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清一笑,上部》小小熙

22、过年1

　　过年1
　　一扬下巴，一阵瑟瑟的寒意就从衣襟里灌了进去，我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口中冒出的白气慢慢散开，使我的视线有些模糊。北方的天好冷啊，可我还是喜欢坐在亭子里，一个人喝着茶，悠闲自在的。
　　真是奇怪，天都这么冷了，怎么还不下雪呢？我可是万分期待啊。院子里的梅花还没开，听春儿说，下了第一场雪后，梅花也会开了。我捧着暖暖的茶杯，静静地看着院子里含苞的梅花。其它的花草树木，谢的谢，落的落，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感，只有那梅花还傲然挺立着，相信不久，就可以一睹它的防容芳容了。
　　“外面这么冷，还待得住呢？”一个细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一抬眼，四福晋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我。我抿了抿唇角，裂开一个微笑，“外面空气新鲜啊！”
　　“扑哧”一声，她笑出声来，顺势坐下来，自己也倒了杯茶暖手，抬起眼来打趣地看看我，“敢情你是贪图新鲜才出来的呀！呵呵，瞧你这脸，都红彤彤的。”
　　“红彤彤的才好，都省下了买胭脂水粉的钱！”我附和地嬉笑着，换来她的又一声轻笑。当然我向来是讨厌这些胭脂水粉的，自然也不会去用，我还是比较崇尚自然美。
　　“快过年了，啊，又是一年，时间真得过得好快啊！”她放下茶杯，空洞的眼眸里隐着朦胧的寂然，而我却读到了一丝期盼。或许是害怕这样沉默的气氛，我不自觉地接了一句，“忙的人说时间是挤出来的，像我这样清闲的人应该说时间是多出来的。”
　　“扑哧”一声，她空洞的眼眸里紧紧地充斥着笑意，出神的思绪也被我拉了回来，“妹妹可真逗趣啊！”
　　“我也是闲来无事，学着些冷幽默。”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瞥下目光来，双唇在茶杯口抿了一下，立即感觉到一股暖流袭入舌间，还有浓浓的茶香味。
　　坐在亭子里，和四福晋聊了好一会儿，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起四爷，而我总是尴尬地一笑而过，因为她所说的四爷的生活习惯，我全然不知，也不曾注意过。每每谈到四爷，她的眼底就泛起异样的波澜，是爱意？又不全是，我只是偶尔瞥一眼她的眸子，看得也不清楚，总之，还有种我说不出的东西在里边。

　　这快过年了，我打算给府里的女主子都做身旗袍，这手艺儿，还是从德妃那儿学来的，现在也来检验检验我这个当徒弟的。这会儿，正带着春儿在街上挑布匹呢！
　　“主子，您看看，这种颜色不错啊。”春儿拿了一匹朱红色的布匹，笑着递到我面前。我仔细端详了一番，颜色很不错，上面的花纹也很精致。这大过年的，就应该穿得红红的，这样才都喜气啊！我想着，就捏紧了帕子，随口对老板喃了一句，“这布，我买下了。”
　　春儿接过布匹，递到了身后的家丁手里。我又挑了个银白色的布匹，用这个给朱红色的旗袍镶边，一定会很漂亮。挑完后，我转身一看，这才发现两个家丁手里都满满的，我就以这个为理由打发他们回去。他们起初不肯走，说四爷吩咐了，一定要跟牢拖主子，不过经我发挥超强的语言能力，他们也还是乖乖地走了。这拿着那么多布匹，在街上撞来撞去，算是个什么样儿？况且，我还想跟春儿去买些首饰，没他们跟着才自由些。
　　街上的人还真多，我和春儿好不容易才挤进一家珠宝店。
　　“主子，你看这对耳环漂不漂亮啊？”春儿兴奋地指点着柜台上的那对翠绿色的耳环。我抿嘴笑着，偏头看了春儿一眼，“喜欢吗？”见她开心地点点头，我便继续说下去，“那就去买了，当是我送你的过年礼物。”
　　“啊——”她轻叫一声，愣在那里，而后才反应过来，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主子，主子可真好啊！”
　　我只是笑，随便往柜台上瞥了一眼，清晰地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朱红色的耳环，边上还有银白色的镶饰，和那布匹非常配，怪不得我会一眼看中呢！我二话没说就买下了那对耳环，老板直夸我眼光好，说这可是他们店里上等的首饰，就剩这么一对了！我也只是含糊地听着，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我买着高兴不就得了！
　　手上拎着一大堆的东西，我和春儿正走在街上，出来也好长一段时间了，也该回四爷府了。我轻松悠闲地走着，突然感到有人搭上了我的肩，我刚想伸手去打开肩上的“物体”，不料，伸在半空中的手却被人紧紧扯住了手腕，一个带着浓重戏谑意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哎，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拖啊！”
　　我抬眼一眼，这双大手的主人原来是十爷，一见是他，我的目光就变得锐利起来，连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刺儿，“十爷，请您放开我。”我边没好气地说着，边想挣脱开他的手，却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见我不停地挣扎，他便识趣地放开了我的手腕，但嘴角那股的坏意的笑却越来越浓烈，说出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上次算你厉害，下次，十弟我还要登门造访，到时候，嫂子可要好好接待我啊！”
　　我有些生气，抬起眼就重重地回击了过去，“四爷府这个小庙可容不下您这个大佛啊！”
　　“你是在下禁客令咯？”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眸里的怒意却透得清清楚楚。他重新扯起我的手腕，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我看了一眼，就淡淡地别开了视线，“小拖可没这个意思，怕是十爷多想了。”
　　“哼——”他冷哼一声，嘴角不屑的笑意更加浓烈，眼眸里充斥着愤怒，浓欲燃烧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我，“爷可真想把你这张嘴给堵上！”他腾出的大手，一把扣紧我的下颚，紧紧地捏着，每一寸目光，都好象要将我焚化。我只是抬起眼，狠咬着嘴唇说了句，“那恐怕要让十爷失望了！”
　　“好啊，那等着瞧！”他轻笑一声，一下放开我，径自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我只是默默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又开始不停地动着步伐。心里真的好怄气，却又无从发泄，深吸一口气，来调节一下，要不然我肯定会憋死的，呼——

　　“主子，外面下雪了。”春儿撩起床帘，红扑扑的笑脸钻了进来。
　　“真的？”我一脸笑意地从被窝里起来，兴冲冲地跑过去打开门。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积得厚厚的，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我索性走出屋子，用手接了几片雪，“哇，好漂亮的雪花啊！”
　　“主子，您披件衣服再出去啊！”春儿拿起外套匆忙地跑过来给我披上，“要是让四爷瞧见，春儿又该挨骂了。”
　　“好好好，我披上还不行啊！。”外面的确很冷，我下意识地缩紧了衣服，往通红的手里呵着气，但目光还是停留在飘摇的雪上。啊，终于下雪了，真好。
　　“主子，您还是进来先把身体弄暖和了再出去玩雪吧！”春儿一脸的着急，絮絮叨叨地在我耳边说着，“要是让四爷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将话接了过去，“要是让四爷知道我拖着冰冷的身子在玩雪，你就要挨打啦，是不是？”
　　“呵呵，主子，您知道就好！”春儿笑着把我扶进了屋。
　　“哎，春儿，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怕四爷啊？”我抚去手指上的水滴，顺手将肩上披着的衣服穿好。
　　春儿一边帮我理着衣服，一边说，“主子难道不觉得四爷对您特别好吗？”
　　我微怔，瞥过眼不去看她。她继续喃喃地说，“如果我们几个奴才照顾不好主子，爷都是会骂的。对于主子的生活起居，爷也是会定时找我们去问问的……”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停了下来，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话四爷不让说的，我竟给说出来了！”
　　“没事，我就当不知道好了！”我似笑非笑地宽慰了她几句。
　　“恩。”听到我这话，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春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话，卯时了！”春儿拿来个小暖炉塞到我手里。
　　“卯时？”我看了她一眼，眼底滑过一丝笑意，“春儿，跟我去躺四爷的书房。”
　　我随意地披上坎肩，就兴冲冲地往四爷的书房走去。我没敲门就径自走了进去，他正坐在书桌前，手里端着一杯茶，目光停留在窗外的那片雪地上。
　　“四爷，外面下雪了。”我的一句话将他拉回视线。
　　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脸上淡淡的，语气依旧像往常那样冰冷，“是啊，终于下雪了。”他将茶杯放在书桌上，抬起眼来看我，“怎么？很喜欢下雪？”
　　我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爷，您有空吗？陪我去看雪吧！”
　　“看雪？”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应了下来，“好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我开心地笑着看了他一眼，握紧他的大拇指。
　　“四哥，今儿个你府上怎么这般安静啊？”一阵浑厚的笑声响起，十三推门进来，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的嘴角噙着笑意，看到我和四爷相握的手，就不自觉地止住了笑，脸上有些僵硬，眼眸里的也只是无奈与失落。我的表情也不太好，很是尴尬，冰冷的指间也离开了四爷的手，换来的又是一抹揪心的寒意。
　　他立刻换了副表情，目光有些玩世不恭的感觉，“呀，嫂子也在啊？”他吐出“嫂子”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咽呜了一下，想必四爷也听出来了吧。恐怕这是他第一次，在四爷和我面前，真正承认我是四爷的人。
　　“十三弟说笑呢，我府上哪天不安静了？”四爷的目光有些深邃，嘴角淡淡的，笼罩着一股让人猜不透的神秘，“你来得正好，你嫂子说要去看雪，我刚想起有些公务还没处理完，你可愿意代劳啊？”
　　十三的表情显然有些僵硬，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也愣在那里，只是呆呆地看了四爷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愿意帮四哥的忙啊？”他的嘴角出乎意料地勾起，但又很拘谨，“十三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了？”
　　“诶，四哥多想了，十三可没这个意思。”他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然后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目光里有种东西在闪烁，“只不过，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啊？”
　　“我……”我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四爷的目光投了过来。我吸了口气，安静地笑笑，“十三弟都答应了，做嫂子的哪儿有理由拒绝啊？”
　　“好了，你们快去吧！我也要处理公务了！”四爷漫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
　　“嫂子。”他的声音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目光有点迷离，“我们也别打扰四哥了，出去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时，总是在演戏呢？而且是演一场没有剧本也没有结尾但我们都熟知的戏？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走出了书房。随着他的脚步，我们来到那片雪地，也就是四爷书房的窗户正对着的那块空地。
　　“哇，好漂亮的雪啊！”我蹦跳着使劲往雪地上踩了踩。十三上前一步，从雪地里揉起一团雪，紧紧捏了几把。我一脸诧异地盯着他，他只是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有抹玩味的笑意。
　　他捏完雪，就拿着那个雪团站了起来，然后回过身，趁我不注意，猛然朝我扔过来。刚好砸了我满脸，雪顺着额颊落了下来，面部好似失去了温度。
　　等我反应过来，十三已经在一旁偷笑了。这个可恶的十三！
　　我不顾形象地从地上捡起一大团雪，用劲地朝他扔了过去。没想他一摇折扇，全把雪挡了回来。这个狡猾的十三！
　　我跑到他身边，去抢他的扇子。可是他身子一扭，躲开了我，让我扑了个空，顺势摔在雪地上，啃了几口雪。我故意揉着手肘，斜眼看了看他，嘴里叫着，“哎哟，痛啊！”
　　他立即停止了嬉笑，跑过来看我的手肘。我暗自发笑，想去抢他手里的折扇，可他却一闪，让我又扑了个空。这个机灵的十三！
　　他又玩世不恭地轻笑着，摇摇折扇，得意地看着坐在地上生闷气的我，“钮钴禄•阿拖的品行爱新觉罗•胤祥自是非常清楚了。”
　　“哼！”我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他凑到我身边，合起折扇，在我脑门上狠敲了一记，“丫头，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光明磊落些啊？”
　　我撅起嘴揉揉额头，一脸委屈地看向他，“光明磊落也照样被别人欺负，还不如偷鸡摸狗来得快活些！”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顺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天下的人要是都像你这样想，那皇阿玛可就苦咯！”
　　我又给了他一个白眼，走到一边径自玩起雪来，还不忘偶尔向他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我说我们大清朝的十三爷啊，这大冷天的，您还拼命摇那折扇干吗？还嫌天不够冷呢？”我低下头来狂笑了一番，然后故作严肃地瞥了他一眼，“如果真是这样，那阿拖给你想个法子。把外衣去了，到那雪堆里滚上几圈，就不会嫌天热了！”
　　他一脸笑意地走过来，顺手又在我的脑门上敲了一记。我一脸怒意地瞪了他半天，他用挑衅地目光也瞪了我半天，“你十三爷可不是好惹的！”
　　“哼！我钮钴禄•阿拖也不是好惹的！”我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雪，揉得乱七八糟的，然后扔在一块儿。
　　“你想干吗？”他收紧折扇，张大嘴巴盯着我。
　　“哼！”我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你钮钴禄•阿拖我啊，今儿个就要堆个呆头呆脑的十三出来，给你瞧瞧！”
　　“口气倒不小？”他大笑地看着我，害得我都有些不知所措。
　　“跟十三爷学的呀，在一起待久了就会这样的！”我冷眼瞧瞧他，投以鄙视的目光。
　　他只是笑了笑，一下坐在地上，同我一块儿堆起雪人来。
　　我揉了一团雪，用力地捏着，“十三，你说你四哥干吗要你来陪我看雪啊？”
　　他愣了一下，身体有点松动，而后又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他是给你红杏出墙的机会，你可要珍惜啊！”
　　“你无聊你！”我抓了一团雪，趁机揉在他脸上，还顺便狠狠地拍了两下，算是报完刚才的仇了。回过目光，不禁又偷笑了几下。
　　他没理会我，还是认真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静静地垂下眼皮，红杏出墙？呵，背叛四爷的事，我很清楚，十三是不会做的，同样的，我也不会。
　　“好了！”我往雪人身上抹完最后一团雪，然后直起躬了好久的身体，撇撇嘴，看向一旁的十三，“看，这个呆头呆脑的雪人多像你！”
　　他瞪了我一眼，嘴角有股轻蔑的笑意，“敢戏谑你十三爷！”
　　“呵呵。”我笑了两声，轻松地夺过他手中的折扇，然后插在雪人的右手上，“这样就更像了！”
　　十三走近雪人，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撇下一句话，“一点都不像。”这小子，明明就是在妒忌我堆雪人的技术嘛！想着，我不禁笑了出来，他则不知所云地看了我一眼。
　　雪地上的雪被我们扔啊，摔啊，踢啊，打啊，成了一团一团的，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我们笑着，闹着，欣喜的欢乐声撒了满地。好快乐的一场雪，好美丽的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