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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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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是精致的雕花大床。
弈宣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能把我留下。紧抓床单,眼泪再次滑落。
不是不明白父皇的用心,一来自古官场不扰江湖事,二来万品楼的确不容他小觑。只是月离和如风他们又能熬多久?且不说月离身上的反噬有无出现,就是如风身上的颜络,这么久便已能折磨掉他。
但是一个身处皇宫大院的帝王,为何会有意识万品楼的恐怖?联系之前凰凤和沈慕浪的说辞,父皇是真正的龙纪天无疑。只是万品楼在15年前才在江湖出现,那时候的父皇该已做了帝王,这样的身份已经不允许他再入江湖,还是说他仍然一直在暗中关注?
一个帝王,关注江湖上的事情又有何用,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啊!
越想越乱,越想越痛。我索性起床,寻找逃走的方法。
打开门,果真有人守在门口。
“公主,请回房。”侍卫不苟言笑地拦住我。
我咳嗽几声,虚弱地回答。“父皇在哪?我想见他,我很难受……”
两人面面相觑。“这——皇上现在有事……”
“比我还重要吗?!快带我去,不然到时怪罪下来可有你们受的。”我又假装咳嗽几声,用内力把自己的脸色逼得几近苍白。
他们果真犹豫起来。“那公主请随我们来。”
曲折地绕过几个园子,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大得多,看来想要一时逃出去是不可能了,不把地形摸清楚了,怕是连个大门都找不着。
“皇上正在房内,小的们先下去了。”将我带到一个园子外,两个侍卫转身离开。
园子不大内容却丰富,说百花争艳也不足为奇,看来此处宅子应该不是单纯的驿站,它的主人必定也是个人物。
细碎的声音从正房传来,这倒让我起了好奇之心。除了父皇的声音外的确还有一个人声,只是为何这声音也听着熟悉?
小心地挨到门边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细细调整过,我这才把身子靠到门上。
“……其实这事在她醒后就有过怀疑,只是——也许你的话有几分道理,若真是被你说中,只怕也得出此下策了。”
“不敢欺瞒皇上,前段日子谈起时我也只是奇怪,后来想起自古就有这一说,才斗胆向皇上提出。”
“难为你了,那日不分青红皂白对你动刑。”
“为皇上分忧是小人的责任,小的怎敢有半分怨言。只是关于烟雪国一事——”
“罢了罢了,这事日后再提,现在头痛得紧。”
“是是是,小人该死。”
瞳孔蓦然放大。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尽管现在刻意地有压低,但是这个声音明明——
毫不思考地,我使劲推开房门。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白庄主!”
房内的两人都出现短时间的失神。尤其是白木堂,毫无当初的机敏锐利。再看他,原来是鼻青脸肿,哪里还有昔日誓师大会上的风采。
父皇首先反应,微笑着问。“涵儿醒得早,不多休息会?”
我摇头。“心里乱,睡不着。”
他倒也没再多问,反而是白木堂镇定下来,恭身道:“小人参见公主。”
我奇了。“你不是梅花山庄庄主么?为何会替父皇办事?还有,梅花山庄不是被影月宫全灭了么?为什么你还活着?梅花山庄上下诸多人也都和你一样活着么?”
白木堂彬彬有礼笑道:“公主一下子问小人这么多问题,实在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好。”
“涵儿,你先回房,等下父皇来看你。现在父皇还有些事要解决,不方便有你在旁边。”
我看着眼前的帝王,一字一句。“父皇,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放肆!”他显然被我激怒了,“什么时候起竟然对父皇这么没大没小!”
我也意识到此刻这样逼问是没有结果的,只好垂下脸。“是涵儿的错,涵儿在房内等着父皇便是。”
他松下脸色,欲言又止。“是父皇急了些,等下过去时父皇带上你最爱吃的蜜蓉糕。”
我尽量扯出一个笑容。“好,那涵儿就等着父皇了和蜜蓉糕了!”
只是没有想到,从白天等到黑夜,等来的却是无情的面孔和阴暗的密室。
“父皇,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涵儿关起来?涵儿不去救人便是啊!父皇!”我死命地抓着他的胳膊,就怕他这一走出逃更是个未知数了。
他毫无表情地看着我,用食指抬起我的脸。“涵儿,告诉父皇你最爱吃什么点心?”
我疑惑地看着他,还是老实回答:“蜜蓉糕呀!”
他突然微笑,却冷得没有温度。“涵儿失忆得真好,连口味都变了这么多。以前你可是最讨厌吃蜜蓉糕的。”
我手上一松,诧异得看着眼前的男人。
原本俊朗的面孔狰狞起来,仿佛魔鬼一般。“记得涵儿最爱吃的是带莲子的点心,像蜜蓉糕这种甜腻的糕点可是碰都不曾碰的。哼,失忆得好啊!”说完,一甩袖子,竟出门而去。
铁门用力关上,整个房间都仿佛震动起来。
猛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宫里,湘儿那样天真的笑容。
……
“这是公主最爱吃的‘红叶糕’,特地让厨房早早准备好的。”
原来那红叶糕上的颗粒竟是莲子,难怪当初在宫里吃那糕点微带苦涩和凉意,而那种事情,我又怎么会有心思去记得?
父皇和白木堂的谈话竟是冲我而来,当时只顾着辨认声音,没来得及想这么细。
现在再回想,当初在宫中父皇的确已经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而我也忽略掉了那难得的细节。怕他当时也只是困惑我的喜好而已,何况又认定我是失忆才没有微词。
而白木堂所谓的自古有此一说,想必就是借尸还魂了吧!
被揭穿了身份,我却迷茫起来。
那之前的我到底是谁?我的原名是什么?原本的我是做什么来到这个身体?
除了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花若涵,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来到这个身体太久的后果吗?
恐慌让我跌坐在地上紧缩在角落成一团。
谁来告诉我这一切?
那个男人知道了我不是他心爱的女儿又会怎么对我?
谁来救救我?
“月离……”
刚喊出这个名字,我便清醒过来。
是的,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了,若是想得通,也不会在这个身体这么久了。唯今之计,只有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救出月离和如风才是正事。
凭我现在的力量,想要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不如趁此将沈慕浪给我的秘籍学好,相信弈宣也不会那样丢下我,一定也和善水一起在找我的。
是的,绝对不能放弃!
按照送饭的频率来看,又是七天过去。
在这七天里,明显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也许我是有练武的天分,至今不足十天的日子里,这秘籍已经被我学得七七八八,只是秘籍中的招式没有我原本想象的不可见,沈慕浪为何如此宝贵这书,还让人做成秘密的样子?
掌风一出,铁门震动。
不够不够,这种力量远远不够!
我焦躁起来。这七天里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如风身上的颜络又该是一个周期了吧!
沉痛地靠着墙壁坐下,只觉得好孤独无助。
门外一阵骚动。铁门大开,是当日守门的两个侍卫。
“皇上有旨,招公主问话。”来人还是客气地请我出去。
看来他还没把这事宣传出去。也是,若是昭告天下我这公主是个冒牌,也是丢他的脸。
回到那日的园子,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房门紧紧关上,房内三个人,我,他,还有白木堂。
“你究竟是何人?”
我咬着下唇。“事实上,我是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当初醒过来到了另一个身子,我也是很害怕的,只是日子过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你也是糊涂地过来,并没有阴谋?”
这个词竟然在此处颠倒地用过来,我突然很想笑。
“不敢有阴谋,也没有那能力。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哪里只是人为这么简单,否则天下岂不是乱了?”我又加了一句,“我的确不是你以前疼爱的那个花若涵,这也是情势所逼,不然也只是会被当个疯子而已。”
他沉默下来。
“你可愿意回到原本的身体中?”白木堂清清嗓子,冷眼瞅我。
茫然地看着他,不知觉地问:“我还能回去么?”
“当然可以!”上位者沉着地看着我,语气坚定,但是细细一看,眼神分明在闪烁,“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说的好听,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回来而已。
我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但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唤回真正的花若涵了,因为真正的那个人早就死在宫中了,早就被一碗至今未解的粥毒死了。
“什么方法?”我的嘴唇微微蠕动。
“这个暂且不用管,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先养养心神,以便施法。”
NND,还施法!当我傻子啊!算了,古代的人也不懂这个迷信玩意。
唉,我的修养啊~开始讲脏话了闹……
由于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自己也很想回家的样子,再加上鼻涕眼泪一堆哭诉现在的日子过得辛酸,他们竟真放松了警惕,只派人嘱咐我好好养神。
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地形摸个一清二楚,趁着月黑风高,翻墙,上树,再翻墙,再上树。有了功夫就是好,一提气,身轻如燕,唰唰唰一跃就是数米远。偶尔有灯火接近,调整呼吸隐入黑暗,竟然连所谓的大内高手都没有发现。
不消片刻,高耸的大门即在眼前。心中比了一个V字,身形更快了。
“啊!”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将我结实得罩在里面。
“混蛋!放开我!当我死鱼啊!”不断地挣扎,却是徒劳。
“早猜到你不会如此老实,幸好皇上有先见命我等在此守着。”白木堂的声音阴沉沉地飘过来,走近了些,又命人将网撤下,两个男人将我反手送到他面前。
我恨恨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竟然有了如此的内力,若不是早有准备在此,还没发现你已经从房里逃了出来。”
“你们这是欺压!这是虐待!”
“把公主的身体还回来,你想上哪就上哪!”白木堂的眼神如蛇蝎一般。早在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非好人。
“你傻呀!我把身子还了,我还能上哪?”我吐了他一脸唾沫,“你就明白地和龙纪天直说,他的宝贝公主早就死了!”
他面露凶光,抹了把脸,突然回过神。“你知道了?”
我冷冷一哼。
“白庄主可还记得,誓师大会后我与朋友同去找你,当我说他是龙纪天时你的反应可强烈着了。那可不是,自己的主子就是龙纪天,又出来一个龙纪天,会有那种神情也是自然的。当初龙纪天把花姬带得无影无踪,还不是因为被带入了深宫大院。怕这件事情也有白庄主你参与的份吧!”
“你竟然知道这么多?”
吓?原来他真有帮助皇帝抢美人?我只是乱说的而已……
誓师大会的一幕突上心头,我继续毒舌。
“当年的白庄主不过是个山庄杂役,恐怕是借了龙纪天的势力才得以做个庄主吧!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狗腿而已!”
说完此话,只见白木堂的双眼在灯火下血红血红的,额头爬满青筋,双拳紧握全身发颤,脚步沉重朝我而来,看来是怒火攻心了。
人在暴怒时破绽最多,束缚我的侍卫估计没料到会突然反抗,才一使劲就挣脱出来。迅速在靠近的白木堂身上封了几个大穴,一个漂亮的转身便突到他身后,一手也将他反手束缚,一手掐上他的脖子。
白木堂也没想到我会这样行动,怔了好久。
不过他毕竟是有了不少江湖经验,不但不怕反而轻笑。“姑娘,就算你劫持了白某也没用,这些侍卫可不听白某人的。”
我继续冷笑。“有个你总比没有好。”说完慢慢向大门方向退。“你们,都让开。”
没有人动,所有的人都犹豫起来。
“你们不用怕,一个丫头的力量再大也不会杀死人。”他竟还罗嗦。
又一声冷笑,袖子里滑出一块锋利的瓷片,稍稍用力,血顿时顺着脖子流下。
“白庄主,你知道什么是动脉么?就是只要一刀刺下去,谅你再有能耐也救不回来了。”
白木堂眼中慌乱忽闪而过。“……散开。”
得令的侍卫这才让出大门,朝我们围成半圆。
“那边的人,不许通报!”眼尖得发现一个侍卫偷偷转身,我马上喝住他。
白木堂倒是冷静得快。“你和当日真是大为不同。”
“谢了。”
“你不觉得这样拖着我很不方便么?反而会限制你的行动。”
“想用这话让我给你解穴,休想。白庄主的功夫不低,我还没这么笨。”还好当初弈宣教了我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处。
没有办法在这么多人监视还在拖个人质的情况下开门,我只好暗中使劲,直接踹门而出。
“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
“径州。”
搞了半天还在径州,难怪弈宣这么久没找到我,想必以为我们已经出了径州,哪里想到——
手上一痛,瓷片掉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你——”
白木堂站在三步之远,微微一笑。“穴道也可以自行冲开,难道你不知道么?”
失误啊失误啊!我继续恨恨地看着他。
“你的内力深厚,连我也远比不上,可惜你的功夫还不到家,顶多算个二流。”白木堂的笑容阴冷,突然出手向我抓来。
完了。我紧紧闭上眼。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我睁开眼,只见一个白色的背影,从容不迫,正和白木堂交手。
来回了十几招,眼看白衣人开始略占下风,白木堂却生生吐了一口血。
“你,你下毒!”
“各人专长罢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人,我带走了。”
他转身,月光在身上流转。
“你是,你是——”
我震惊地看着他,一时竟喊不出来。
“花姑娘,请容拢月无礼了。”
猛得一拉,我和他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