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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上官弈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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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很久没有这样舒服地睡上一觉了,我伸伸懒腰,又打了几个哈欠,精神振奋起来。
看看天,早就暗了下来,大街上都快没什么人了。
如风的药真是绝得没话说,抹上去清凉清凉的,脸上的伤疤都好象舒展了。只是鬼面婆婆说那匕首是沾了毒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蒙上面纱,我大踏步出了房门,打算去探探他们。
没想到湘儿早起了,房间里空无一人,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该不是这会儿溜上街玩去了吧。”我嘻嘻一笑,转身出门去看如风的情况。
轻轻敲门,一样没有人应。我小心推开门,见他果然还躺床上,棉被裹得紧紧的。
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我只想看看他的睡姿,却目瞪口呆。
如风的脸上全是黑紫色的淤块,占据了几乎大半片脸,着实骇人。
心里一动,我冲动地拉开被子,果真——除了脸上,他的手脚上全是这样的淤痕,我又哆嗦着手拉开他的衣襟,胸口也是。这些淤痕仿佛都是由内而生,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我吓得赶紧拍打如风的脸,“如风,如风!快醒醒!这是怎么回事?”
他却根本没有反应,脸也僵硬出奇。
恐惧弥漫,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如风!如风!你醒醒啊!”
“小姐!”尖利的叫声在门口响起,湘儿端着脸盆站着,猛地醒悟过来,赶忙放下脸盆冲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湘儿你快告诉我!”我惊恐万分。
若不是有极其微弱的呼吸,我甚至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湘儿“哇”地哭了出来扑进我怀里。“小姐……”她的声音又小又闷,仿佛压抑了许久。
好久才把湘儿哄下来,她哭红着双眼断断续续道:“如风一直不让我和小姐说这事,他也没说是什么原因才这样……其实我有一回有听到他和紫渊姑娘的谈话……”
这和紫渊有什么关系?总不是紫渊干的?
我赶紧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
湘儿犹豫了一下,抬起脸问我:“小姐可知道自己曾经中毒的事情?”
我点头。
“那毒好象是叫……”
“颜络。”我看了一眼如风,握了握拳头。
“恩,就是这个。”湘儿也点头。
“不过我身上的毒……”我猛然转头看着床上的如风,颤抖声音,“难道……”
“是如风把小姐身上的毒转移给自己了。”湘儿的声音同样脆弱。
“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震惊地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子。
“是紫渊姑娘说,颜络的毒是靠转移解除的,所以……”
此刻我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为什么紫渊会知道这些,满脑子只有如风白天那个淡雅的笑容,以及那一句突如其来的祝福。
“每隔五天颜络就发作,如风每次都不让我进房,然后等我看到他就已经进入这样的假死状态了……”湘儿边抽泣边说道。
五天!那他——
我已经不敢再作任何想法了。
“那……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天亮之前就会醒。”
我望了一眼那盆水。“这段日子都是你在照顾吗?”
湘儿默认。
我苦笑着。“辛苦你了,都是有我这样一个没用的小姐。”
湘儿拼命摇头。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坐在如风床边,握着那双冰冷僵硬的手,只觉得命运弄人。
湘儿怎么也不肯离开,固执地要和我一起等如风清醒。
时间磨人。过了漫长的夜晚,如风身上的淤痕开始漫漫淡下来,身上也开始有了温度。
我紧张地看着他,更加握紧了手。
他眉头微蹙,睫毛抖动了一下,这才缓缓睁眼。
“你……”他先是带些困惑,而后脸色大变,“你知道了?!”
头点得很沉重。
他愣愣地看着我,好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也有些迟钝起来,好多话在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你再休息会。”我手忙脚乱地放开他,“我,我先出去。”说完,竟头也不回就走。
湘儿掩上门跟了上来。
“小姐,我们不多待会吗?”
我低着头止住脚步,声音低沉。“氐仪曾要我不负月离,原来我竟负了这么多人。”
“小姐?”
我回头扯出一个笑容。“湘儿,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好么?”
湘儿很尽职,从我被尹天浩自梅花山庄带走和被凰凤劫持去万品楼中间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道来。
依据她所听到的紫渊和如风的对话中推测,早在我们到达江南之前我身上就已经中了颜络,而如风听从了紫渊的方法每晚在我入睡后都会给我解毒。
这也是凰凤在发现我身上没有颜络后对如风发出那样一番话的原因了——因为几乎所有的毒都已经在那之前转到如风身上。
而紫渊和如风之间似乎还存在什么秘密——我不敢去想,也不愿意承认。
待湘儿讲完,天已经大亮,街道上早就热闹起来。
对于我的毁容,她后知后觉得才发现,哭个泪流满面。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安慰,她才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
到厨房叫了一碗清粥和几叠小菜,我直接端入如风房内。
如风竟然还是原来的姿势坐在床头,直到见我进来才有所反应。
制止了他想要起来的动作,我走到床边,微偏着头不敢看他。
“你饿了吧……先吃点……”声音小若蚊蝇。
他顿了顿,有点慌乱。“我自己来吧。”
“不,我来。”我正对上他的眼,声音大了点。
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我可怜地看着他,许是受不了我这样的眼神,他缩缩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小心窑了一勺清粥,待吹凉了些后,我举到他嘴边试探性地碰碰他的唇。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而后微微张嘴,含住了勺子,把粥囫囵吞了下去。
然后一个喂一个吃,像小孩子过家家酒一般,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微笑起来,人一下子精神许多。
吃也吃了,笑也笑了,我放下碗勺,拖来凳子正襟危坐于他面前。
他马上理解了我的意图,皱皱眉头道:“我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如果你现在不把所有事情讲明白,就别想休息!”
他无奈地看着我。“如风没有什么想说的。”
“真的没有吗?”我咬牙切齿站起来,“一声不响地帮我解毒,是希望我内疚一辈子吗?”
他抬抬眼,失落道:“若是要你内疚,就不会瞒你。”
“若不是被湘儿无意间听到,你是不是想永远瞒着我?”
“是。”
我无力地再次坐下。
“你是怎么帮我解毒的?”
他犹豫了一下。“换血。”
我诧异地看着他,“换血?那怎么从来不见伤口……”
顿时醒悟过来,“是那药膏?”
他轻轻“恩”了一声。“每次我都只敢划很小的一个口子,就是怕药膏没法在一夜间奏效。”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换血这种事情又不是随便就干得来的,再怎么无知的人也知道必须符合一定的血型标准才可能做得到——当然古人还不了解这种常识。但是这样做的确有很大的风险,若我和如风的血型不符,那真是死得冤枉。
“没想到我们的血型还挺匹配。”我喃喃自语。
“什么?”
“额……没什么。”我回神后叹了口气,颇为老成地指着他的鼻子,“从现在起,给我好好照顾自己——另外,不准再对我有这样的隐瞒!懂了没!”
他哭笑不得。“好。”
我狠狠吸了口气。“我不要这样没有保证的话。你每次说话都不算数,什么叫会一直在我身边,什么叫不会离开半步?……”
我们突然都愣了,房间里安静地可怕。
他神色变换极快,最后竟笑了,淡雅安然。
“如风发誓,决不再会有隐瞒。”
在小城的日子又过去了四天,经过细心的调理,如风的气色好了不少,我脸上的伤疤也迅速淡了下来,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让我好过起来——毒发的时间就在明晚,到时候是否就要无助地看着如风受颜络的折磨?
不知道氐仪给的翌摄缓解药能否减轻颜络的痛苦?不过即使有用也剩下不多,而颜络的发作间期又这么短暂,可该怎么办好?
从药铺出来,我有些头晕目眩。天气开始慢慢热起来,太阳明晃晃地照得人刺眼。
远处街道上几匹骏马奔驰而来,扬起无数粉尘。
看清马上的人后,我有些吃惊。
怎么小P孩也到这来了?
搞不好这个城里就有天下山庄的别馆,所以他二姨和他都离开大本营相继过来视察?
不过天下的巧合真是不可计数,连在这里都能遇上。
眼尖的小子马上认出我,扬起马缰在我面前准确停下。
事实上我本是不想和他打招呼的,自从在鬼面婆婆那里莫名其妙的离别后,我就对这小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要真说哪里不对劲,却也讲不出个理所然。
“你怎么在这?”
背对着阳光我眯起眼看他,还是那样的傲气凌人,但是口气分明是柔的。
“我还想问你呢?”我嘻嘻一笑,“你又怎么在这?”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左右张望。“只有你一个人?”
“不,还有两个同伴,在客栈。”
“是……他?”他犹豫了会才问。
“他?”
“那个什么月离。”这回倒是异常快速。
我“呵呵”一笑,难过起来。“不是他……是我逃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只听得他“哎呀”一声。“你脸上怎么有疤?”
果然,虽然消了很多,仔细看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正想向他解释,他却又喊道:“总不会就是那天——”
我点头示意他猜对了。“不过快要好了,我有神药~”
他“哦”了一声,细细瞅了几眼,笑道:“好象更丑了哎!”
我愤怒地举起拳头抗议。
他不自在地甩了甩缰绳,“明天……”
“明天怎么了?明天你要成亲了?”我嘻嘻哈哈地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瞪了我一眼。“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我摇头。“还真不知道。”
“今天是廿七。”他的声音小了好多,还配合着把脸一扭。
“哦……”我拖长了声音,“谢谢!”
他又迅速回头。“就这样?”
“就这样啊!”
不解地看着他的脸由于生气而慢慢转红,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倒真是有几分可爱。
“你!”
“我怎么了?”
“哼!”他用力扬起马鞭,马便离弦而出,身后其余几张半陌生半熟悉的脸也跟着离开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甚至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小P孩竟然又策马而回。
“笨女人,给我记得了!明天是我十五岁的生辰,如果你不过来就等着遭难吧!”噼里啪啦说完一通后,他又急驰而去,只有一张白色的纸片无辜地在空中打转,最后落在我脚边。
“明天清晨,落鞍山脚等我。”我逐字逐句念着,然后会心一笑。
看来是我多虑了,小P孩还是那个小P孩,那天在鬼面婆婆处的冷淡果然只是一时而已。
小P孩的生日?
不知道会有多少武林高手出现,而那其间或许会有可以解救如风的高人?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试。
打定主意,我捏紧纸片往客栈而去。
如风和湘儿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不抱着太大希望,脸上也不见喜色。
又熬过一个夜晚,一大早,我们三人便在山脚守着。
不多时,小P孩也出现了,看得出心情还不错,嘴角带笑。
“前边已经备了马车,落鞍的路不好走,多忍着点。”
我倒是不怕,只是如风的身体还不算太好,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如风看出我的担忧,含笑道:“我没事,毕竟练过功夫,这不算什么。”
小P孩扫了我们几眼,也不再说话。
落鞍的路的确有够颠簸,从头到尾,就没好好坐正过。我和湘儿一直保持东倒西歪的姿势直达目的地,颠得人的胃都翻腾过来了。
“真没用。”下车了还要受人冷嘲热讽。
无情的某人还要再加一句:“我只说她,没说你。”然后指着我对湘儿笑得那个温柔。
湘儿先是看着小P孩出神,而后脸顿时红了。
唉~青春真是好东西啊~
小P孩又带着我们翻了一段山路,远远便望见一幢不小的竹屋。
鬼面婆婆喜欢枯竹,而这屋的主人该是很喜欢碧竹。
晶莹剔透的竹子仿佛带着生机,穿透林间的雾气,带着浓厚的诗情画意。
原本还以为会在这山间看到一座类似天下山庄的雄伟建筑,没想到却是这样小家碧玉的屋子,实在惹人喜爱。
“真是奇迹。”我发自内心感叹——像这样极享奢华的人也会有这般朴实的喜好。
小P孩马上抛个白眼过来,然后认真地回答:“屋子里面住的人是我的父母。”
我瞪大眼。就是那两个“抛家弃子”浪迹天涯的上官庄主和他夫人,小P孩的身生爹娘?
原来如此。难怪觉得落鞍会这么耳熟,那都是因为小P孩曾经对我提过;而那时候的我昏昏沉沉,只是听了个一半,才会这么糊涂。
“那烟素又是什么?”我着急地拉住小P孩的手,只记得那天这两个词似乎出现了多次。
他先是盯着我的手发呆,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一脸傲慢而奸诈的笑容。“那是我二姨的名讳,以后可不许再这样随便叫了。”
竹屋前是一泊不小的碧水,曲曲折折的竹廊尽头正是屋子的正门。山里潮湿雾气大,行在竹廊上犹如水中漫步,饶是有趣。
我突然想起城中老翁的话,联想起来,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P孩的步子特别快,别看个子还没完全成型,修长的双腿迈起来却格外有劲。
行至门前,他突然转身抿嘴微笑。“今天可带了礼物?”
我瞪大眼。
“没有?”他挑挑眉毛。
我镇定地扫了他一眼。“哪有人这么没羞,一开口就要礼物?总会给你的嘛!”
他却还是微笑,心情似乎真的很好。“那就好。”说完,往门里迈去。
“小姐,你什么时候买的礼物?”湘儿压低声音拉着我的袖子很是疑惑。
我清清喉咙。“礼物么总会有的,实在不行把你打包送给他也好。”
用了很久才完全消化我的话的孩子马上怒了。“小姐!!”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红晕,扭头便走。
身后响起低沉的笑声。如风稍转过头双肩微微抖动,从这个斜侧面的角度望去他的下颚异常得美,额角的青丝随风飞扬,竟有种即将消逝的错觉。
“我们……进去吧。”恍恍惚惚中我拉起如风的手。
他的双眼弯了起来,眼中盛满温柔的笑意,像极了一个人。“好。”
一直担心见到小P孩的父母该有什么反应,提心吊胆了一路,却只得个两人一早就出门的结果。
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对夫妇的确很是不按常理出牌,可不是我们这种寻常人可以揣度的——不知其人如何,倒真是想早些见到。
而最重要的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既然上官庄主和夫人喜爱淡薄不受拘束,又怎么可能会在小P孩的生日上大宴豪客?貌似这个生日宴会除了他们这一家子就我们三,冷冷清清倒像是来度假养生,哪里有什么武林高手?
而我们三人也不过是因为和小P孩的偶遇才受邀请来此,原本应该是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才对。
意识到这些后人就整个的浮躁起来,我不住地在所安排的屋子里踱来踱去,想去探探如风,却又迈不开步子。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刚开了门,小P孩的脸就闯入眼帘。
“小P孩!”我低声惊叫。
这家伙鬼鬼祟祟是不是做啥坏事了?
他翻翻白眼,气质全无。“你叫我什么?”
我嘴角一抽。“上官……不,弈宣……”喊完了,整个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正要笑,却死死盯着我。“紫荆呢?”
我想了想,才从胸口摸了出来。
“怎么不带?”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我嘻嘻一笑,打算瞒混过关。“珍惜着呢!可不是怕丢了?”
他嘴角一扬。“算了,这样也好……”
等待许久却没有下文,我也没什么心思去关注。
小心地看看他的脸色,我犹豫着问:“你知道颜络么?”
他斜眼。“当然。在万品楼里是和翌摄同样出名的毒物。”他一顿,“也许更胜一筹。”
身子微微一颤。“你知道除了凰凤还有谁可解?”
“不知道。”他回答很是爽快。
神色迅速暗淡下来,他试探地问:“怎么?”
我摇头,无力地笑。
“本来……也许那个什么鬼面婆婆可以……”他思索着,皱起眉头,“上次她不是就治了……”
我激动地一跳三尺高,猛拍自己脑袋。“我怎么这么笨!鬼面婆婆!鬼面婆婆!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这回即使多划几条口子我也不怕了,咱们有神药啊~~~~~~~~
他又斜我。“看你也不像是中毒的人,索性直接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再找到她的。”
“什么意思?”
“在我们离去的那晚,她的屋子离奇失火,当场就烧死了。”
我又一次瞪大眼。“怎么……怎么可能……你确定?”
“我返回过,确凿无疑。”他肯定地回答,“她的尸体虽然难以辨认,但是应该是她。”
小P孩的江湖经验不小,的确不会轻易弄错。
我握紧拳头,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是意外还是……”
他淡漠地看向地面。“她并非直接死于火事,而是先被人暗杀后才死。”
“口中没有烟灰么?”我凄惨一笑。
他扫了我一眼,点头。
“孟飞扬说过,世界上有两大毒是他不会解的。也许,真的再也没有人……”我喃喃自语,眼眶里的泪水打湿了睫毛,沾得人眼前模糊一片。
他看着我,单手抚上我的脸,语速很慢很慢。“你又在为谁难过?你知道吗?见你的这么多次,唯有那次才觉得你是真正在笑。我想知道你在难过什么,担忧什么,我不想看到这么痛苦绝望的眼神。”
人往前一带,竟被他死死按入怀里。
“我,真的很想守护你。”
我震惊地张着嘴,完全搞不清楚此时的情况。
“母亲让我把紫荆交给喜欢的人……我不明白……那算不算……我对你……但是,但是我是真的想看到你笑的样子。”他开始语无伦次了,双手却箍得更紧。
我还是愣愣地,只觉得有些双腿发颤。
“弈宣?”柔和如春风拂面的声音,带着一分惊九分喜。
他的身子些许僵硬,面色微微潮红,放开手转身唤道。“母亲。”
我茫然地抬头。
精致的木钗绾起一头乌丝,不远处的女人透过枝桠微笑地看着这里。
窈窕的身材完全不像是一个拥有十五岁孩子的女人,纤细的腰肢看了让我汗颜。她的美不像其他女人那么强烈,第一眼也并非极其出众,但是再看一眼,却恍如惊艳,细细体会,竟让人甘之如饴。
她走近几步,先是含笑看我,继而才转了眼神问他。
“见过你父亲没有?”
小P孩——不,是弈宣,似乎有些尴尬,含糊地回答着,“孩儿刚刚才知道母亲回来了,还没见过。”
“这位姑娘……”她也不在意,眯起双眼又看着我。
她的眼神初看柔和,但是深究起来,却透着点锐利。
“是我在誓师大会上认识的朋友。”他答得像背顺口溜。
她笑容愈深。“就是你今天邀请的那位?”
弈宣再点头。
“等下去见见你父亲。”说完,她转身离去。
我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果然是大人物,笑起来都让人有压迫感。”
他没有反应。
我把紫荆塞回衣服里,拍拍他的肩膀,试图抹去刚才的怪异气氛。“你快去见见上官庄主吧!他也一定很想见见你。”
他轻轻点头,看我的眼中多了点暧昧的色彩,让我不自觉地想后退。
“那我先过去了。”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神内敛。
我呵呵一笑,冲他挥手,他扯了扯嘴角,快步而去。
狠狠吸了口气,我这才向如风的屋子走。
弈宣这家伙的话虽然凌乱,但是大致也可以推断出个所以然。但是在我看来,他对我的感觉应该还不到男女之间的感情。这么小个人,平时又那么正经严肃,八成连女人都没看到过多少。
不过他所谓唯一一次真正的笑,指的又是何时?
心烦意乱地走到门口,我平静下心,轻轻扣门。
门打开,如风呆了呆,而后微笑。
“我可以进来吗?”
他侧身让路,身材还是那般笔挺。
坐下踌躇了很久,我终于问出口。“如风,你现在觉得还好么?”
“不到发作时间,基本都不用担心。”他淡淡笑道。
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若要我告诉他这个世界上除凰凤之外再也没人可救他,那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不知当今世上,有多少可以和万品楼抗衡的人。
天下山庄可以算一个,影月宫本身也不是什么正派,其他的各庄各派都不成什么气候——还真可算三国鼎立了。
梅花山庄被灭后,武林中的灭邪风气相当浓重了,天下山庄自然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推上前台。但是若要弈宣挑战两大邪派,那可是相当艰巨了。
还有那个来头古怪的尹天浩,看他可以和小P孩打个不分上下,应该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沈慕浪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也许还被凰凤困在万品楼——但是这些人毕竟是少数的,而光光一个万品楼就分三观二十四堂,人数上明显占优势,任你武功高,也是寡不敌众,想来要从凰凤手上抢到解药也是不太可能的。
“在想什么?“如风好笑地看着我的神色变换。
“没什么,大概出来久了,有点想念父皇。”
他微微一怔。
“怎么?”
他摇头。“我们出宫的确有段日子了。如风好奇的是皇上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点点头,也是诧异。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瞅着今晚颜络又要发作,该如何是好?
“如风……颜络,会缠一辈子吗?”
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笑是愁。“不会,总有结束的时候。”
我的声音带点颤抖。“那时候……你是不是……”
“我不会死。”他笑着打断我,“甚至可以活得更久。”
我皱起眉头,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有点累了。”他动动嘴角。
我默默地看着他,依旧清秀的面容上写尽坦然。
很长时间的沉默。
“那你好好休息。”我跨出门口,“晚上,我再来找你。”
容不得他拒绝,我轻掩门扉,朝自己的房间而去。
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我愣愣地站在树下,想起了那个美好的男子。
不知道我的离开造成了什么影响,现在的他是否在不断地找我?原本是怕被嫌弃而主动逃离,但是现如今却是难回头了。
如风为了救我做的牺牲我不能装作没有看到,即使他继续和紫渊纠缠不清,我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对如风的感觉了,那不是单纯的爱恋,也不是单纯的报恩——也许可以把它当作缅怀。
也是因为这样,我不敢回到月离身边,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他。能在月离身边的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并且唯一爱他的女人。
收拾好自己散落的心情,我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却又想起弈宣的话。
我当真总是在勉强自己笑么?我又有哪些时候才是真正的笑?
懊恼地走近门口,刚刚推开门,却见到有人站在窗边。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