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小城之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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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情古怪地看着她。“除了那里。”
“为什么？”
“我不喜欢进犯罪场所。”
她消化了我的话后淡淡一笑。“是，你那天说的对，我是疯子。万品楼里都是疯子。”
“氐仪不是。”
她瞥了我一眼。“你还真拿她做好人。”
“她本来就是。”
这样和她一抬杠，竟然消除了刚才的不愉快感。
她摇头。“懒得和你争辩这个问题。”
“你确定想要离开他？”
“没错。”
“也许他会一直喜欢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我怎么觉得我们的思想和刚才好象反了个？”
“只是突然不想看你这么颓废。”
“别说你从此要改邪归正了？”我好笑地看着她。
她只是邪魅地一笑。
“总之，先带我一段路吧。”我低头，“若是他们突然醒过来，就走不了了。”
她斜眼看我。“你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吗？”
忽然想到鬼面婆婆给我做的两个选择，不由得更加觉得天意弄人。
我犹豫着回答：“要不，我留张纸条……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个舍弃他的坏女人。”
“然后让他以后一直承受失去你的痛？”
我皱皱鼻子。
“到最后，你还不是只为自己考虑？何不就让他这样错误地判断，至少不会在他心上留下一辈子的悔恨。”
我理解了她的意思，苦笑道：“好。那你就带我走吧。”
恍惚中，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短促的梦，只要醒来，月离还是身中翌摄，我还是一样陪在他身边。
“那么，你想去哪？”
我看着她，又抬头看月。“你可以带我去找如风么？”
那日晚上，当我这样请求凰凤时，她说了一句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的话：怎么，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他。
但是上回的她语气中多的是鄙夷，而这回却带了点叹息。
“凰凤，像你这样的大美人，当初一定很受欢迎，有没有种天之娇子的感觉呀！”一路上我唧唧歪歪。
她却又是斜眼。这几日只要我一开口她就斜我，要是不小心成了斜眼美人，那就可惜了。
“受尽宠爱又如何，真心爱的人却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这样怎么算是什么天之娇子？”
“凰凤，你给我讲讲当年的事情吧！我很好奇哎！”
“你想不想要自己的舌头？”
我猛得捂上嘴巴。
“不用这么残忍吧……”
“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最狠心最恶毒的人就是我么？”
“……凰凤，你太爱计仇了……做大事者要有宽广的胸襟……”
“更要有狠毒的手段。”
“……”
“你真想听？”她依旧斜眼，但却眼波流转，耳上的凤凰艳得出奇。
我使劲点头。
“那我偏偏不说。”此时的她傲得真像女皇。
我被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但是马上回归正题。
“听说龙纪天去找你后留在万品楼？”
她默认。
“那你们……”
“也许我真该拔了你的舌头。”
我使劲摇头。
“我只是纯粹好奇……”
她又斜我，又斜我！
“我只是让他还了点债。”
“你伤了他？！”
“我还想杀了他。”
“龙……”
“不许叫这个名字，你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么？”
我委屈地扁嘴。“一看就知道你还爱他。”
在她没出手前我即刻捂紧嘴巴。
她先是愣了愣，而后微笑。“是，我一直爱他。”
诧异她突然这样直接的表白，我张大嘴巴看着她。
“只是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的眼里只有花姬。”她说这话时候依旧是微笑的，让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一出生就和亲人分离，但是因为天生的容貌，一直没有吃什么苦，自小就受尽身边人的追捧。但是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会讲真话给我听，不会奉承我曲意迎合我，自见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我默默等待下文。
“他和花姬事实上并非汉人。”
我猛得想起沈慕浪的紫眸。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七，当时他已有十九，而花姬正是十八。因为花姬的出现，武林中人都盛传江湖中出了个天下第一的美人。曾经我甚至觉得我输得心甘情愿——花姬和他是十多年的青梅竹马，而我只和他见过几面，对我的冷淡也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半年后，突然传出消息，说花姬身边出现一个名叫龙纪天的神秘男子，生生夺走花姬的芳心。我以为这样他就会爱我一些，自然很是高兴，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
她的眼中没有伤痛。
她的脸上仍在微笑。
“他真的很爱花姬，和龙纪天周旋了两年，为了花姬，他还得了武林第一高手的称号。”
“你知道花姬最爱什么花吗？”
我想了想。“白莲。”
“是，所以他在脖子上亲手刻了一朵白莲。”她笑了，继续接刚才的话，“只是没料到龙纪天竟然和花姬莫名其妙消失——再见面，就带来花姬的死讯。”
“我不明白，既然你并非如此介意，为什么又这么恨他？”
凰凤半眯起细长的凤眼，“我好象已经对你说得太多。”
“你总不至于杀人灭口？”
“我说了，这回来不想伤人。”
“凰凤，我真佩服你。”
“哦？”她略微挑眉，风情万种。
“人在回忆时总会不知不觉流露出情感，但是你不会，你理智得惊人。”
她只是微笑，一点都不像当日在万品楼的那个疯女人。
我的话锋一转。“当初可是你在我身上下的颜络？”
她莞尔一笑。“是，也不是。”
她当是猜灯谜啊……
“那天你说想看我毒发时的样子，也就是因为这个？”
“不错。”
“百灵麻雀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她们是何人？”
我目瞪口呆，凰凤的样子明显不是装的。
“她们是来胭观的堂主。”想到这两个女子的死，心里就会莫名地难过。之前每次见氐仪，总是为其他的事情而分了心，这次原本还想从凰凤口中问出点线索，看来是没希望了。
凰凤满不在乎地回答：“万品楼中，我向来是直接给观主下令，至于每个观中有哪些堂主哪些奴婢，我没有这个闲心去打理。”
“你一直说我是花姬的女儿，你可确定？”
“你认为呢。”
我顿了顿，想到一个问题便直接脱口而出：“紫渊是不是你的女儿？”
她死死盯着我，冷笑道：“我今天好象给了你太多的权利。”
我毫不畏惧地看着她，再问一次：“紫渊是不是你的女儿？”
她又是一声冷笑。“我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氐仪。”
再次见到如风和湘儿已经是那日后的第四天了，一路上我们紧赶慢赶，总算在一个颇为偏远的小镇找到他们。
“你要找的人现在就在这个镇上。”站在城门口，凰凤并不打算和我一起进去。
“谢谢。至少这次要感谢你。”我抱拳相向，“就此别过。”
“慢着。”
凰凤站在原地，笑得有些妖冶。
我扬起脸看她。
“你头上的紫荆，那是个不祥之物，你最好摘了它。”突然严肃起来的口吻。
我一愣，木讷开口：“怎么会是不祥之物？这个东西……”可是小P孩送我的礼物啊！
“若是信得过我这回，就把它保存好别这样招摇。”
我眨眨眼睛，犹豫着把它从头上扣下。“我信。”
她微笑得看着我。“保重。”
木然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又是糊涂。
把紫荆小心地塞进胸口，转身，只见城墙上刻了两个已经有些班驳的大字。
落鞍。
落鞍？
我确定曾经听到过这两个字，而且好象还是一件挺重要的事。
可是到底是在哪里呢？
边思索着，我边进了镇子，一字排开的就是各种路边摊市，向过往的路人兜售着，整条街道很是热闹。
拉住一位老大爷我就问：“请问这个镇有没有什么特色的地方？”
他上下打量我，似乎是对我大白天裹黑纱的行为有疑问，但还是呵呵一笑道：“我们这里没什么特色，小地方。要真有什么不寻常的，得说镇外的落鞍山了，据说那里有世外高人住着呢！”
“世外高人？”
“是啊，都有人见着了。一男一女两个神仙，在天上飞着呢！”
这么悬乎啊！我咋咋嘴。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如风和湘儿。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怎么样了，尤其是他，记得上次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又受了凰凤的一剑——那段时间因为月离的事情把这都给忘了，虽然说只要好好调理就不成问题，但是——
皱皱眉，我努力回想那夜凰凤和如风的对话，好象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深锁眉头在大路上慢慢踱步走着，却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一家布庄门口晃过。
好奇于小P孩的二姨会在这里出现，我不由得跟上去，进了布庄猛得在她肩膀上一拍。“嘿！”
她一震，缓缓转头，目光闪烁。
我吓得都愣了，不知刚才怎么回事就这样拍上去，竟看着她精致的脸发呆。
“无理。”她微蹙秀眉，很是不快。
我连忙赔笑道：“哎，刚才认错人了。原来是二姨啊！呵呵，真巧！”
她还是紧皱眉头，似乎对我给的称呼很不满意。
“这位夫人，这是您半个月前要求订做的，完全符合您给的标准。”掌柜的笑脸从后迎了出来，手上是一套暗红的衣裙，不知道是什么面料，看起来格外地丝质柔滑。
她细细看了一番，点头示意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一掏就是几锭金子，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那老板的眼睛都直了。
“夫人……这……这给太多了……”老板倒也是个好人，没有露出贪财的眼色，而是十分惊讶为难。
丫鬟把金子放在柜台上，从他手中取过衣裙。
“我们夫人心眼好，看老板你空有手艺却在这里没法展现，就当是一片心意。”
老板忙不迭地谢过她，她却正眼都不看一眼，转身出了大门。
我连忙紧紧跟了上去。
“你跟我作什么？”她的语气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我小心看了她一眼。“二姨你好象真的很讨厌我？”
“我以为你还笨得看不出来。”她顾自走着。
“可是总得有理由……”
她却再也没理我，就连那丫鬟都对我无视而过。
我赶忙又跟上她。
眼看大路要走到尽头，她终于忍耐不住。“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委屈地看着她，“我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找到个认识的人，不跟着才没道理……”
她浅浅地挑了挑眉头。“你想让我帮你？”
“想必二姨你对这里也比较熟悉，可不可以帮我找人？”
她左右扫视几眼。“怎么只有你一人？”
现在才发现啊！
“二姨可还记得当时去山庄时我身边那个白衣男子？”
她点头。“有些印象。”
我激动地嘴唇直哆哆，没想到她还记得。
“我要找的就是他。”
她分明若水的双眼闪着不可察觉的光芒。“去来福，明天给你消息。”
小P孩拽，小P孩的二姨也这么拽。
她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这么施施然地走了，根本来不及我多问。等到我理解她的意思并且找到所谓的来福客栈后，已经将近亥时了。
头一次是在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处于这个世界，躺在床上，竟是心神恍惚难以入眠。
摸出胸口的紫荆，小心把玩抚摩，心头泛起一种怪异的酸。
凰凤说它会给我带来不幸，可是小P孩在送我之前难道会不清楚？还是凰凤比他这个原主人更了解了什么？
为什么遇到的人仿佛都会有无穷的秘密？如风是，月离是，凰凤是……
那天在鬼面婆婆那里，小P孩突然的冷淡又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我的——名字？
心里好象堵得慌，细细摩擦着紫荆，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胡乱抹了把脸下楼，掌柜满面堆笑着朝我走来，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位姑娘，有人让我把这信转交给你，刚才见你还没起来，所以没敢打扰，没耽误吧？”
我接过信，拆开扫了一眼，直接就往外跑，急得那掌柜直喊“房钱”。
“今日午时，即将出城。”
该死的，要是就这样错过，又不知什么时候见了。
一路都没敢休息，眼看着城门就在眼前，却不见所等的人出现，这一停顿，人马上虚脱了，一屁股坐倒地上。
“可恶！”要是能学上点功夫，也不至于这么狼狈。我又气又急，鼻子又不饶人地酸了起来。
“你是……小……小姐？”
猛然抬头，两个熟悉的身影。
湘儿的表情变化极快，最后又颤着声音唤了一声。“小姐……”她的脸色不好，有些蜡黄，失去了往昔的红润。
如风淡定地站在湘儿身后，嘴唇紧闭。他真的瘦了好多，脸部轮廓小了一圈不说，甚至那套苏白穿在身上都有点空荡荡的。
“终于找到了……”湘儿激动地跑上前来。
正想站起来，如风却转身猛烈咳嗽起来。
他单手捂嘴，身子微弓，似乎很是痛苦。
我腾得一下站起，赶紧上前拍拍他的背。“如风，你怎么了？”
他一直咳嗽，根本停不下来说话。
“小姐，如风自从受伤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大夫说是伤口感染造成的，开了药也治不好。”湘儿眼角湿润，“而且如风他——”
另一只手抵在湘儿面前，如风和她交换一个眼神，咳嗽慢慢压制下来。
“而且什么？你们不要这样瞒我。”我迅速拉下脸，只为知道真相。
“只是没有好好调理，所以多了点小毛病，没什么的。”他突然微微一笑。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握成拳的那只手，趁他没反应过来前一把拉开。
“这还算小毛病？”殷红的血刺得我眼疼，心里却又不自觉地放柔下来，“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找我……”
湘儿欲言又止，既而扯出一个笑容。“现在找到小姐了，相信只要及时调理身体，如风的病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如风紧盯着我，忽道：“为什么要把脸包起来？”
我吃了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一直围着纱巾。
“说来话长……”我紧张地挪开自己的视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知他看到我这样的脸，又会有什么反应。
调整心态，我寻思了会。“我们不如先在这个小镇多留几日，等如风身体恢复些再走。”
湘儿点点头，笑容有些惨淡。
我心疼地看着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回到来福，向掌柜的道歉后又顺交了几天的房钱，这才安排着住了下来。
推了湘儿想要服侍我的念头，蛮横地要求她好好休息，直到看她乖乖回房，我这才放松下来。
小心摘下面纱，就着铜盆里的清水看着那张有些狰狞的脸，赶紧甩甩头捧起一手水抹了抹脸。
眼角突然见到门口有人影晃动，我警觉地闪到门口，猛地打开门——
“如风？”
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我……”
我咬咬牙，佯装生气道：“我什么？还不去休息，你的身体都……”
可是再看看他那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再怎么凶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却只是闷在门口，也不再说话。
万般滋味上心头，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起来。
“我……”他终于抬头，“其实我……你，你的脸！”
他的眼睛从来没有瞪得这样大过，有些可爱，又有些可笑，这才有些稚气的味道。
总算是做过些心理准备，我只是动了动嘴角，而后镇定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他只是诧异地看着我，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头一次见到如此慌乱若孩童的他，竟想笑出来。
“这话说来长了。”站在门口，我把破相的经过大概解释个七七八八，也略去了许多。他只是一直盯着我的脸，直到我出声唤他。
“你……你为了他……”如风喃喃自语，灵魂出窍般眼神直愣愣的。
我脸一沉，“就是为了他！他为我受这么多苦，很应该的不是吗？”这种时候若是再被如风这样半模糊的话影响，我就太没自觉了。
眼前的人却抿紧了双唇，神情带着点倔强。
“你喜欢他？”
我对着他的眼，重重点头。
他突然笑了，淡淡的笑容，就像五月的栀子，清幽淡雅。
心底忽地柔了，我别开脸。
“笑什么，总不是看到我这么落魄，幸灾乐祸啊！”我说着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他不会不喜欢你。”
“恩？”
他弯曲食指在我鼻子上一刮。“月离那家伙不会因为这样就不要你。”
我不满地看着他，嘟囔道：“什么啊，当我小孩子啊！”还用“那家伙”这么没礼貌的词，可别忘记你比月离还小呢！
“而且你脸上的伤，不见得没法还原。”他含笑。
我瞪大眼睛，肯定比他刚才的还大。
他揶揄地看着我。“何况你划得还不深。”
我又气又笑，捶打着他的胸口半怒道：“你什么意思啊！”
他放声笑了出来，轻轻抓着我的手腕任我打。
第一次见他这样无拘束的笑，真的是相当灿烂。
“给。”他摸出一个淡绿的盒子。
我的眼珠一转，哈哈笑道：“都忘记你这小子有这么好使的东西了。”打开一闻，还有股草药的清香。“要是拿出去卖一定能赚好多钱！”我乐得眉开眼笑。
“这是师傅研制的药方配出来的，你得先经过他同意。”如风被我贪财的样子逗到了。
“好了，你也该去休息了。”我认真地看着他，“身体最重要，若是自己都不在意，怎么能好得起来？”
他点点头，“好。”
他走了几步，停下，回头，声音清扬悦耳。
“你一定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小城之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