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改名中）》xiao包子

37、始料不及

　　半夜，我偷偷溜出园子，小P孩一身玄黑的绸缎，在月色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见我出来，他微微点头，带我向外走。
　　刚才晚宴上，就数我吃得最欢，主要是小P孩他二姨说身体有恙不和我们一起吃，所以饭桌上都是熟人，也就不来礼仪那套了嘛！
　　正是这样，差点就忽视了小P孩频繁递给我的暗示的眼光，直到最后他硬塞了一张纸条给我才有所察觉。
　　“那个……上官庄主啊，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透。一般习武之人都爱素洁，从不穿些玲珑绸缎，但是上官庄主很明显有悖嘛！”
　　“上官一族从很早以前就是有名的望族，再加上我二姨见不得我受苦，非要让人做来穿，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唉，真是幸福的孩子哟~~
　　从后门出庄，他带我走了一长段略显狭隘的山路，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宽广的平台，似乎已经人工修整过；平台的边缘也就是靠着悬崖的地方倒是有几块供人休息的大石，走近一看，还经过很是细致的雕刻。
　　我很乖乖地在那里坐下，又眯着眼笑嘻嘻地拍拍身边的空位。
　　他倔强地站着不动，一直抿嘴看着我。
　　“怎么了啊？这么晚叫我出来不是聊天么？”我还是笑得和蔼可掬。
　　对着这个表面看起来冷淡装得要死的小P孩，我总是抱着很大的喜爱，对着他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他扭捏一下，还是坐了过来。
　　我哈哈大笑，觉得他真是有趣极了。
　　他很是恼怒。“笑什么！”
　　“笑你可爱。”
　　“你当我是八九岁的儿童么？”他怒道，“我好歹是上官庄主！”
　　我一愣，口气也冷了下来，马上站起来：“是小女子的错，冒犯了庄主。”
　　他就一直看着我，眼中闪过各种色彩，捉摸不透。
　　“喊我弈宣。”
　　“……”
　　“快喊！”他马上不耐烦了。
　　“为什么啊！”
　　“这样才表示我们平等。”他似乎等这句话好久了，我刚问完就竹桶倒豆子一样撒出来。
　　我哼了一声，故意不去看他。“你让我喊就喊啊！”
　　半晌没人开口。
　　我先投降了。“好啦好啦，可是突然这样让我叫很奇怪嘛！”一顿，“先说说你今晚这时候叫我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与你白天说的答案有关？”
　　他低着头，但是又慢慢抬起来。“只是纯粹想出来走走。”
　　忍，忍。
　　我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心平气和，皮笑肉不笑。“可是我很好奇哎！”
　　他也突然动动嘴角，略带笑意。“若是我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腾腾”走到他面前，左右开弓拉起他其实已经基本脱离稚气的脸，使劲往外扯。
　　“那我就把你的脸当面粉团揉！”
　　他竟不动。
　　我再次妥协，看着那两块被我“蹂躏”得可怜的巴掌肉，都有些心疼。
　　轻轻揉捏几下，又呼哧呼哧吹几口气。“你就任我欺负啊，真是笨蛋！”
　　他话题一转。“我送你的礼物你有没有带在身上？”
　　我眼珠“骨碌”一转，想起好象根本连看都还没看过。
　　“这个……好象在房间里放着吧……”
　　他含糊地“哦”了一声，感觉周围的气压都下降了许多。
　　我只好也乖乖在他身边坐下。“以后我一定贴身带着！”
　　他也不响，只是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峦。
　　“说起来你那二姨可真疼你，对我们都这么冷，就对你那么好。”他要是再说一次我长得笨就别怪我再下毒手了。
　　“她只是很少出门，不太和外人打交道。”
　　“那这不是和你父母差好多？”
　　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真笨，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
　　“可以这么说。”
　　我滋滋嘴，摇头叹息。“你当时被托付掌管山庄时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
　　接下去，小P孩大概讲了讲山庄的一些情况，听得我昏昏欲睡，只后来模糊地听到什么落鞍什么烟素，却也没入进耳朵里。
　　等到再次睁眼，竟已经是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框射在脸上，还真是很刺眼。
　　爬起来捶捶肩膀敲敲脑袋，都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似乎还挺早，湘儿都没来催我起床。我下床就直接翻包袱，终于在底下找到了当初作为还礼的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枚银色的紫荆花，纹路清晰，线条流畅，应该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果然是不知疾苦的小孩子，送礼这么大方。”我虽埋怨着，嘴角却不自觉地泄露出笑意。
　　待湘儿敲门而入，我已经梳洗打理完了。
　　“小姐今儿起真早。”她又是吃惊又是笑。
　　我故做神秘地一笑。“你家小姐我可是做大事的人啊！”
　　她正想取笑我，却惊讶地叫着：“咦？小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发钗？”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摸去，只摸到了那个银色紫荆。
　　“这不是钗子，我只是把它扣在头发上而已。”
　　湘儿一脸恍然大悟的诡异笑容。“是月离公子送的吧？”
　　我红了脸，连忙解释：“不不不，不是他。”
　　“真的？”她一脸不信。
　　我装做要打过去的样子吓唬她。“不许乱猜，反正不是他！”
　　还是别告诉她是小P孩的还礼吧，否则不知道又会拉扯出多少麻烦。
　　出了房门，见昨天那个称作玄的男子站在竹园入口，一脸冷漠；月离、善水和沈慕浪坐在园子里的石桌旁，正好凑成三人；如风则站在一株翠竹边上，单手抚着挺拔的竹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让大家久等了。”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走吧，主人等候多时了。”反倒是玄最容忍不了我的放纵，语气也差得要死。
　　我们六人在他的引领下来到饭厅，小P孩面无表情地坐在上坐，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坐下。
　　刚刚挨着凳子，小P孩的二姨就在侍女的陪伴下盈盈走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色长裙，裙角还绣了一圈宝蓝的流苏；腰间勒了一条同色的腰带，把曲线整个勾勒出来；上身还是配了件短袄，只是换成了粉色：三种颜色搭配一起，不但没有俗艳的感觉，更平添了几分娇媚。
　　我们都站起来，待她在小P孩身边坐好才纷纷落坐。
　　“今天二姨怎么有心出来吃？”
　　她双眸带笑，浑然一股风韵。“怎么，可不是嫌弃二姨老？”
　　他也微笑起来。“弈宣岂敢。”
　　我傻乎乎地陪笑着，她却白了我一眼，害我马上缩回脖子。
　　命人把菜上齐后大家一起开动，我也一反常态地特别淑女，搞得湘儿一度以为我发烧了。
　　她斜眼看我，突然微睁瞳孔。
　　“为什么这紫荆会在你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我身上，确切地说是我头上。
　　我又不自主地摸上那紫荆，呵呵一笑，大为紧张。“怎……怎么……？”
　　她回头扫了小P孩一眼，小P孩却是格外冷静，细嚼慢咽仿佛和他无关。
　　她倒也不计较下去，估计只是奇怪罢了。反正只要知道不是偷来的就行。
　　“弈宣，下个月廿八你十五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她放下盛着稀饭的小碗，又把一双白玉般的象牙筷轻扣在碗边，面带宠溺的笑容。
　　“多谢二姨的记挂，二姨送什么弈宣都喜欢。”
　　这小嘴甜的……哎，小P孩生日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准备点什么？
　　“二姨今年打算送你件特别的礼物。”
　　说完，她站了起来，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略带疲惫地说：“ 我先回房了，对着这么多生人，心烦。”
　　她这一走，我们都陷入了很长时间的静默中。
　　“其实……”我小小地挠了挠下颚，缓解尴尬地笑着：“呵呵，其实……我想我们也都打扰一天了……还是……”
　　“不想要答案了？”小P孩快速在我耳边低语。
　　“你不是不说吗？”我快速回答。
　　“留下，我说。”
　　“真的？”
　　“真的。”
　　“可是你二姨……”
　　突然发现饭桌上另外五人的眼光都射我们身上了。
　　小P孩站起身，扫过我们的脸，抱歉道：“各位，我二姨很少外出不喜生人，说话难免冲了些，若有什么地方唐突了请多包涵。”
　　“上官庄主言重了。”沈慕浪也起身抱拳，“是我们叨扰了。”
　　“没有的事，在下的确很想请各位多住几日。”
　　我们六人互望一番，最后还是由我出头应了下来。
　　门口突然进来一个男子，是上次跟在小P孩身边的另一个人。
　　他走到小P孩身后，俯身耳语一阵，小P孩的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我不安地问他：“怎么了？”
　　他犹豫一小会，沉声道：“影月宫昨夜间无端血洗梅花山庄。”
　　我张大了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现在必须马上前往梅花山庄一趟，看来是没办法招待各位了。”
　　“我也去！”
　　话刚出口，小P孩就灼灼地看着我。
　　“小姐，太危险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湘儿马上阻止我。
　　我看了看小P孩，又回头望望各位。
　　月离淡淡一笑。“我想那影月宫的人不会杀了人还待这么久，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小P孩和沈慕浪同时点头，如风还是一声不吭，湘儿则担忧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那我们就一起动身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这么迫切地想要一起来梅花山庄，但是我总有感觉非来不可。
　　到了现场，才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影月宫在残杀了山庄所有人后又放火把整个山庄都烧毁，原本的亭台楼阁全部化做枯木，歪七竖八纵横交错，除了木炭的气味，山庄上空就是焦烂的腐肉气息，直催人吐。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全部是痛苦不堪的姿态，有的甚至已经看到了皮下同样乌黑的骨头，看得我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身前人影一晃，月离挡住我的视线，只留给我一个单薄的背影。
　　“别看。”
　　我鼻子一酸，一头埋入他肩头。“没事……等下就好。”
　　“可有找到白庄主和他妻子儿女的尸体？”小P孩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在卧房。”
　　“小姐，要不我们走远点吧？”
　　转过头，湘儿皱着一张小脸担心极了。
　　我一怔，没有回答。
　　从湘儿的肩膀顺着望去，如风一直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曾经让我眩目的眸子黯淡无光。
　　想来自那天起就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想念他的时间也不知不觉减少许多——也许有时候放下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我没事，就是有些难受。”说完冲月离灿烂一笑，“谢谢你的肩膀！”
　　他还是那般优雅温暖的微笑。
　　前方，小P孩以及他的几个护卫逐渐走远，而沈慕浪半蹲在曾经是誓师大会的场地上，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尽量选择干净的路朝他走，在他身边站定。
　　“怎么了？”
　　他从地上捡起什么，摊在手心。
　　那是一粒浑圆的珍珠，白净无暇，应是价值不匪。
　　“是影月宫的人杀人时掉的么？”
　　他也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皱着眉头。
　　“这应该是火烧尽后掉落在这里的。”月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若是杀人时掉的，不该有这么干净。”
　　我隐约感觉月离身上隐藏着很深的怒气，但是看他那张恬静绝世的面孔，又觉得是自己的多疑。
　　小P孩几人走近，看了看沈慕浪手中的珠子，简单道：“山庄上下，无人生还。”
　　我静默地站在这片屠杀场上，大脑一片空白。
　　当夜，我们又住进了那日和尹人杰遇见的客栈，决定明天再做打算。
　　眼前人影乱晃，发出凄厉的叫喊声，火焰冲天，气势骇人。
　　一个孤高的身影，站在火光之间。
　　他缓缓转身，看不清容颜。
　　“你是谁？”
　　“蝉刖。”
　　清瘦的身影突然化为一个黑色的恶魔，张牙舞爪朝我扑来。
　　双眼蓦然睁大到最大限度，背上一阵凉意。
　　看着乳白的帐子，才意识到刚才是一个梦。
　　这下竟然连睡意都没了，披衣下床，踱到窗口看着冷清的街道，还是心有余悸。
　　一个人影从客栈出来，在原地站了会，朝梅花山庄走去。
　　“月离？”我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忙穿好衣服也轻声下楼出了大门。
　　他走路的速度并不快，我小心地跟在后头，也没有被他发现。
　　入了原本山庄大门所在，他就静静地站在中央，一动不动。
　　“你这跟踪的本事，也就是不学武的人才看不出。”低沉的轻笑声刺激了我，我连忙回头，却吓得又出了身冷汗。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凰凤站在我身后，诡异地笑。“我可是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呢！”
　　“期待？什么？”
　　“当然是期待看你痛不欲生的惨样。”
　　看着她一脸媚笑，我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疯了。
　　“好端端的我干吗痛不欲生？”
　　她一愣， “蔌”一下靠近我。
　　“你，你干吗！”
　　她顾自拉起我的手，食指和中指在我的手腕上一摸——
　　“不可能的，为什么你身体里的毒会少这么多？”说完，竟是杏目一瞪。
　　我呆了。
　　“毒？我身体里怎么会有毒？”
　　她抓我的手突然使劲，痛得我眼泪一下子出来，差点大叫。
　　“哎哎，轻点！”
　　“怎么会这样？”
　　“放开她。”
　　眼光绕过凰凤，竟然发现如风提剑站在不远处，虽有些憔悴，却是满脸怒色。
　　凰凤轻声低笑。“怎么，心疼了？”
　　“放开她。”如风的眼神愈发尖锐。
　　凰凤扫了他数眼，笑容带了点鬼魅。
　　“原来如此。”
　　我的眼神在他和她之间飘忽着，迷糊起来。
　　“既然这样，我更不能放了。”妖媚的笑容后凰凤手一翻，就掐上了我的脖子，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剑光闪过，凰凤另一只袖子一甩，竟卷住了如风的剑。如风不见慌乱，继续刺了进来，只听得一布帛的撕裂声，剑锋直向凰凤胸口逼去。凰凤回手不及，只好推开我转身绕到如风背后，斜掌朝他颈后劈了下去。
　　如风受了一掌，身子向前倒去，却及时地单脚在地上轻点，一个翻身便把剑架在凰凤脖子边。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紧接着竟大吐一口，脸色差得吓人。
　　“如风！”我尖叫着跑过去，扶着略微摇晃的他，心里针扎一般。
　　凰凤的笑容近乎残忍。
　　“你想凭着那破身子和我斗，简直是做梦。”说完，人影模糊了一下，竟已经到我身边。
　　她又抓起我的手腕，眼光却是对着他，嘲弄道：“天下竟还有这般傻的人。”
　　狠狠一拽，我“啊”一声，又被她扯了回去。
　　如风半蹲在地上，用剑撑着身体，低声大吼：“把她还给我！”
　　眼睛莫名地开始模糊，每次他一开口，我都觉得思想不受控制地开始想他，脑子里只剩下他一身淡漠的苏白。
　　“人，我就带走了。”凰凤露齿一笑，“想要回她，叫龙纪天来万品楼找我。”
　　“放开她。”
　　我吃惊地回头，竟发现月离迎着光站在一堆枯木之上，他脸上是平静的神色，语调也并不激烈，仿佛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凰凤的手指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划。
　　“你还真是个幸福的孩子，这么多男人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月离，你别乱来，你不会武打不过她的！”我着急地喊着，就怕他一冲动扑上来，连命都丢了。
　　他抿着嘴，淡淡地说：“如果非要带走她，把我也一并带去吧。”
　　凰凤明显一怔，而后又是一个妖媚的微笑：“好啊，反正万品楼里男人少得稀奇，把你带去凑个热闹也好。”
　　“不准带走她！”剑风呼啸而来，凰凤把我拉到剑眼之前，如风大骇，方寸大乱。他的手一偏，正好被凰凤抓住这个空隙，腿一抬，火红的褶皱如蝴蝶般飘起，如风手中的剑竟被踢了起来，转了个头到了凰凤手中。
　　我第一次知道剑刺穿身体的时候是有这样让人悚然的声音，仿佛刮过钢筋一般，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只有如风圆睁的双眸和悲哀的神情深深印在脑海里。
　　“不！！！！！！！！！！！！！”