的笑意更浓,“闲人,到哪儿都是闲着!是不是啊?十三爷!”
“行,我说不过你!”他收拢折扇,向我走了过来。黑色的靴鞋踩在雪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靴鞋上沾染上了尘土,还有些泥泞。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战场回来呢!其实我估计都是贪玩才染上的。
在雪地里笑闹了好一会儿,我们也都累了,瘫坐在亭子里,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茶水。春儿说厨房还有些腊八粥,十三就立即应起说他饿得慌。她就笑着去了厨房,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远远地,我就已经闻到香味了,看样子好象很好吃啊!以前就在书上看到过,说做这腊八粥所需的材料很多,有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桃仁,杏仁……等等等等,反正是有很多精华在里面的。
我捧起热腾腾的腊八粥,尝了一小口,恩,味道果然不错,不过这里面的材料,我可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
“哎--”十三忙着喝粥,看也没看我一眼,脚下就蹭了蹭我的裤腿,“好久没听你唱小曲儿了,今儿个爷高兴,你唱唱小曲儿来助助兴!”
我抬起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但心里还是琢磨着唱什么曲儿。呃,过年嘛,我就唱个喜庆点儿的,想着想着嘴里就不自觉地哼了起来:
每条大街小巷,
每个人的嘴里,
见面第一句话,
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冬天一到尽头,
真是好的消息,
温暖的春风,
吹醒了大地,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
十三听着出了神,嘴里也不喝粥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好喜庆的曲子呀。”春儿在一旁也津津有味地听着,一时间,感觉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温暖。这几天,我几乎天天唱着这首曲子,下人们听了也不停地传唱着,一时间,风靡全府,成了四爷府的标志性歌曲。四爷也见怪不怪了,知道是我传出来的,也不好去制止他们。总之,每天都有“恭喜恭喜”的歌声飘出,接连不断。这一来二去,府上的气氛是越来越好,一扫以往的冷寂。我也是终于意识到,新年来啦!
德妃邀我进宫去小住几天,我实在是不想去,就让四爷给推脱了。不过德妃是放了话,说我如果不进宫去住,那也得每天去陪陪她!哎,她也挺寂寞的,这不,也害得我每天踩着花盆底,拿捏着丝绸帕子,在宫里,优哉游哉地挪动着。
刚下轿子,就觉得一阵晕眩,都说喝酒有后醉,现在我终于知道晕轿也是有后劲儿的了!古代的交通工具,我基本都晕,马车晕,轿子也晕,要是赶上马,我可就不止是晕了!呜,我吸了吸鼻子,向四爷那儿缩了缩,总算暖和了些。这刚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回头一看,小厮正撩开帘子,十三从轿子里探了头出来。一看见是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一脸的笑意,“四哥,给额娘请安来呢?”
“是啊,额娘老念叨小拖,这不叫我带她进宫嘛!”四爷侧身瞥了十三一眼,手指指向宫门里头。
“那十三弟正好和你们同路。”他嬉皮笑脸地说着,趁着四爷不注意,狠狠地往我身上靠了靠。我差点叫起来,不过基于四爷的存在,还是闷声地忍了下来,只是给了他大大的一个白眼!不过这些天下来,我总是在不停地翻白眼,是应该照照镜子,查看一下我的大眼睛是否安然无恙。要是以后都保持个白眼样儿,那不就太……让人笑话了吗?想想那样子,就觉得不太雅观了。
我们三个人并排走着,谁也不说话,过了一阵子,四爷才突然开了口,“哦,对了,皇阿玛找我有事情,我差点给忘了。胤祥,你先陪着小拖去长春宫吧,要不额娘非得等急了不可!”十三只是应了一声,四爷侧身看看我,也没说什么话。等我回过神来,只是看见四爷的背影。孤独的一抹,走在汉白玉砌成的台阶上。好凄冷的背影啊,我看着不禁有些瑟缩。一偏头,却发现十三也已经不在我身边,看来我是二度神游太虚了。
“你怎么走这么慢?”十三回过身来看我,嘴角向上勾起,语气却是在抱怨。
我拿捏着帕子,两手插着腰,忿忿地撅起嘴来,目光落在脚上的花盆底,“我穿着这鞋,能走的快吗?你来试试看!”
他跨了几大步,迅速地走到我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么小的鞋,我怎么穿得下啊!”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我故意顿了顿,挑起嗓门,引来他惊异的目光,“三寸金莲,四寸银莲,五寸不要脸!”我拉回帕子,轻巧地掩在嘴角边轻笑,目光落在了他黑色的靴鞋上,“那你这,算是什么莲啊?”
“去!我们满人可不像汉人有那么多的规矩,况且这句话也应该是针对妇女的呀!关我爷们是个什么事儿啊!”他打开折扇,惬意地摇着,口中吐出的白气也当即散了开来,经折扇这么一刮,更是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我们”两字,我听着还是有些怪的,在没穿越以前,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啊!满人的确规矩不多,所以清朝上头是“乱七八糟”的近亲婚姻,这整一□□啊!我撇撇嘴角,将自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赌气地撅着嘴看他,“是呀,受害的总是我们这些妇女同胞!”
“得了,你也别摆那样了,我看你可活得潇洒着呢!每天吃吃睡睡,懒命一条啊!”他得意地冲着我大笑,手里的折扇来回地摇曳着,好象在象我炫耀似的。或许是我心情不爽,所以看什么都不爽了!
我先是闷哼一声,而后唇角裂开一个微笑,也冲十三得意了一番,“诶,我想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你的脚了!就叫……”我故意顿了顿,嘴角勾勒出得意的弧度,伸出手指比画着,“巨无霸!”
他一听,“扑哧”地笑了出来,而后赶紧追了过来,扯着我的手腕不放,嘴里还念叨着:“爷今儿个非整死你不可!”我掩着嘴角笑,拼命地闪躲着。两人在去长春宫的道上拉拉扯扯了一阵子。
直到有个宫女经过,十三才迅速地放下了环着我肩膀的手臂,“恩哼”一声清了清嗓子,我也正了正衣襟,摆了个好点的姿势。那宫女的眼神有点呆滞,愣愣地杵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我们,也没行礼,也没打算走。十三板下脸来,严肃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没见过爷找乐子吗?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下去!”那个宫女慌慌忙忙地捏着帕子,跑了回去。我掩着嘴角在那儿嬉笑,半天才恍过神来,他找乐子?那我不就是那个“乐子”吗?可恶!我用手肘使劲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混蛋,又不为人知地戏谑我!”
他只是捂着肚子狂笑,嘴里含糊地念叨着,“……痛,好痛……”我本以为是我太使劲了,就疼惜地看了看他的胸膛,谁知他却上气不接下气地又冒出一句来,“……啊,肚子好痛……笑死了!”我两手环在胸前,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呀,我不能老往右边翻,偶尔也要往左边翻,这样才会平衡!对,侧过身子再翻一个。
两旁都是红墙,中间是窄窄的过道,我和十三慢悠悠地走着,不时传出嬉笑声。他又逼着我唱小曲给他听,也许是因为宫廷的幽深吧,喉咙口传出的声音变得极其悠扬,飘荡在过道里,还余音缭绕的:
皓皓冰雪溶解
眼看梅花吐蕊
慢慢花也活络
听到一声鸡啼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经过多少困难
经历多少磨练
多少心儿盼望
春天的消息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
如今都腊月二十六了,后宫已经张挂上了供训图,长春宫挂了《太姒诲子图》,我跑过去上上下下地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十三问我看出什么门道来没,我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他就在一旁发出哂笑,嘻嘻哈哈的,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一上午就陪着德妃说笑话,我算是把我毕生的笑话都给说光了,笑得出了不少眼泪,丫鬟们看着两个主子这般模样,差点就把青瓷碗摔在了地上。是呀,你看了也会有一个疑问,这为何是这般模样,究竟算是哭还是笑啊?不过这一笑,身子倒是暖和了不少。我一连喝了好几碗□□酒,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味道很怪,很浓很腥,后来也就习惯了,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味道!这在二十一世纪可不是随便能喝到的哦!
下午的时候,我就给德妃请了个空,说是出来透透气,其实我实在是没笑话好讲了,也不知道陪着她该干啥。她一个劲儿地劝我不要出去,说现在外面冷,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不过我还是执拗地回绝了她的好意,见我坚持要出来,她也没办法,只能由了我去。
外面真的好冷,虽说是下午,但雪还是厚厚的,有些地方被下人们扫去了雪,有些地方还是堆积着。我就爱往偏僻的地方跑,因为那儿下人们没把雪扫掉。我踩着雪,发出“滋滋”的声音,听得我不亦乐乎,这也是典型的自娱自乐!
一个小太监从我身边匆匆忙忙地跑过去,不料,脚下的汉白玉滑人得很,就这么“啪--”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我也不想幸灾乐祸,可还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定了定表情后我走过去,伸出手去扶他。一个小脑袋探了过来,嘴里亲昵地叫着,“姐姐,是你呀!”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小英子啊!他可长高了一少,三年了,都三年没见到他了!我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跳了起来,也抛开了“主仆有别”的概念,“原来是小英子啊!你摔疼没?让姐姐看看……”
因为摔在了比较尴尬的部位,他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连声说道,“没事,没事……哎,对了,姐姐,我领你去找蓉主子吧!她正和春主子在一起赏梅呢!”
“恩。”我应了一声,就跟着他走去了梅园。这碎嘴子,若不是摔疼了尴尬的部位,准会拉着我说个没完的,我不禁暗自松了口气。蓉儿见到我,是高兴地又叫又跳的,甜甜地喊着“姐姐,姐姐”,我也高兴糊涂了,良久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位小英子口里的“春主子”。
“蓉儿,这位是……”我掩着唇角,诧异地看向蓉儿。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了“春主子”过来,津津乐道地介绍着,“这是春华,朕春华!”
“朕……朕春华?”我的嘴角有些抽搐,口里含糊地念叨着,朕春华?不就是和太子偷情的那个嫔妃吗?
“……怎么了?姐姐!”春华异样地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柔细如柳的娥眉,安宁如空镜的眼眸,娇柔如樱桃的小嘴……还有如桃花般艳丽的脸蛋,她真的好漂亮,比蓉儿还要美艳,怪不得太子会……
“姐姐,你怎么了?”蓉儿碰了碰我的手肘,我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看了春华一眼,“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她只是摇摇头,淡淡地笑着。
“蓉儿,你这三年过得好吗?”
“还行……只是从来都没见过皇上……”
“……”
“姐姐,你呢?在四爷府过得好吗?”
“我啊,整天吃吃睡睡,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啊?”
“呵呵……姐姐还是跟以前一样逗趣,跟姐姐在一起真是开心!”
“是呀,以前的日子可真开心!现在一恍,都已经三年了!”
“恩,蓉儿觉得姐姐越来越漂亮了……”
“不是奉承我?”
“当然不是!”
“你这丫头,拍马屁的本事很有长进嘛!”
“扑哧--姐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老爱说笑话!”
……
我们散着步,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梅园。两旁是红红的围墙,中间是窄窄的过道。蓉儿兴奋地跟我讲着三年来和春华的友情史,这丫头,三年不见,说劲儿越来越好了!恐怕是受身旁那个碎嘴子的影响了!这会儿,小英子正揉着屁股呢,刚才那一交摔得可不轻啊!
我听着蓉儿说话,偶尔敷衍地笑笑,花盆底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一抬眼,竟看见一群阿哥朝我们走来。领头的应该是太子爷吧,旁边那个不太熟的应该是大阿哥了,四爷和十三走在左侧,八爷,九爷,十爷还有十四走在右侧,后面还跟着些小阿哥。他们怎么上这儿来了?脑海里的细胞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来,他们就已经站在我眼前了。
我想也没想地就拿起掖下的帕子,向后甩着,“小拖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他伸出手来虚扶,嘴上说着不必多礼。太子爷果然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骨子里透着帝王家的霸气。我偏过头,看见春华正痴迷地望着太子爷,而太子爷,竟然也旁若无人地看着她,好似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这怎么了得,对面的十爷正眯着眼睛,细细地观察着太子爷和春华两人之间微妙的触感。
“哎哟--”我故意将花盆底向前松松一滑,假装扭伤脚,四爷急忙过来扶了我一把,口里念叨着,“怎么了?”
“雪融了,这路上有些滑,一不小心就……”我握紧他的手,瞥见太子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从他的臂弯里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别忘了找太医瞧瞧!”四爷冷冷地叮嘱着我,一直未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我调皮地笑笑,轻轻地应了一句,“知道啦,你去忙吧……我这伤不碍事儿的。”
“四弟,你跟你媳妇儿感情可真好啊!”太子爷眯起眼睛,笑着看了我们一眼。我又些尴尬,不禁脸颊泛红。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才松了口气,侧过身,发现春华手里的帕子已被她捏得皱皱的。这两个人……哎,就十爷那眼神,恐怕他早看出端倪来了!我也只能静静地瞧着,再别无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